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毛遂自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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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皎絲毫沒有反派的自覺心。
不過,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反派。
膽子太小,性格太軟。
動不動就眼淚汪汪,都不用說話, 眼皮這麽輕輕一搭,就是楚楚可憐的模樣。
2208沉默片刻:【你還是好好學學, 什麽才叫做是反派】
林雪皎抿了抿唇角,抬眸看了過去。
目光交匯了片刻。
陸星時眉眼彎彎,一點笑意含在眼底, 讓人切身體會到什麽叫做“如沐春風”。
但林雪皎莫名讓人後頸一寒, 肩膀也繃緊了起來。
像是受了驚的小鹿。
隻要發出一點響動,就會驚慌失措, 一頭鑽進樹林間, 頭也不回的跑走。
2208覺得林雪皎的反應有些過度了, 又看了一眼, 奇怪道:【……他看起來有這麽嚇人嗎?】
林雪皎的唇角幹澀,伸出舌尖舔了舔:“你說他是反派。”
【?】
林雪皎:“所以就很嚇人。”
【……】
林雪皎:“還有……”
【還有什麽?】
林雪皎顫抖著說:“他是要來幹壞事的吧?”
2208:【你怎麽知道?】
林雪皎再次重複:“因為你說他是反派。”
反派除了幹壞事, 還能來做什麽?
日行一善嗎?
2208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道理,但是……這裏有什麽壞事可以做?
它回過頭翻看了一下原著。
恍然發現, 陸星時出現的時機不太對。
陸星時是全書的大反派, 也是臥底在正道的魔修, 流淌著魔族的血脈。
在上清宗臥底上百年一直都未曾被發現, 演技出眾,讓上清宗主都要培養他成為下一任的繼承人。
在原著的描寫中, 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笑麵虎”,談笑間, 取人性命, 別人還要惦記著他的好。
前期, 周獨寒也與他迎為知己,當做至交好友,吃了不少的暗虧。
但是!
按照劇情,現在還沒到陸星時粉墨登場的時候。
亂了。
全亂了。
劇情都亂成一鍋粥了。
2208無法從現有的劇情中分析出陸星時的意圖,隻覺得來者不善,必定有所圖謀。
它分析到主機發燙,憋出了一句:【……該不會是要害周獨寒吧?】
林雪皎一聽,立刻急了起來。
上前一步,擋在了周獨寒的麵前。
這個動作來得太過於突兀。
陸星時的目光一頓,饒有趣味:“小雪皎,這麽防備我?”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頜,無辜道,“看來,你把我當做了壞人。還真是讓我傷心呀。”
林雪皎睜大了眼睛,手指攥緊,強撐著不肯後退。
陸星時笑了笑:“你這麽看我,難不成……我長得很可怕?”
陸星時長得當然不可怕。
甚至可以說是長得好看,眼角微微上揚,憑空帶著狡黠之意。
但林雪皎先入為主,覺得他是個壞人,就不免防備了起來:“你要做什麽?”
陸星時先是訝異,片刻之後,就又成了恍然大悟:“哦……”他拉長了語調,意味不明地說,“放心,小雪皎,我不會對他做什麽的。”
他——指得自然就是周獨寒了。
林雪皎的肩膀微微一鬆,沒方才那般的警戒了,但還是緊緊盯著麵前的人。
陸星時徐徐走來,腰間玉玨晃動,在昏暗的燭光中,走出了滿室榮光的錯覺。
目光一點:“小雪皎,這次做的不錯。”
林雪皎的眉眼間閃過了一抹茫然。
“……”
他做什麽了?
指得是他半夜潛入監牢,被陰森的氛圍差點嚇哭的事情,還是在柵欄上撞了一下,還被絆倒在地上的事?
林雪皎糾結了起來。
就算是他很笨,也能知道這些事情不配稱得上是“不錯”。
陸星時的手指蹭過下唇:“當然是……找了一把好劍。”
林雪皎:“?”
劍?
這人怎麽知道他在劍塚中得了一把劍?
