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思考了一下應該如何回答銀龍。
    究竟要如何處理這塊石頭, 是毀掉還是其他做法，並不能盲目遵循古律，要根據它的情況而定。
    “賢石並不是永續能量, 世上沒有魔法永動機，”魔女告訴她，“我要親手摸一摸, 先確定裏麵殘存的能量有多少, 再做判斷。”
    她說著就喝下一瓶隨身攜帶的廉價變形藥水, 大概能維持十來分鍾的藥效, 從那次失敗的變形術後, 任何與魔法有關的東西, 隻要阿希爾德不在身邊，她都會依賴更為靠譜的魔藥進行解決。
    很快, 魔女變成了一隻令人眼熟的小黑貓。
    “這是為了避免病人待會尷尬。”
    藥劑師小黑貓甩著絨球尾巴, 她向在場的幾位解釋道。
    變成小動物後，她的身體會變得輕盈許多，等適應了貓咪的形態，魔女貓貓一躍跳到了斯特恩的桌前，讓他坐下。
    給人看診時, 她向來幹脆利落, 從不說多餘廢話, “接下來喵會進行一些必要的程序, 如果不適也請你盡量忍耐。”
    她對騎士說道。
    巨龍們會滿足任何小貓咪的要求, 於是斯特恩微微點頭。
    “好的。”
    斯特恩猜測魔女變成魔法生物，大概是要鑽進他的嘴巴裏, 到他這幅被掏空的空蕩蕩身軀親自一覽, 所以才變成幼貓的模樣。
    知曉自己今日要和魔女做近距離的親密接觸, 說不定還要變回藍龍原型，他昨晚特意去泡了溫泉，將身上時常練武的那股氣味清洗幹淨；在小腹處塗抹了遮疤痕的藥膏，還吞了些會散發熱量的暖暖石，隻希望魔女小姐不要嫌棄他身上有汗味，或者體內太冰涼。
    然而令所有人沒料到的是，魔女沒打算進行那麽麻煩的操作。
    下一秒，眾人聽見撕啦一聲，隻見原本正襟危坐、一身凜然騎士服的俊美紅發男人，他領口的整潔製服處被撕了個極長的口子，從他修長的脖子一直到勁瘦的腰部，露出大片大片小麥膚色的精壯胸膛。
    被撕開衣服的斯特恩明顯怔住，他一下子紅了耳根，“魔女小貓，您……”
    “刺激刺激！”
    坐在一旁無聊喝青蛙卵飲料的銀龍很是興奮，有幾隻蝌蚪腿還沒褪去的青蛙從她嘴裏呱呱蹦出，不學無術的巨龍就愛看這種場景。
    “小魔女貓貓，繼續脫繼續脫！”
    她捶著桌子鼓勵道。
    魔女貓卻沒有她腦補的那麽膽大包天，她蹲在耳根發紅、半露酥.胸的紅發男人麵前，爪子撩開他破爛的筆挺製服，小貓肉墊拍拍他高高鼓起的大胸肌，她安慰說道，“別擔心，隻疼一下下就過去了。”
    “騎士先生，你千萬別緊張。”
    “……是。”
    紅發騎士的雙手發顫得極為明顯，很難說他此刻究竟是緊張還是害羞，但他依然聽命照做，盡量放平自己的心態。
    魔女貓安撫了病人，繼續她下一步的操作。
    黑貓一向是最受黑暗生物矚目的存在，而它們的爪子也富含強烈的詛咒魔力，邪惡的力量能夠大幅度通靈，更別提陸茜在今天之前做足了準備。
    於是幾乎毫不費力，變成小黑貓的魔.52ggd.女，她毛茸茸的肉墊很輕鬆便刺.穿紅發男人那微微起伏的高大身軀，旋挖他赤.裸的胸口，將那塊血紅的拇指大小石頭掏了出來。
    “好，我挖出來了！瑟奇拉你上！”
    她說。
    “知道了！你快把它喝下去，呆子！”
    而銀龍剛玩笑歸玩笑，守在一旁的她自有作用，她其實一直時刻注意著騎士的情況。
    此時她便立刻衝上來，給暫時失去核心動能、需要恢複湯劑補充營養的斯特恩灌了幾口生命魔藥，讓他維持身體的基本運轉。
    “謝謝您，主人。”
    喝下濃苦魔藥的斯特恩皺了皺眉，隨後對她偏頭致謝。
    當那塊魔石從身體取出來後，大量的邪惡死氣也被帶離他的心髒，一股從未有過的舒適感劃過男人的胸口。
    “呼……”
