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一向在何處仙山遊曆呀？”
    江停雲領著兩人進了烏程縣最大的酒樓, 直接要了一個包間。
    當夥計問他們要點什麽菜時，江停雲也不麻煩了，指了指櫃台前掛的一溜兒水牌。
    “就照著那些水牌炒, 凡有的招牌菜都炒一遍，配菜你們隨意。我們一邊吃, 你們一邊上菜就是了。”
    在現代的時候，網上有人玩梗，說了有錢了之後, 要去最豪華的飯店，在服務員拿著菜單來問的時候, 非常豪氣地把整本菜單往桌子上一摔。
    “炒一本！”
    古代雖然沒法“炒一本”，但可以炒遍所有水牌嘛。
    江停雲心裏莫名酸爽。
    他本來以為, 像自己這樣點菜, 夥計就算再鎮定，也要大吃一驚。
    不曾想, 人家淡定得很，直接應了一聲：“好嘞！”
    然後就問道：“客官您看, 小的是隔多久換一次菜比較方便呢？”
    聽見這話江停雲就明白了，這酒樓裏肯定接過不少炒遍水牌的業務。
    而那些這樣點菜單人, 多半是來談事情的，耽誤的時間比較長。東道主大約是為了不得罪客人，所以才會這樣點菜。
    好吧, 是他小看古代酒樓的業務能力了。
    江停雲扭頭看向風道長, “道……咳，雲哥兒, 你覺得多久換一次合適？”
    對著自己的臉喊自己的名字, 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風道長一聽, 就知道他是在問自己多久能吃完一桌菜。
    他沉吟了片刻，說：“那就兩刻鍾換一次吧。”
    “好嘞！”夥計爽快地應了。
    江停雲隨手掏出半兩碎銀子，放進夥計手裏，和顏悅色地說：“辛苦你了，這是請你喝茶的。”
    “誒，多謝上人，多謝上人。”夥計千恩萬謝，好話跟不要錢似地往外倒，“像您這麽和善的，必定能長命百歲。”
    江停雲的深色古怪了一瞬，打斷了夥計的恭維，“好了，先去後廚報菜吧。”
    ——頂著風道長的皮相被人恭維長命百歲，真不知道是在捧他還是在咒他。
    夥計走了之後，江停雲給兩人各倒了一盞酒樓免費提供的菊花茶，笑著問道：“道長一向在何處仙山遊曆呀？”
    風道長看了他一眼，說：“我現在是江停雲，別喊錯了。”
    江停雲不禁吐槽，“江停雲可不敢對風道長這樣說話。”
    風道長聞言，點了點頭，“有道理。”
    說完，他站起來，奪過江停雲手裏的茶壺，把江停雲麵前的空杯子也添上茶，“道長，您請。”
    嘿，他角色扮演還上癮了。
    江停雲又好氣又好笑，幹脆就換了種接地氣的問法，“你最近到哪兒玩去了？”
    “去你老家了。”風道長喝了一口菊花茶，喟歎道，“果然還是純天然無公害的菊花味道好。”
    原本不以為意的江停雲震驚了。
    聽見前半句的時候，他還以為風道長是遊曆到了芙蓉縣，說不定還到紅花鎮去過。
    但“純天然無公害”這兩個極具時代特色的詞匯一出來，江停雲就明白了，風道長說的那個“老家”，還真的是他“老家”，是他無論再怎麽想，都回不去的地方。
    “哦，我故鄉可還好？”江停雲捧著茶杯的手有些用力，就連封三娘都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看了他好幾眼。
    風道長道：“挺有意思的，舍妹對那裏的化妝品和工藝品非常喜歡。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各類科技。”
    從前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妹妹，去了那個世界之後，才找到了一個特別精準的詞匯——技術宅。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也是不一樣的，風道長在那邊待了三四年，回來也不過幾個月而已。
    話題說到了這裏，風道長也想起來了，自己還從另一個世界，給江停雲帶了一個小禮物回來。
    “看看，xx出的最新款，內部係統舍妹已經改過了，許多功能都能用。”
    風道長把一支玫瑰金的智能手機放到桌上，推到了江停雲麵前，“你試試手感，看喜不喜歡。”
    “啊，智能手機！”江停雲驚喜不已，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上滑解鎖。
    手機桌麵上隻有六個app，分別是x信，電話、相機、圖庫、日曆和時鍾。
    見他順手點開了日曆，風道長說：“日曆是我親自推算的，可以用到一千年後。”
    果然這個手機的日曆和現代的版本不一樣，不顯示公曆，隻有農曆。
    但各類節氣俱全，有些日期右下角還有一個醒目的綠色點點。
    江停雲順手點了一下，就彈出來一個詞條，標注著該春耕了或者是該秋種了，再或者是可以曬幹菜、製作臘肉了。
    還有一些標著紅色點點的，點開之後彈出的詞條，則是標注著宜嫁娶、宜動土、不宜出遠門等等。
    大概是這個世界已經有了西洋表的緣故，時鍾倒是和現代手機裏的功能一樣，隻不過上麵的漢字都是繁體字。
    通訊錄裏已經存了兩個號碼，標注的名字分別是風伏羲和風裏希。
