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還叫璃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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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的住民?”
    聽到鍾離這句話, 溫迪愣住了。
    但仔細一想,這的確是他一直以來的誤區。
    他身為人的這一生雖然在那波瀾壯闊的三千年歲月前不值一提,卻也是他親自走過的道路。那身為人類的十七年至今仍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溫迪, 讓他相較於之前, 對這個世界,以及身邊的他人更多了一份親近與認同。
    身為最近人的神明, 在蒙德的時候,溫迪固然可以融入人群,同每一個人打上招呼,但不可否認的是, 他依舊是孤獨的。就算是與金發旅者同行的那段時日,他也是盡職地做著詩人的工作, 站在一個不遠亦不近的距離, 旁觀著勇者的故事。
    畢竟,不論是身為吟遊詩人還是身為神明,他千年來的位置一直都是故事的觀察者、記敘者以及傳播者,而不是參演者。
    如果沒有這十七年……他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與金發雙子親近, 更不會選擇親身下場主導這個故事的走向吧。
    但也正因為那十七年的普通人生活,在重新想起一切時, 溫迪才會下意識地把這個世界的住民都納入保護範圍內, 排除了他們與提瓦特的一切關聯,就連在思考罪魁時都把這群“普通人”給排斥在外, 而忘記了, 人是多麽具有“潛力”的種族。
    溫迪蹙著眉望向鍾離,認識這麽多年, 他自然知道對方從不會無的放矢:“老爺子, 你是知道些什麽嗎?”
    鍾離一雙金瞳古井無波:“我在劇組時曾見過那部電影的編劇。”
    “她知曉璃月的存在, 甚至我所飾演的角色原型便是璃月的岩神。在得知我也知曉璃月時,她曾詢問我,是否‘也’去過一個遺跡。”
    聽他這麽說,溫迪的臉色卻有幾分奇怪:“你扮演的角色,原型就是你自己?”
    看著溫迪一臉調侃,熟知他秉性的鍾離果斷地在詩人開口前穩住話題:“此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位編劇似乎頗有背景。在我對她透露出近日有一遺跡與璃月相關後,那個遺跡就被收購了。
    “而我也在此後得知,十七年前就有人這般,以私人名義收購過一個遺跡。”
    鍾離抬頭,一雙金瞳深邃,“巴巴托斯,你如今,也是十七歲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溫迪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但你我都知道,高元素力的環境和深淵之力一樣,都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更別說魔神殘渣之類的東西了。”
    “但有坎瑞亞這個前車之鑒,這種情況並不能輕忽。”鍾離搖頭,“別忘了,你我也都不能宣稱自己完全了解地脈與深淵。”
    聽見鍾離的警告,溫迪呆愣愣地看著涼亭頂端,忽地在空中打起滾來:“啊啊啊啊——這種事情真的好煩啊!”
    活了千年的風神活像一個試圖耍賴的小孩子,蔫在了座椅上:“我情願去寫上三十張試卷也不想管這些事……”
    驟然聽到“試卷”兩字,鍾離愣了一瞬。
    那感覺就像是在琉璃亭內用餐,滿桌的璃菜間忽然冒出了一隻顯眼異常的魚頭。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你如今是高中生?”
    “是準高三生哦。”溫迪有氣無力地說道,“明明一個月前我最大的煩惱就是月考考砸了該怎麽辦,現在竟然要考慮一整個世界的安危……”
    聽見他的話,鍾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對你來說,現在學習更加重要。”
    被激發了家長之魂的岩神飽含慈愛地望向比自己小了三千歲的好友:“之前提出的合作我還是暫且收回吧。業障一事你也不用再多慮,且等這一年過去再……”
    眼看著就要被剝奪參與一切的資格,溫迪急忙跳起身:“停停停!老爺子你給我等一等!我隻是抱怨一下並沒有不想參與的意思啊!”
    鍾離不讚同地看著他:“莫要胡鬧,高三一年著實重要。無論你此前基礎是否牢固,都不應該錯過這一年備考時間……”
    溫迪不服氣地插嘴:“老爺子你現在明明和我同歲誒!要備考我們也應該一起吧?”
    鍾離輕笑:“你來時沒細看這是何地嗎?”
    四周風聲烈烈,溫迪猛然睜大眼。
    在風神震驚的目光下,少年姿容的岩神落落大方地承認:“我已經高中畢業了,現下是準大三生。餘裕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
    感覺自己被學神光環糊了一臉的溫迪癱倒哀嚎:“這是為什麽啊!明明都換了一個世界啊!”
    並不是很想知道此刻的溫迪在想什麽,鍾離無奈搖頭:“你也不用著急。既然對方這十幾年間都沒有大動作,再等一年也還是來得及的……”
    “老爺子,”溫迪連忙叫住他,“你是想讓我像一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一樣,丟下業障魔神深淵還有蒙德不管,看著你們忙作一團?”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的拒絕終於奏效了。看著沉默的鍾離,溫迪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在連綿雨聲中,鍾離悠悠歎了一聲:“確實,是我多慮了。”
    看他這副模樣,溫迪連忙把話題掰回來:“你還是直說吧。你有什麽計劃?”