低頭,看向了手腕處,手鏈星光閃爍,星雲朦朧。
【……】2208忍不住了,【他說的劍不是劍,而是周獨寒】
陸星時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支玉簫,微微彎腰,伸出抵住了周獨寒的下頜,往上一挑,仔細打量著。
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審視著某種東西。
周獨寒的眼皮一跳,掙紮著要醒來。
可是方才那一戰耗費了他的太多力氣,現在昏昏沉沉,一點也不聽使喚。
陸星時:“劍是好劍,隻是太過鋒利,一時控製不住,容易傷人傷己。”
林雪皎隻聽了第一層意思,直愣愣地說:“那……找把劍鞘不就行了嗎?”
陸星時收回了手,笑道:“你說的對。”他話鋒一轉,“我還以為你這些時日真的是為了玩鬧,沒想到還有這般的算計。”
林雪皎:酸雞?什麽酸雞?
一下子聽岔了,沒能接上話。
陸星時倒也不在意,一手握著玉簫,輕輕砸著另一隻手的手掌心:“誰能想到,你能找到一個幹淨趁手的人,不僅借機拔去了戒律堂的釘子,還在其中插入了自己的人。”
林雪皎一陣頭暈,覺得這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你不用聽懂,也不用說話,聽他說就是了】
林雪皎繃著小臉,認真地聽著。
燭光跳躍。
橘色的燈光落在了臉頰上,還真的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還好陸星時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淺嚐輒止,笑道:“我看不慣這個姓謝的很久了。”手指一動,玉簫在指尖輕輕一轉,輕敲另一隻手的掌心,“好了,差不多了,後續的事情由我來處理,保管你的……”
他目光一掃,不知該如何稱呼周獨寒,隻含糊地帶了過去,“能坐穩戒律堂主的位置。”
林雪皎抬起眼皮,輕聲說了一句:“但願如此。”
——這是2208教他說的,照葫蘆畫瓢,他還是會的。
陸星時怔了一下:“我倒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如果林雪皎可以說的話,他必定會說:其實我也聽不懂你說的話。
但是他不能。
於是隻能轉移了話題,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周獨寒:“這個,怎麽辦?”
“這倒簡單。”
陸星時手中玉簫一顫,發出了一道悠揚的音調。
靈氣簇擁而來,林雪皎隻覺得渾身一輕,腳下一空,再一抬頭,已經不在監牢之中了。
……
來時夜色沉沉,星月無光。
去時,天邊初曉,泛起了一陣魚肚白。
一道冷意撲麵而來,眼前的一切都白蒙蒙的。
等林雪皎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已經是第六峰的風景了。
陸星時大約是忙著去善後,並未將他們送到住處,而是隨手放在了第六峰的一處山崖平地上。
霧氣彌散,帶來一股濕潤的氣息。
林雪皎抱住了手臂,哈出了一口冷氣。
回過頭一看,周獨寒還在昏迷中,半倚靠在一塊石頭上。也不知對外界發生的變故有沒有反應,眉頭蹙起,折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林雪皎半蹲了下來,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硬邦邦的。
格外有力。
“周獨寒?”
又戳了戳,“醒一醒。”
還是沒有反應。
林雪皎小聲地歎了一口氣,苦惱了起來。
這可怎麽辦呀?