    江停雲眼皮子一跳，下意識看向風道長。
    ——您這是終於不裝了，要和我攤牌了嗎？
    風道長隻是微笑，從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江停雲隻好放棄，並決定待風道長的態度一如從前，尊敬又不拘謹。
    “啊！”
    等他點開圖庫，第一張圖片就讓他驚喜地喊出了聲。
    那是他現代爸媽的合影，再往後翻還有兩個視頻，江停雲忍著沒有立刻點開，收起手機連連對風道長道謝。
    風道長這才笑出了聲，“這回你可安心了吧？”
    江停雲嘿嘿直笑。
    不多時，夥計就端了四個涼菜上來，讓他們先用著。
    等熱菜陸陸續續擺上桌之後，就是風道長一個人的舞台了。
    且不說封三娘如何被風道長的好胃口震驚到失語，反正江停雲這一頓飯是沒怎麽吃好。
    他心裏一直存著事呢，怎麽可能吃得好？
    好不容易等風道長吃飽了，江停雲直接把人領到了如今居住的客棧裏，又開了一間上房。
    “這位小公子要什麽，你們隻管弄來，貧道不會虧待你們的。”江停雲說著，把一顆價值連城的珍珠放進客棧老板手裏，“如果錢不夠，後續我會再補。”
    老板得了珍珠，自然一切好說，拍著胸脯保證，會把小公子當祖宗供著。
    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後，他設置了一個隔音的小陣法，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點開了其中一個視頻。
    家裏還是熟悉的擺設，視頻還重點拍了他的房間，就連書架上的書，都還是原來擺放的順序，顯然是被人重點養護著的。
    第二個視頻是爸媽給他報平安，讓他放心的。
    多年不見，父母的容顏明顯蒼老了許多，江停雲看得鼻頭一酸。
    就在他眼淚將落未落之際，就聽見他爸爸說：“哦，對了，那位高人說了，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咱們這邊已經過了快三十年了，你那邊呢？”
    江停雲：“…………”
    ——眼淚凝滯在眼眶裏，一時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落下去。
    如果已經過了三十年，容顏有所蒼老才科學。
    就在江停雲被噎住的時候，她媽媽帶著鏡頭走到了客廳，客廳多了個博物架，上麵放滿了各種證書和獎杯。
    “這是你爸參加老年書法大賽得的。”
    “這是我參加夕陽紅廣場舞大賽得的。”
    “這是……”
    到最後，老爸總結，“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過得很充實，如今知道你還活著，我和你媽就更高興了。”
    江停雲：……看出來了。
    果然不養孩子會更年輕嗎？
    但無論如何，父母能夠走出喪子之痛，江停雲比誰都高興。
    至於他通紅的眼眶，和視頻裏的爸媽一樣，那都是喜極而泣。
    這天晚上，江停雲抱著手機，進入了沉沉的睡眠，嘴角一直掛著幸福的笑意。
    既然風道長想玩角色扮演，第二天一早，到書齋繼續忽悠宗湘若的，自然還是江停雲和封三娘這兩個假道士。
    走出居住的客棧，又走了兩條街之後，憋了一晚上的封三娘才敢低聲詢問：“江公子，你實話告訴我，這位風道長的真身是什麽？”
    “啊，真身？”江停雲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什麽意思，慌忙警告道，“你可別胡說，當心禍從口出。”
    這位道長姓風，擅長卜卦，又能一眼看透他的來曆。
    雖然雙方從來沒有說透過，但江停雲又不傻，根據以前看過的神話傳說，也隱隱約約能推測出這是哪位大神。
    更別說他手機上的號碼備注和x信備注，已經明明白白的實名製了。
    不過，風道長不想讓別人知道，江停雲也隻能跟著裝傻。
    隻是，提點一下關係不錯的封三娘，還是有必要的。
    像這種大能，言出法隨，一言一行都切合道法自然，又能潛移默化地影響天道。
    就算人家心胸寬廣，不會和封三娘這個小狐妖計較。
    但天道不可欺，誰知道言語上冒犯尊神，冥冥之中會不會被記下業障？
    自相識以來，江停雲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封三娘嚇了一跳，也在心裏默默給風道長打上了不能惹的標簽。
    兩人很快就到了宗湘若的書齋，昨日一同上街的那個仆人早就在門口候著了，看見兩，急忙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我家老爺說了，日後兩位上人來了，一律不必通報，直接請進去就是。”
    當真是把姿態放得極低了。
    這樣一個能屈能伸的人，但凡心術正一點，有擔當一點，何愁做不成一番偉業？
    奈何終相若心性不堅，容易為色所迷；本身還沒什麽擔當，做出的事讓封三娘和江亭雲十分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