    這些年，斯特恩每一天都過得煎熬無比，他從未感到哪天像此刻這般輕鬆過，紅發騎士稍稍舒了口氣。
    另一邊，魔女貓挖出那塊黏糊糊魔石的一瞬間——
    她果然聽見腦海裏有個許久沒聽見的熟悉聲音，是係統。
    它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哇哇亂叫：“宿主，你終於找到法子把我弄出去了，你是不是早把我忘了，我等你等得花兒都謝了！！！”
    係統嘰嘰喳喳的聲音喜極而泣，但好心情尚未維持幾秒，它卻又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
    “救命！你最近發生了什麽！怎麽周圍這麽多的龐大能量！你又對那隻可憐的癡漢小黑龍做了什麽！？！”
    “龐大能量？”
    魔女貓聽到它的話先是一愣，隨後理解了它的意思，她老實地說，“我和阿希爾德親親了。”
    他們還親了好多次！次數都多到數不清啦！她想。
    “見鬼的親親！”係統顯然不信，它哭天喊地道，“隻是親幾口我就變成這樣？！我甚至看不見了！能量這麽多，你究竟對他幹了什麽？！！”
    “實在太多了，我瞎了！我聾了！我不要待在裏麵，咕嚕咕嚕咕嚕——”
    它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快要溺水了。
    “我這次沒有說謊！宿主，我沒說謊，我真的要窒息了，你救救我，我快被淹死了！救命！救命！！救救我啊宿主！！！”
    魔女貓：“……”
    她假裝沒有聽見係統的哀嚎，反正它又不會真出事，不然休眠的時候早就被淹死了。
    知道係統可以借助魔石的方法喚醒，她就安下心來。
    “你先忍一下，”她對腦海裏的幽靈係統說，“不過幾小時，我很快就把你弄出來。”
    說完，她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當下更要緊的事情上麵。
    當她掏出石頭後，正有無數血色的絲線從騎士體內冒出，於是連扯著這塊石頭，她伸出爪尖，逐一勾斷它們——如果是手會很麻煩，但爪子卻很方便。
    處理完那些絲線，她認真打量著爪心上的邪祟之物。
    “……能量殘餘的隻有一點了，祂確實被削弱了很多。”
    魔女貓自言自語道。
    小黑貓的眼睛此時散發淡淡的紅光，她看得見騎士的靈魂，這是一隻渾身冰晶的美麗藍龍，但可以很明顯看出，它的爪子缺了，尾巴殘了，身上沒剩什麽鱗片，看著光禿禿一片，十分駭人。
    藍龍的靈魂本應是很漂亮的冰藍色，他卻仿佛被什麽野獸撕咬般，咬的破破爛爛，散發著幾乎要熄滅的黯淡魂火，而不是像阿希爾德那樣美麗耀眼的濃金魂火，哪怕在千萬人之中，她也能一眼將男友的靈魂辨識出來。
    這一點是因為斯特恩日複一日用自己的魂火消耗邪惡，魔女對魔石的知識幾乎是天生掌握，了解祂不需要任何渠道，所以隻看一眼，一切都一目了然。
    “你的靈魂之光快要徹底熄滅啦，”她誠懇地說道，“這說明斯特恩先生，你真的很努力地在消滅祂。”
    她對斯特恩表達自己的欽佩，而對方則衝她露出一個苦笑。
    “感謝您的理解，不過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高大的紅發騎士微微垂下頭，他焦糖色的胸口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小洞，再往裏瞧，除了鼓鼓跳動的那顆心髒，支撐藍龍生存的器官竟一個也沒有。
    誰都無法理解一頭巨龍活生生挖空了自己的髒器，他這麽多年究竟是如何過活的。
    不過，魔女貓想，要靠挖出上萬活人的五髒六腑，以此作向魔鬼祭祀的材料，才能練出僅僅拇指大小成品的罪孽之物，她還以為賢石有多醜惡，沒想到祂的實物看上去卻意外的平庸。