人還暈著,他也搬不動。
他想來想去,沒想到一個可以解決的方法,想得都犯起了困,頭止不住往下一點一點。
揉了揉眼睛,想要提起點精神來,可困意沒散,反倒是逼出了細碎的淚光,掛在卷翹的眼睫上,閃爍著微光。
林雪皎堅持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放棄。
山崖風聲淩冽,尤帶寒意。
林雪皎左右一看,靈機一動,彎著腰鑽到了周獨寒的身邊。
周獨寒人高馬大,肩膀寬闊,擋下了大部分的風。
林雪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呻吟了一聲,選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頭一歪,就閉上了眼睛。
折騰了一個晚上。
又是被嚇了一通,又是偷偷潛入監牢的,林雪皎早就累了,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呼吸平緩,臉頰微紅。
剛開始還是安安分分地靠著,等到睡著了以後,感覺地上有些濕冷,就下意識地去尋找熱源,往熱的地方鑽去。
周獨寒是被拱醒的。
感覺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一直在往他的肩窩處拱,還帶著溫熱的氣息,癢癢的。
沉重的眼皮一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警惕,手指扣住了邊上的碎石,時刻準備著出手。等到眼前霧氣散去,看見的不是陰暗的牢房,而是漫天晨曦。這才反應過來,已經不在戒律堂之中了。
怔了一下,鬆開了手,緩緩轉過頭,看向一直在拱他的東西。
……不是東西。
是小師叔。
小師叔看起來有些狼狽。
烏發亂糟糟的,裏麵還夾著一點枯葉枯草,眼睫不安地眨動著,大概是太冷了,可憐兮兮地抱著他的手臂不放,一個勁地往懷裏鑽去。
周獨寒的動作一頓,沒能把手臂抽出來。
反倒是林雪皎自己皺了皺鼻子,鬆開了手,整個人鑽到了他的懷中,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口中呢喃著什麽,沒能聽真切,大概是在抱怨著“好冷”。
周獨寒垂眸凝視片刻,一手撐在地上,想要起身。
這一動,不免牽扯到了胸口的傷,喉間一癢,一股血腥味冒了出來。
但又怕驚擾到小師叔,舌尖一壓,壓抑地咳嗽了一聲。
等壓下了喉間的癢意,他肩膀一沉,直接將人抱了起來,緩步走向了瓊樓玉宇之間。
雲卷雲舒,霜露凝結。
霧氣蒙蒙間,兩人的身影逐漸朦朧了起來,影子交錯,幾乎融為了一體。
……
等林雪皎醒來,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暮靄沉沉近黃昏。
他剛剛睡醒,腦袋一片混沌,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是直愣愣地望著窗邊。
看著西沉的太陽,越看越覺得像是一枚黃澄澄的橘子。
一想到酸甜可口的橘子,忽然就口幹舌燥了起來。
抿著唇角,用舌尖濕潤了一下,翻身下去想要喝水。
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有些迷糊,半耷拉著眼皮,夢遊一般來到了桌前,倒了一杯水。
笨手笨腳的,還差點把水杯給翻倒了。
好不容易倒了一杯水,他低著頭,喝得格外的認真。
咕咚咕咚。
隨著聲音,臉頰也鼓了起來。
茶水清涼,喝完了一杯,終於清醒了過來。
他反應了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你睡著了】
林雪皎:“嗯。”
【周獨寒把你抱回來了】
林雪皎:“嗯……”
怎麽感覺這個畫麵這麽眼熟?
他支棱著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究竟哪裏眼熟,塔拉著鞋子就要去找人。
2208指路:【周獨寒在隔壁,不過建議你最好不要去……】
話還沒說完,林雪皎走得飛快,已經走到了隔壁門口。
一邊探頭一邊問:“為什麽不要去……”
【你自己看】
話音落下。
林雪皎看見一道身影端坐在凳子上。
周獨寒背對著門口,低垂著頭,上身衣服半解,臂膀結實有力,薄薄的一層腱子肉恰當好處,該有的都有了,絲毫不顯誇張。
林雪皎小臉一紅,終於明白過來,2208為什麽讓他不要去了。
可是現在來都來了……
林雪皎足間一動,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怕被發現,隻好扒拉著門框,小心翼翼地往回縮,大半個人都躲在門口,隻露出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看了一眼,發現周獨寒正在上藥。
手中持著一個藥瓶,手指輕輕一叩,藥粉簌簌落下,覆蓋在傷口上,當即發出了“滋滋”聲響。
