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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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雲看出了賈敏的心思,循循善誘道:“姨母和表妹都是在自己家裏練練,以姨母的掌家之能,外人又怎麽會知道?”
他小小捧了一下賈敏的管家之能,說得有理有據,賈敏更加心動了。
“姨丈,你說是不是?”江停雲見狀,又拉了林如海一起勸。
林如海:“…………”
——我能說不是嗎?
他瞪了江停雲一眼,笑著對滿臉期待的妻子說:“雲哥兒說的不錯,夫人和玉兒在自己家裏練練,不會傳到外麵去的。”
“那就……練練吧,就當是陪玉兒一起了。”賈敏半推半就地應了。
江停雲再接再厲,“其實,姨丈也可以跟著一起練,對您的身體也很有好處。”
“啊,我?”林如海驚呆了。
他是再沒想到,火竟然還能燒到自己身上,急忙拒絕道:“不行,不行,這實在是有辱斯文。”
但賈敏如何肯放過他,忙道:“無妨的,都是在自己家裏,外人無從得知。還是說,夫君不信任妾身的掌家能力?”
林如海再次:“…………”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呀!
他隻能苦笑,“夫人哪裏話?為夫又怎麽會不信任夫人?”
“既然如此,夫君就跟著我們一起練吧。”賈敏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林如海還能如何呢?
他隻能順著夫人的心思,答應了。
親眼見證了自家姨丈懼內的一麵,未免被暗中打擊報複,江停雲急忙拋出另一個好消息。
“對了姨丈,今日我們在太白樓遇見了一個道長,道長傳我了一種破除造畜之術的奇術。”
林如海聞言,豁然起身上前兩步,激動地問:“你的意思是說,長生有救了?”
長生就是林如海給那個可憐的孩子取的名字,包含的期望也很簡單很樸實,那就是希望對方健康長壽。
即便他已經知道,以長生的情況,哪怕照顧得再好,也活不了幾年了。
“不錯。”江停雲點了點頭,又道,“隻是其中需要的藥材頗多,配藥的過程也極為繁鎖,這些都需要姨丈解決。”
林如海立刻道:“無妨,這些都是小事,我自會采買藥材,尋揚州最好的大夫配藥。”
在這個架空的大夏朝,巡鹽禦史的品級和清朝雷同,都是正二品。
可以說,在整個揚州地界,他就是最位高權重的官員。林家又數代子嗣不豐,積累了萬貫家財。些許藥材而已,就算再珍貴,對他們家來說,耗費也有限。
江停雲當下便借來紙筆,寫下了方。
從藥材的分量到煉製過程,他用蠅頭小楷竟然足足寫了三大張,可見這藥膏的難得。
待他寫完之後,林如海粗略地看了一眼,便道:“藥膏我會找人做,你先不要考慮這件事,好生備考才是最要緊的。”
所煩惱之事都有了解決的希望,江停雲念頭通達,自然無有不應。
他正要告辭,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急忙低頭又寫了個方子,“姨丈,還勞煩人您讓人用這個法子,再製一種藥。”
林如海接過來一看,卻見上麵寫的材料,都是米汁,山芋汁,還有發黴食物上的綠黴之類的,不禁皺眉。
“這是做什麽的?”
江停雲道:“是防止傷口發炎潰爛的。”
沒錯,江停雲給的第二個方子,正是青黴素的土法提取。
林如海神色一凜,“此言當真?”
江停雲也收斂了神色,“在姨丈麵前,我豈敢謊言相欺?”
