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望長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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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四濺。
侍衛長擋在了莫桃麵前, 而崔彥看準時機把少女扯遠了。
莫桃丟了魂似得跟著崔彥逃跑,好一會兒才聽見對方說什麽:“……出口!別的出口在哪?”
莫桃的眼神一清,咬咬牙, 跑到了崔彥身前, 把他舉著的燈扔開。
“跟我來。”
樂山和小兵過了幾招後一腳踹開對方,向著逃跑的二人追去。
在他身後,不知有幾人湧過來,嘰裏哇啦地叫罵著, 叫聲回蕩在小小的甬道裏。
狹小山洞中, 少女率先爬了出來, 侍衛在她身後跳了出來,最後兩人一同伸手, 把氣喘籲籲的青年拉了出來。
“你爺爺……還挺厲害的。”崔彥撐著一旁的岩壁,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地道不是我爺爺修的。”莫桃臉色鬱鬱。
崔彥詫異地看著她:“你之前還說……”
不等莫桃回應,他先閉了嘴。
已經知道了那都是這姑娘騙人的話, 他還追問些什麽。
莫桃沒理會他,站在洞口指了指方向:“沿著這個方向往前走,就是延泗縣了。”
崔彥詫異地問:“那你呢?”
莫桃咬著唇:“我要回去。”
“回去會被殺的。”
“可我必須回去!”她轉過頭, 一雙眼紅通通的,“就算我爹娘真的死了, 我也要親眼看見他們的屍體。”
“看見了,然後呢?”
少女再說不出話。
看見莫桃這副樣子, 崔彥狠下心,說道:“你就算回去, 也做不成任何事。”
被他這句話一激, 莫桃猛然踏前一步, 攥緊了崔彥的領口, 一雙通紅的眼瞪著他:“那你讓我怎麽辦?”
“我沒有家了你知不知道!”
一旁沉默著的樂山看見這一幕上前把女孩攔下,卻被崔彥伸手阻止了。
“都是因為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們本來不用遭受這一切的!都是因為你來了!”
她瞄到了崔彥腰間那把金銅獸頭做柄的匕首,想都沒想,一把抽出來反手刺了下去。
鮮紅的血一下溢出,流到了莫桃手上。那股熱度燙得少女一怔。她下意識地放開了手,避開了那意味著生命流淌的熱度。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樂山隻來得及把少女掀開。他扶住了將將倒下的崔彥,麵色陰沉地撕開了青年的衣服,查看他的傷口。
被掀倒在地的莫桃愣愣地抬頭看著這一切。
見她望過來,整張臉都皺起來的青年還是朝她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你說得對。你會遭受這一切確實是因為我。”
“別說話!”樂山按住了他的傷口,把那入肉的匕首拔了出來。
崔彥疼得嘶了一聲,卻沒有理會他,而是執著地看向呆愣著的少女:“所以這一刀是我應該受的,你不用自責。”
“跟你說別說話了!你還想不想回長安了!”
青年虛弱地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對誰說:“有些事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樂山沉著臉幫他處理那傷口,手下包紮的動作猛地一用力。
剛才還在耍帥的青年哼了一聲,小聲抱怨道:“好疼啊……”
侍衛長冷哼一聲,把他背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地邁過了地上呆愣著的莫桃。
本就文弱的青年被他一顛,再也收不住地昏死過去。
那隻手滑落,遮住了少女流著淚的臉。
——
崔彥再次醒來,是被疼醒的。他一聲痛呼掙紮著還沒出口,就和一位須發花白的老人家對上了眼。
“喲,我就說我這藥好用,這可不就醒了麽?”老人笑著衝一旁喊,“樂山,你這弟弟醒了。”
待老人離開,崔彥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躺在一輛板車上。眼前就是大片大片一絲雲彩都無的藍天,熾陽高懸在天頂一角。
侍衛長臭著一張臉過來,還是低聲詢問道:“大人可感覺好些了?”
“還好。”崔彥試圖坐起來,卻被疼得重新躺了回去。
看著他又因為腦袋磕在木板上疼得嘶一聲,樂山也不扶,就那麽抱臂看著他,涼涼地說:“大人受傷頗重,還請不要動。”
知道他在生氣什麽,崔彥苦笑一聲:“我也不知會發生這種事。”
樂山絲毫不為所動:“大人當時完全可以讓她自己回去。”
“放她回去真的不會再次把蠻族引過來麽?”
侍衛長沒有理會他。
看著他冷著的麵容,崔彥懊惱地歎了一聲:“好吧好吧,我這不是不忍心看著她自己一個人跑回去送死嗎?”
聽見他這麽說,樂山終於忍不住了:“大人,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們的任務?”
“您要是還是像這般行事,我們要什麽時候才能回到長安?到時候誤了時機,讓聖上的計劃功虧一簣,這點您有考慮過嗎?”