    鍾離沉吟著說道:“我打算創辦一間影視公司。”
    “既然已經知道了深淵之力可以借文娛作品這一媒介傳播,對方也在演藝界有所活動,那我們自然要早方麵有所應對。”
    “嘿呀,這不巧了?”溫迪衝著他眨眼睛,“正好,我現在的目標是讓蒙德取代那個什麽星榮呢!”
    鍾離莞爾:“我看過你那場直播。”
    溫迪眨眨眼,有些意外對方竟然這麽早就知道了自己。他嘿嘿一笑,湊上前問道:“誒嘿?感想如何?”
    “不錯。”岩神鼓掌誇讚道,“是很富有感染力的演說。”
    “是吧是吧!”溫迪得意一笑。
    “老爺子你拍的電影什麽時候上映啊?”風神繞著不動如山的岩神開始轉圈圈,“我可不是說笑的,到時候我叫上一堆人去替你捧場呀!”
    “我並不了解電影後期剪輯需要耗時多久。”鍾離沉吟著回答,“大概是十月初?”
    “誒——還要那麽久嗎?”
    “並不算久。後期剪輯尤為重要,若說是新年才能正式上映,我也並不意外。”
    “那還是我出專輯快。”溫迪挺胸,“我這次的專輯隻花了三天時間就做完了呢!”
    出乎他意料,鍾離並不意外的樣子,隻是看著他淺笑:“你的歌確實冠絕大陸。”
    “假以時日,定能讓蒙德之名重新被世人熟知。”
    他說得認真,讓向來伶牙俐齒的詩人都一瞬間失語。
    反應過來後,詩人笑得燦爛:“老爺子你也一樣!”
    “啊,對了,你的影視公司是還叫璃月吧?”
    “是。”岩之神點頭。
    明知道這個世界上可能有那麽一群人知道璃月,甚至在追逐有關璃月的一切,他卻絲毫不懼。
    一手建立起璃月並守護了其整整三千七百年的岩神緩緩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何名可取呢?”
    ——
    昏暗的工作室裏,年逾半百的老人坐在一群人前頭。他戴著一副黑方框眼睛,一頭亂發張牙舞爪地向四周探出,眼底厚厚一層青黑,眼神卻依舊是發亮的,映照著逐幀逐幀播放的影像。
    這便是一部電影的最後一個步驟,按閆導的話說,也是最重要的步驟。
    在場的人全都是閆導的門徒,唯有一個例外。
    女人立在工作室的門旁,愣愣地望著那群人,眼神有幾分迷離。
    她並不懂電影該如何剪輯。按理來說,就算她是投資商兼編劇,來看後期剪輯也實屬不當。但看著她的麵色和倔強的臉,老人猶豫再三還是同意了她旁觀的請求。
    一個月內進了兩次醫院,文芳的臉色並不好看。如果說之前還隻是失了血色的蒼白,這回就是白紙一般的慘白了。她整個人也是像紙一般,輕飄飄地,似乎一陣風過就會倒下。
    但就算這樣,她的臉色依舊是冷的,無意識皺起的眉眼間有種刀削一般的淩厲感。
    她就這樣冷著臉,靠著門,在這間不知日月的昏暗剪輯室,站在這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裏,任由漫天的思緒發散。
    最後喚醒她的是褲兜裏手機的震動。
    文芳抬頭望了一眼正激烈說著什麽的老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房間。
    她匆匆尋了一個樓梯間,抬頭看見沒有攝像頭,方才把一直在震的手機拿出來:“喂?”
    對麵的人聲音語氣輕緩,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剛剛在工作室裏。”女人不自覺地皺起眉,“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媽媽這幾天問起你了,說好久沒見到你。”
    女人冷笑道:“我都走了大半年了,她現在才發現麽?”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關注這些。”
    聽著這話,女人頓時感覺得自己的胃被攥緊了。那隻無形的手不僅握緊了她的胃,還一點一點擰著她的食管,把她的喉嚨打了個結,逼得她幹嘔出聲。
    靠在牆上才勉強感覺自己能站穩,女人深吸一口氣,麵上強撐出一抹笑來:“跟她說,我還要過幾個月才能回去。”
    對麵靜了一瞬,忽然開口問道:“你是想親眼看著那部戲完成麽?”
    女人陡然警覺起來:“你想幹什麽?”
    “放心,我對剝奪你的精神支柱沒有興趣。”對麵輕笑道,“我隻是好奇,你真的能找到能夠飾演那位小皇帝的人麽?”
    女人一愣,想起了少年演員那雙灼灼金瞳。
    那雙眼就這麽看著你,沉靜,卻又熾烈,仿佛燃燒著的太陽。
    接著,另一雙金色的眼猛地撞進了她的腦海。
    那是她這段時間,唯一能回想起的,關於那一晚的記憶。
    那樣璀璨輝煌的金色光輝一瞬間驅散了她心頭縈繞不休的陰冷,讓她驟然有了站立在大地上的力量。
    女人對著電話另一頭輕蔑地說:“關你什麽事?”
    “你就等著吧!等到我的故事上映的那一日,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