    她仔細觀察，上麵隻是粘了些男人的血肉，比起石頭，祂像是一坨正緩緩蠕動的肉塊，附有許多被割斷的小肉芽。
    觸感則是微燙的，仿佛會呼吸，這點倒是很符合生物的特征。
    ——阿希爾德說過，他們生活的這片大陸本身就是更高位麵的永生性種族；那說不定這顆石頭也並非死物，大抵如她之前猜測一樣，和她的幽靈係統相同，也是什麽獨特的寄生生物吧。
    她想。
    魔女捏住祂的一瞬間，祂化作嬰兒頭顱的形狀，像水銀般在貓掌內變化流動，發出陣陣刺耳的尖叫，“吱——！”
    一刹那，有股極為惡心作嘔的感覺襲向在場的幾人，叫人不禁對祂立刻心生厭惡，恨不得用腳碾死那蠕動的東西！
    “……！！！”
    瑟奇拉和斯特恩紛紛捂住自己的耳朵，連那隻原本緊緊黏著銀龍的固執幽靈氣球也躲進天花板上的縫隙裏去，死活不肯出來。
    隻有藥劑師小黑貓不為所動，她無視腦內係統的哇哇大叫，一邊抓著祂，仔細研究了一會，才將它塞了回去。
    “幸好殘存的力量不多，我大致了解它該如何解決了，一切等咱們晚上再談。”
    魔女貓搖著尾巴說道。
    論專業性，在場沒人能比得過這隻從小就跟著母親四處遊曆，見識過無數疫病的魔女。
    她粉嫩的小奶墊又拍了拍對方鼓鼓囊囊的大胸肌，以作安撫，這個友善的動作讓他們的醫患關係變得更加和諧。
    “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因為幫他也是幫自己，同樣都是被寄生，這其間果真存在著互通解決的方法。
    “我明白了。”
    聞言，斯特恩點了點頭。
    其實自始至終，他也沒想過要拜托年輕的魔女小貓解決這塊魔石，他僅僅是想要滿足她的願望，再幫上她一點小忙。
    眼見她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他也不再多言，須臾，紅發男人直起身子，“那等到了傍晚……”
    兩人正商量著晚上的計劃，就在這時，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響聲！
    “砰砰砰！砰砰砰！”
    似乎是食堂的玻璃窗外有什麽東西在砸窗，正發出極為用力的震動！
    小黑貓剛將石頭塞回去，爪子還沒從騎士那彈感十足的精壯胸膛上移開，她和其他人一樣偏頭望過去——
    深色窗簾嘩啦一聲自動拉開，屏蔽魔法被解除，伴隨著刺眼的太陽光照射進來的，是一頭身軀碩大無比的巨龍！
    它雙爪緊緊扒在窗沿外，正睜著那雙虎視眈眈的湛藍豎瞳，目不轉睛地看著裏麵的一切，這一幕簡直嚇人極了！
    “……”
    而更恐怖的是，這頭巨龍此刻用無比冰冷的目光緊盯著紅發騎士，剛才猛烈敲窗的則是它帶有尖刺的尾巴，它看上去極度不爽。
    “啊啊啊糟糕！這家夥不是過生日跳舞去了，他居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瑟奇拉原本在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打哈欠，她對打架和交.尾之外的事一概沒有興趣，隻是聽說和自己的詛咒沾邊，才勉強出現，不然大中午吃飽了早就跑到哪兒睡懶覺去了。
    眼下她朝發聲的地方一望，心頭頓時一緊，想到上次的阿希爾德這嫉妒心極強的混賬就因為騎士和魔女說了兩句話，便一爪撓爛了她心愛的演武場；生怕他再嫉妒發怒起來，又將她摯愛的量大管飽食堂摧毀，那她以後就沒地方大口幹飯了！
    於是銀龍立刻跳起來，她一把抓起還在和魔女禮貌寒暄胸肌、不知自己死期將至的騎士扈從，將他哼哧一聲地輕鬆扛到自己的肩頭，一口叼住頭頂幽靈氣球的繩子，她轉頭對魔女說道。
