陸茜並不是每次都能領會戀愛對象的肉麻情話, 阿希爾德說樂意被她一口口吃掉，她記得自己在森林見到他的第一眼, 腦中確實閃過將他炙烤入鍋的念頭。
    但她卻也想嚴肅申明, 魔女可不是什麽都吃的。
    她的主食範圍隻包括他變成的毛絨尾小怪物，但卻並不包括他本人，上次嚐了一口他的眼睫毛, 喉舌被辣穿後，她就暗自發誓再也不食用黑龍了。
    不過她將其理解為在男友的眼中，自己是可以被托付生命的重要存在, 於是她認真地回應道，“我明白了。”
    ——他完全信賴她, 那麽她也一樣。
    陸茜給他清理完身上的魔力線, 見到了該上學的時間, 便催他, “我們該走了。”
    “馬上。”
    對方捧著她的手, 仔細舔掉上麵剩餘的黏膩絲線，最後撮了撮她淡粉色的指尖。
    他想，茜茜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是軟軟的, 香香的, 她真奇妙。
    見她盯著自己, 金發少年解釋剛才的行為，“你的手指上有殘餘的幾根蛛絲, 看著很黏膩，我幫你清理幹淨。”
    “是嗎？”
    魔女倒覺得被他一清理, 手指反而變得黏了很多, 她有些嫌棄, 於是自己又舔了一遍。
    阿希爾德說不想吃掉她, 就以他這樣每天親親舔舔沒完沒了的樣子，他真的沒有說謊嗎，魔女一邊像小貓咪舔毛一樣舔掉他弄髒的地方，一邊忍不住想到。
    “對了，你幫我紮一下頭發，”現在這樣披著長發，她的貓耳朵和胡須都有些難受，“隨便紮起來就好。”
    魔女舔了舔唇，現在阿希爾德的味道在她嘴巴裏隨時聞得到，就是一股很濃的花香。
    “好。”
    金發少年優雅地係上自己襯衣的最後一顆紐扣，遮住他方才露出的雪白腰窩，將鬆鬆垮垮的袍子整理一新，這樣就沒人看得出他們剛在做什麽。
    因為長頭發的確會幹擾到貓貓的聽力，阿希爾德給魔女小貓紮了兩個馬尾，仔細地編好辮子，而綁上去的頭繩，則是他親手縫製的布蝴蝶和樹藤寶石。
    在發梢的位置，他噴出一口小小的龍息，稍稍燙了一下，讓它們卷翹起來，這樣的發型和魔女的性格更搭配。
    “現在，”他伸手點了點她微微鼓起的唇肉，說，“看看你自己有多可——有多活潑俏皮，茜茜。”
    他將魔法鏡子遞過去，魔女照完鏡子，立刻滿意地露出小虎牙，她和鏡子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稱讚鏡子裏的自己。
    “這個真不錯！我的發型現在和蘿比的小兔耳朵一樣漂亮了！”
    她說。
    沒覺得魔女以外的任何生物漂亮過，阿希爾德自如地在心裏將她口中的“漂亮”一詞轉為“毛茸茸”理解。
    “是的，”他說，“茜茜，在我眼裏，你永遠是最美麗的。”
    ……
    為表感謝，陸茜和男友交換了一個濕漉漉的長吻。
    長吻結束後，阿希爾德變作一隻全身漆黑的巨大老鷹，一對黑黢黢的羽翼從他背後生出，而他的雙手雙腿則皆化為利爪。
    他抱起她，脖子掛上她的小書包，“走吧，我送你去上學。”
    一出山洞，室內壁爐的溫暖瞬間消失殆盡，森林裏四處彌漫著臨近寒冬的白霧，清晨的太陽淡得幾乎看不見。
    因為他們出門的時間太早，很多小動物倒吊在樹上、或者窩在角落裏呼呼大睡，飛到半空中，視野變得更廣闊的的魔女用貪婪的目光打量著它們，一一記住它們巢穴的位置。
    “a區十四窩，跳跳鼠居多；c區二十三窩，有一大窩野兔……”
    她反複記憶著這些重要知識。