林如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鄭重地點了點,“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替你辦好。”
又過了兩天,到了入考場的日子,林如海領著黛玉,親自送他赴考。
大夏的科舉與明清類似,入門搜身極其嚴格,賈敏精心準備的糕點,被檢查的兵丁剪得稀碎。
還好此時氣候正好,不冷也不熱,除了帶一條皮裘晚上防寒以外,不必多帶厚重衣物。
進了考場之後,有小吏給他們分配號房。
本來按照順序,江停雲該被分到第三排第四號的。但其中一個小吏碰了碰同伴的手臂,兩人眼神交匯之後,把他領到了最後一個號房裏。
這個號房應該是新翻修過的,還帶著木頭自然散發的清香,而且遠離茅廁,絕對沒有異味。
隻是,方才那個四號房,地理位置也不錯呀,既不是舊號,也不是臭號,他們為什麽非要給他換一個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江停雲朝兩人微微拱手,表示感謝。
那兩人微微一笑,其中一個低聲道:“小人劉誌,他叫張侃,希望大爺在林大人麵前多多美言。”
江停雲了然,自己現在,也是個關係戶了。
他也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這樣無傷大雅的好意,自然不會拒絕,隻衝二人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過,因為這特意的換號,他對隔了四個號房的四號,不免多了幾分關注。
劉誌與張侃二人既然是想討好他,那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給他換地方。
就在他坐下不久,就有另外一個考生被分到了第三排第四號。
府試一共需要考三場,分別是帖經、雜文和策論。其中前兩場各考一天,當天考完當天就能回去。第三場則是連考兩天,需要在考場過一夜。
前兩天都很平常,江停雲都是等四號房那個考生走了之後,才交卷走人。
等到第三場的晚上,意外出現了。
入夜之後,四號裏的考生突然尖叫起來。江停雲一驚,急忙勾頭往外看,卻因隔得太遠,什麽也沒看見。
隻是,那個考生沒有堅持到第二天早上,就被人抬了出去。
等他出了考場,聽著知情人的議論,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原來,那個四號房裏曾經死過一個屢次落第的考生,那考生在第九次考試的時候,猝死在了號房裏。
按照大夏的規矩,如果連考十次都考不上,朝廷會獎勵一個功名,算是安慰獎。
那考生已經連考了九次,眼看就要到第十次了,卻突然猝死,實在是心有不甘,死後魂魄纏繞在四號房裏,一直不肯離去。
每次考試的時候,他都會出來作亂,先是撕掉號房中考生寫好的策論,再拿出自己曾經寫過的,逼著考生謄抄之後上交。
要知道,每年的考題都是不一樣的。他考試時寫的策論,拿到現在用,怎麽可能文題相照?
拋開這些不談,他考了九次都沒考上,文章寫的啥樣,可想而知。
每年被分到四號房的倒黴蛋,都需要一個強大的心髒,能在遭受鬼怪驚嚇騷擾之後,還能在第二天重寫一篇。
若不然,就隻好等明年再戰了。
若是在從前,江停雲肯定會對號房鬧鬼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還會想當然地認為,四號房那個考生純粹是心裏素質不夠,心理壓力過大,才會突然在考場上發瘋。
但是經曆了風道長事件之後,他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不大正常,有時候真不是人的心理素質不夠高,而是世界給人的“驚喜”太多了。
回到林家之後,賈敏見他神思不屬,還以為他是在考場用腦過度累到了,趕緊催促他去睡一覺,等睡醒了再說洗漱和吃飯的事。
江停雲也沒拒絕,躺在床上,放空心神,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這個時候,林如海已經下衙了,他洗漱吃喝過後,就直接去了林如海的書房。
“姨丈,我在考場上遇見了一件奇事。”江停雲開門見山。
正在看書的林如海連頭都沒有抬,淡淡道:“是號房鬧鬼的事吧?”
“您知道?”江停雲其實並不怎麽驚訝。
畢竟林如海在揚州為官已經好幾年了,對於科舉這種掄才大典的內幕,不可能不清楚。
林如海將書冊放在桌子上,抬眸淡淡一笑,“略有耳聞。”
江停雲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林如海聽罷,點了點頭,“劉誌和張侃是吧?我會命人暗中關照一番的。”
說完之後,他見江停雲神色糾結,不由笑了起來,“雲哥兒,你不會真的要學古之君子風,揭露這種潛規則吧?”
能在巡鹽禦史這麽重要的位置上坐好幾年,林如海絕對不是個不懂變通的人。
相反,正因他手段高超,才能在皇權、各級官員和江南鹽商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江停雲頂著他外甥的頭銜去考試,被考場小吏暗中關照,在他看來都是小節。
隻要江停雲的成績是憑自己的本事考的,換個號房又算得了什麽?
“這倒不是。”江停雲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其實我覺得,就算我用了那個號房,也不會出任何問題。”
“哦?你對自己的學問倒是十分自信。”林如海挑眉看了他一眼。
江停雲解釋道:“不不不,姨丈大約不知道,我身邊曾經也發生過不少鬼怪作亂之事。但直到最近,我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開了靈智的,不止有人,還有妖,還有鬼。”
“哦?這又是為何?”林如海是真覺得稀奇了。
雖然他秉承的是聖人之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卻也知道,孔夫子亦說過,敬鬼神而遠之。
而且,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裏,誰能不遭遇幾件靈異事件?
像江停雲這樣,長到十四歲才意識到世上有鬼,肯定有特殊緣由。
江停雲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姨丈不知,我曾拜過一個道士為師,且與師君結識之初,他就為我們村收了一個水鬼。
隻是,當我靠近他的時候,他本來可以用法術收起來的桌案法器等物,卻全部收不起來了。
原本該是寶光氤氳的法寶,隻要到了我麵前,就都會變得黯然無光。”
也是遇見風道長之後,他才想通了許多事。
從前把師君一凡道人當騙子,真是太不應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