    “小魔女貓貓，那其他事你看情況聯係我們！”
    說著，高挑的銀發女生直接跳窗逃跑了。
    魔女：“……”
    等他們離開後，她也跳上窗台，將窗戶打開到最大，注視著像一隻歸巢的鳥兒朝她飛來的阿希爾黑龍。
    ——不對。她想。
    伴隨著刺眼的太陽光照射進來的並不是那頭黑龍，而是一頭大到幾乎可以用尾巴將整棟食堂樓都纏繞起來的金色巨龍，以及它身上正被烈烈陽光照耀著、熠熠生輝的赤金色鱗片！
    住眯起眼，仰頭看這條在半空中遊動的黃金巨龍。
    “這是阿希爾德殿下嗎？氣味好熟悉，但為什麽他的龍鱗全變成金色的了？！”
    “難道黑龍成年會變色？？？”
    “等會！那好像不是他的鱗片，而是——”
    那些閃閃發光的金燦龍鱗，看著就十分華貴耀目，一隻視力極佳的變色龍獸人觀察片刻後，他失聲大叫，“我去，那是魔法沙金啊！”
    “刷在他鱗片上的全是魔力沙金！全部都是！”
    他震驚地為眾人科普道。
    像這種魔法沙金是全大陸最值錢的物什，因為它蘊含龐大的魔力，可以當做麵值最高的流通貨幣；而又因色澤極為美麗高貴，經常用來裝飾昂貴的寶石法器，所以一克價值千金。
    許多人看到這個場景，他們想，不愧是殿下，連成個年都搞得這麽壕氣衝天！
    普通的魔龍學生更是想，真是龍比龍，氣死個龍！！！
    “……阿希爾金燦燦。”
    而小黑貓見狀，她忍不住揉了揉毛茸茸的貓臉，感覺自己的兩隻貓瞳都要被男友給亮瞎了，“你怎麽去過個生日，就把自己搞得這麽花裏胡哨的？”
    她蹲在窗沿邊，伸出肉墊小貓爪，和對方同樣伸過來的大龍爪互相抵住，一大一小兩隻爪子在半空中晃了晃，比出一個愛心的弧形。
    “剛才我是在掏他心髒裏的那塊石頭，檢查石頭的狀態，”小貓咪主動解釋，並不想讓對方誤會難過，“你知道的，你在我心裏是全大陸最最美麗的巨龍，除你之外我不會再喜歡任何一頭！”
    “……”
    而和她玩鬧了一會，阿希爾德心頭看到她觸碰那個紅發老男人胸口的怒氣漸漸消散了。
    他當然知道誠實的魔女不會說謊，隻是她太有魅力，所以一些討厭的家夥才會湊到她身邊，這不怪她，他以後盯得更緊點保護她就是了。
    於是黃金巨龍微微低頭，用龍的舌頭將小貓從頭到尾清洗了一通，連肚臍以下的地方也沒放過。
    等將她渾身上下全部染上自己的氣味，他才說道，“茜茜，你試試擦掉我身上的一些魔法沙金，會有驚喜。”
    魔女貓點了點頭，她照著他教的方法，掌心凝聚魔力，擦去他額角附近的一片龍鱗上的沙金。
    很快，亮金色的龍鱗漸漸變回深黑色，與此同時，一行新鮮刻在那片龍鱗上的細小字跡呈現在魔女的眼前。
    【阿希爾地永遠愛陸茜】
    ——它們是用她的語言，也就是魔女在他麵前展示過的東方文字刻下的真誠愛語。
    巨龍用他的堅硬犄角蹭了蹭小黑貓毛茸茸的腦袋，他輕聲說，“大概花了好多天，每一片我幾乎都刻上了，因為今天恰好被贈送了大量高品質的沙金堆，我就順便去裏麵多打了幾個滾，這樣這些字能永久上色。”
    “很美麗吧，”黑龍對他心愛的小魔女炫耀道，“本來我想多刻幾句話，但我的龍鱗大部分還沒長成熟，每片隻有這麽大點，等以後我長大會再刻些——茜茜，你喜歡嗎？”
    “……”
    魔女一時覺得很感動，一時又不知道該不該將一件事說出口，係統發現她不搭理自己後，就不再向她求救，隻是反複嘀咕一句話。
    “你倒是沒成為為愛瘋狂的魔女，但改變了他！讓他徹底為你發了狂！！！”
    “阿希爾德，”魔女是誠實的魔女，於是雖然感動非常，她還是有一說一地指出，“我也永遠永遠愛你，但……”
    “你的‘德’字拚錯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