    片刻後，被渾厚絨毛護在胸口，幾乎感受不到外麵寒風的她篤定地對阿希爾鷹說，“咱們這個冬天可以在家裏多烤些鼠兔肉吃，食材的來源我心裏已有準確把握。”
    “啾。”
    聽到她的保證，阿希爾鷹輕啄了她的臉頰一下，表示對她的褒獎。
    “謝謝茜茜，看來我們這個冬天也不會挨餓了。”
    等兩人到了學校，偌大的城堡此刻還空蕩蕩的，連值班亭的百眼怪安保都半眯著打盹，一百多隻眼睛，它隻有三四隻是完全睜開的。
    阿希爾德飛停在一塊結了霜的魔法草坪上，可以任由巨龍倒地打滾的草坪四季常青，此刻它正窩在兩人的腳下，發出勻稱的呼嚕聲，“庫庫庫庫庫……”
    王子殿下把自己細心準備準備的小書包送到魔女麵前。
    這個魔女書包裏麵既然有著很大的魔法空間，可以好好利用，他便將它做了更為精細的收納擴容。
    “茜茜，你看，這一層全是衣服，如果身上那件保暖的白蕾絲裙你做實驗撕壞了，記得立刻換件新的；這一層是鞋子，武技課去暖和的運動室內跑步，你就將長靴換成運動靴……”
    他一一交代道。
    最後一層，是他用魔力麵粉製成的各式糕點零嘴，形狀有小貓和小狗，小兔和小鷹……都是些魔女能一口吞的可愛小動物，阿希爾鷹用翅膀尖戳起裏麵的一隻小黑龍。
    “給。”
    魔女看得目不轉睛，聞言立刻張嘴，就知道這種五顏六色的小點心最能吸引她，他趁她咀嚼的功夫，抓準時機教育。
    “肚子餓了不要吃別人給的東西，也別隨手從哪個角落撿到吃的就喂嘴裏，那些都不衛生，有魔力病菌，聽到了麽茜茜？”
    “我聽到了！謝謝你！”
    魔女見他這麽周到，將那隻小動物糕點吞下，她也連忙說，“阿希爾德，我的小鳥，今天你錯過的每一節課，筆記我都會用羽毛筆給你工工整整抄下來，羊皮紙我都準備好了。”
    “還有晚上，瑟奇拉她們會來做客，討論賢石的事，不過我已經將咱們家的所有土耗子庫存全放到地庫窖藏起來了，這些你也都不用擔心！”
    她拍著胸口保證道。
    “……”
    阿希爾鷹微微頷首，他湛藍的眼眸裏浸滿了不舍，“我知道了，也謝謝你。”
    巨鷹蹲尾為魔女撫平她微皺的裙角，隨後，他站起來。
    他很想將對方直接藏進自己的羽翼裏，就這麽將她帶走築巢，而不是獨自孤零零地飛走。
    ——一天分明僅有二十四個鍾頭，而今天其中的一半時間，他卻都要分給那討厭的成年禮宴會，不得不和茜茜分開，一股令他煩悶痛苦的不安情緒湧動而出，快要將他整個人徹底淹沒。
    “對了茜茜，”阿希爾鷹無精打采地垂著腦袋說，“我的第五個生日願望，是希望你邀請我，成為你冬季舞會第一支舞的舞伴。”
    比拉索在每年鵝毛大雪紛飛的季節，都會在校內舉辦學生的冬日舞會，想到魔女那天在山洞裏獨自抱著掃帚練習跳舞的期待樣子，他對那一幕一直無法忘懷，哪怕那時候他隻是個裝聾作啞的小怪物。
    “現在還沒有人邀請過我，所以我想請你來做這件事啾。”
    他說。
    “……！！！”
    魔女十分驚訝，她當然一直想擁有一個舞伴，還自學了交際舞許久，但班上從沒有男生邀請過她，“真的嗎小鳥？原來你也沒女生邀請？！”
    這件事放她頭上很正常，她是魔女，但換作高人氣的王子，她有些不太相信。
    “是真的，”巨鷹抬起一隻翅膀，遮住自己逐漸濕潤的滾燙藍眸，不讓魔女看出他為兩人即將分別的心痛難忍，“其實除了入學的第一年，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邀請我當舞伴了。”