隔著這麽遠,都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這應該是痛極了的,但周獨寒的肩膀一跳,生生壓住了這痛意,硬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就像是傷的不是他身上一樣。
前麵的傷上完了,接下來輪到的就是背後的傷勢。
扯下外袍,可見後背上一道傷勢貫穿了過去,一直從肩胛骨到後腰處,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光是看著,就感覺到了疼。
可周獨寒不為所動,朝後伸出手去,準備上藥。
隻是傷在後腰處,頗為不便,不管他如何伸手,都無法夠到。
一下子沒控製好,藥粉倒出了大半,全撒在了地上。
周獨寒悶哼了一聲,放下了藥瓶,似乎就要這麽算了,任由傷口就這麽放在這裏。
林雪皎下意識出聲製止:“等等。”
周獨寒側過頭:“……小師叔。”他溫聲道,“衣衫不整,有礙觀瞻,還望見諒。”
林雪皎低垂著眼皮,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我、我幫你上藥。”
周獨寒一怔,倒也沒有拒絕:“那就麻煩小師叔了。”
林雪皎搶一般奪過了藥瓶,再繞到了身後。
遠著看時就覺得傷勢可怖,等湊近了看,更覺得一塌糊塗。
傷口邊緣血肉翻湧,血淋淋的,可見森森白骨。
林雪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一白。
周獨寒脊背緊繃著,就算是受傷之時都沒這麽緊張,喉結一滾:“傷勢駭人,還是算了……”
林雪皎頭一次打斷了別人的話,顫著聲說:“不用。”他握緊拳頭,鼓了鼓勁,“我可以的。你、你相信我。”
周獨寒失笑:“我自然是信小師叔的。”
林雪皎屏住了呼吸,再度看向了後背處,在傷口上麵徘徊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該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過去,衝著傷口慢慢地倒下了藥粉。
藥粉的藥效很好。
上麵的死肉先被融化,然後生出了新的肉芽,交織在一處,傷口很快就在愈合了。
但此番痛苦劇烈,就連周獨寒都忍耐不住,眉心一跳,又不願失態,手指緊緊叩著桌邊,指節發白。
“哢噠”一聲,生生地掰下了一塊桌板。
汗水順著肌肉的紋理流淌而下。
林雪皎生怕打濕了傷口,伸手就要去擦拭。可手剛一碰上去,就感覺下方的肌肉熾熱跳動,驚了一下,直接整隻手按了上去。
……好燙。
林雪皎慌忙收回了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水是被擦拭幹淨了,但熾熱的溫度依舊久久不散,讓他又想到了昨夜的情景。
一想到這個,臉皮就一陣滾燙,生出了一抹紅暈,一直從耳根染到了下頜處。
水滋滋的,像是一枚熟透了的蜜桃。
“小師叔。”
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雪皎還以為自己心中想的事情被發現了,差點原地跳了起來:“我、我什麽都沒想!”
周獨寒悶笑了一聲。
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就是。
林雪皎也反應了過來,慌亂道:“你、你……”可憐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眼睫飛快地扇動,看也不敢看對方。
隻覺得氣氛古怪,逐漸變得焦灼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響:“弟子求見小師叔。”
林雪皎如釋重負,磕巴道:“有人找我。”
周獨寒點了點頭:“我這般……實在是不方便見客。”
林雪皎巴不得他不去,連聲道:“沒事沒事,我自己去就是了。”話都沒說完,就逃一般出去了,慌不擇路,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下。
“——小心。”
林雪皎好不容易站穩,胡亂道:“我沒事、我沒事。”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等走出了院子,心跳逐漸平複了下來,開始想起別的事情。
有誰會找他?
這麽想著,抬頭望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老熟人——葉明琢。
葉明琢今日打扮的人模狗樣的,手持折扇,風度翩翩,拱手道:“小師叔。”
林雪皎停了下來:“你來做什麽?”
葉明琢說明了來意:“之前有人意圖不軌,企圖蒙騙小師叔,我實在是看不下去,這才向戒律堂揭穿其真麵目,現在小師叔這邊缺了人,一時沒人伺候,一時心中過意不去……”
林雪皎最煩聽這種文縐縐的話:“你想要做什麽?”
葉明琢含笑:“毛遂自薦。”他眉目含情,“由我來伺候小師叔,必定伺候得比周獨寒好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