聽見侍衛長這麽說,崔彥的臉色立馬嚴肅起來:“這些我都曉得的。我也不會誤了歸璃的計劃的。”
樂山懷疑地看著他。
麵對這位暗衛的懷疑,崔彥卻絲毫不虛。他雖是躺著的,麵上因為失血過多而產生的幾分蒼白,卻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我來之前也是做過功課的,這延泗的縣令我也有所耳聞。
“延泗身為邊關重鎮,幾度遭受戰亂,這位曹縣令卻能穩穩當當地坐牢縣令之位,他保命的本事可是一流啊。
“這老滑頭最擅長兩邊下注,從來不親自戰隊。明麵上我們去求助,他不會不同意的。”
“您也說了他會兩頭下注……”
“樂山。”崔彥喊住侍衛長。
他神色認真:“其實我們不用親自到長安,隻要能把我遇襲一事的消息傳出去,這事就已經成了一半了。”
“但是隻有一條。”崔彥眉眼陰鬱,“我們遇襲一事,可以是遇見了馬賊,但絕對不能說是蠻族。”
“為什麽?”樂山疑惑問道。
崔彥和他解釋:“因為這些節度使,在他們沒反叛前,明麵上還是以抵禦外族為主。
“如果是蠻族襲擊我,那朝堂的第一反應絕對是讓他們征兵出戰。可這口一開,到時候這兵是向著蠻族,還是奔著長安去,那可不好說啊。”
聽他點名這其中利害,侍衛長頓時一頭冷汗。
。“我明白了。”他低頭應道。
見他不再冷著臉,崔彥露出滿意的笑。
看著樂山的臉,崔彥連忙提問:“對了,之前那女孩,你是怎麽處置的?”
侍衛長低下頭:“我知道大人那麽說是想饒她一命,所以我沒有傷害她。”
崔彥沉默著:“那她現在……不,算了。”
他沒有追問下去。
這樣就好。
裝作沒有聽見,侍衛長沉著臉開始教訓:“但我還是希望大人此後行事能以己身為重。
“畢竟我不知道聖上的計劃如何,我隻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把大人全須全尾地帶回去。
“您要是還這麽幹,我可沒法向聖上交差啊。”
崔彥訕訕地點點頭。
他本來確實已經放棄了追問莫桃的行蹤,可轉頭他就在醫生,就是他醒來看見的那位老人家嘴裏知道了對方。
據樂山說,他下山走到大道時正好路過一隊行商,他就向對方借了這輛板車。當時這位老人正好隨著行商行走,見了樂山包紮的傷口還把他罵了一頓。
這醫生的藥據樂山說效果很是不錯,但對崔彥來說著實刺激了一些。
就在他第一次換藥時,疼得直哼哼,惹得老人家抬頭嘲笑道:“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沒有那個嬌貴命偏偏生了個嬌貴身子。”
崔彥不敢反駁,隻能低頭尷尬笑笑,總覺得對方怕是猜到了什麽。
樂山在借車時謊稱他倆是兄弟,事後還為這件事向他賠罪,他倒是不甚在意。
畢竟巡撫使遇刺一事茲事體大,而商人本性最是趨吉避害,難保他們不會起什麽別的心思。
“嘿,你這小子這副皮相,是不是招惹了不少姑娘啊?”老人一邊換藥一邊調笑。
崔彥一頭霧水,隻能忍著痛,擠出笑容:“老丈說笑了,小子心中可隻有聖賢書,沒那慕少艾之心。”
“是麽?”老人抬頭看他,“那我怎麽見一直有一位姑娘跟在咱們車隊後麵呢?”
“嗯?”崔彥愣住了。
在細細追問過後,他確定了那跟在後麵的姑娘確實是莫桃了。
“那位姑娘……”崔彥苦笑著,最後還是搖搖頭,“我不認識。”
真要說起來,莫桃怕也是不想認識他的吧。
“不認識你還問那麽清楚?”
“隻一麵之緣罷了。”
老人看著他,冷哼了一聲,手下用力,疼得崔彥差點叫出來。
他端著鮮紅一盆血水下了板車往外走:“一個二個都嘴硬得狠。”
第二天,商隊進了城,崔彥還是躺著不太能動彈。他同樂山商量了一下,還是先等傷勢稍好些再去找延泗縣令。
沒成想,等老人再來換藥時,竟然帶了一個下手來。
崔彥愣愣地看著低著頭不敢看他的少女,說不出一句話。
“盯著我小徒弟看什麽呢?”老人家不滿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您小徒弟?”
“對啊,昨天剛收的,你有意見麽?”
“沒有,怎敢。”崔彥搖搖頭。
見他態度還好,老人家冷哼一聲:“我不管你們之前有什麽恩怨,但現在桃兒算我半個閨女,你可不能欺負她。”
崔彥聽見他這番語氣,不覺冒犯,隻有幾分好笑:“哪裏是我欺負她……”
“你們這些書生,不是最擅長說些情話欺負小姑娘的麽?”
崔彥搖搖頭,不多做解釋。
“啊,藥不夠了,桃兒你先看著他,我去拿個藥。”老人大聲叫著,故意一般留下了莫桃和崔彥兩人。
屋外的樂山見狀想進屋看著,卻被老人拉走:“行了,你摻和什麽。”
屋內,兩人麵麵相覷,誰都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