    他毫無隱瞞地回答她。
    一想到要和魔女分開，阿希爾鷹的語氣裏充滿了痛苦和不安，他隻是想和魔女再說一句話就走，隻是最後再說一句。
    但對沒人敢冒著被活活摔死的風險和他在舞池裏手拉手、不邀請他是出於求生欲的那些真實理由，他倒是連提也不提。
    “……”
    魔女卻將他心如刀絞的模樣誤以為是對這件事的深深遺憾。
    她想，沒人邀請他，大概是阿希爾德太漂亮了，他就像一顆在閃閃發亮的耀眼鑽石，除了她有足夠的對他的愛，它能戰勝一切，讓她大著膽子站在他身邊，還有誰能鼓起這個勇氣呢？
    “可憐的小鳥，”魔女聽到他如小動物般的委屈歎息，忍不住用肩膀蹭了他柔軟的羽毛，她同病相憐地說，“其實我也是，我連第一年都沒人邀請呢！”
    魔女記得她當年視線剛望向那些男生，希望能邀請他們跳舞，還沒靠近，他們就嚇得夾起尾巴尖叫著跑掉了。
    “我邀請你！小鳥，你的生日願望就交給我吧，我會努力讓你變成整個舞會最美麗的男生的！”
    終於有了參與今年冬季校園舞會的資格，魔女認真地捧起他的鋒利巨爪說。
    “……”
    阿希爾鷹倒不希望她答應得這麽迅速，他希望她能再緩緩，他們再多聊一些話題。
    “那茜茜，那塊賢石，以我的魔力，想要摧毀祂需要……”
    眼見生日的話題聊完，他又很快換了其他的話頭。
    ……
    巨鷹沉重的雙翼仿佛被灌了鉛，明明連最後的魔力石頭都聊得沒什麽可聊，他卻死活也不願意飛走，不死心地絞盡腦汁續想其他談資，期望著能和她一直待在一起。
    可是聽見不遠處敲響的第一道城堡鍾聲，他隻能止住鳥喙的開合，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茜茜，我要走了，你記得我剛才的交代。”
    他歎息著說。
    “我記住了，你也別撿地上的蟲子吃。”
    魔女回答。
    “那我真的走了。”
    “你真的走吧。”
    “……”
    “……”
    “我今天的成年禮會有我母親的出席，”他問，“你見過她的模樣嗎？”
    “我記得皇帝陛下是一個充滿威嚴的人……”
    魔女歪頭想了想，她說，“哦對了，阿希爾黏糊糊，替我向你的媽媽問好，今天也是她的節日，生下你的她非常偉大！”
    “不是的，茜茜你聽我說——”
    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新話題，本來已經轉過身，準備翱向藍天的阿希爾德鷹立刻轉過頭。
    巨鷹俯視著魔女，龐大的影子完全遮蓋住了嬌小的她，他雀躍地告訴女友，“我們黑龍都是雄性生蛋，以後你和我有了後代，也是我生蛋孵蛋。”
    魔女很意外，“真的嗎？”
    “真的。”
    “那你一次能生幾個蛋？”
    “唔，”他想了想，“不太清楚，但你想要幾個，我就生幾個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關於生蛋的話題，最後的最後，連王宮的魔法傳訊白鴿都來了。
    它們一群接一群地飛過來催促他快點，甚至連南瓜馬車也停在一旁，阿希爾鷹這回是必須要離開了。
    “茜茜……”
    巨鷹低下腦袋，他毛茸茸的巨大鳥頭在嬌小魔女的懷裏拱來拱去，絨毛爪子不停撫摸她烏黑俏麗的馬尾長辮。
    “我這會真的要走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