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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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雎宮燈火通明的這一夜,後宮裏也有不少人沒睡好,至於是真心替八阿哥生病擔憂,還是各懷鬼胎,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色已晚,哲哲哄著三個女兒睡了覺,自海蘭珠入宮後,大汗仿佛把她們全當了擺設,一年裏能上她這清寧宮來一回就算不錯了。
她並不抱希望皇太極會來,正準備就寢,心腹侍女蘇日娜突然急匆匆的闖進來。
後宮裏口舌多,瞞不住消息。
“福晉聽說了嗎?八阿哥病了,好像挺嚴重的,大汗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叫過去了。”
哲哲倒覺得小孩子生重病的可能性不太大,她去瞧過那孩子,很有精神,手腳揮舞有力,看著是個身體健壯的,皇太極和海蘭珠關心則亂罷了。
不過身為大福晉,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看看,於是哲哲重新披上衣裳,
“走吧,咱們去海蘭珠那兒看看。”
關雎宮裏人仰馬翻,醫官侍衛們進進出出,個個忙得腳不沾地,紮魯特側福晉卻清閑得很,她牽著女兒,正站在自己宮門口瞧熱鬧。
小格格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要晚上站在宮門口,還不時發出冷笑聲,她困了。
於是她拉扯著母親的衣角,
“額吉,我困了,咱們回去吧。”
這樣好的熱鬧,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機會再瞧到,紮魯特把女兒抱起來摟在懷裏,
“額吉再瞧一會,你困了就在額吉懷裏睡。”
昨日剛下的雪,外麵好冷,這麽冷的天站在門口,除了簷下掛了兩盞燈,四周都黑洞洞的,她順著母親轉頭的方向往東邊看,
“額娘在瞧什麽呀?”
“額娘在瞧熱鬧,”紮魯特隨手往那邊一指,語氣輕描淡寫,帶著一股輕慢惡意,
“你記不記得住在東邊宮裏的那個女人,她兒子病了,這麽多太醫進進出出,估計快不行了。”
娜仁當然記得,額吉常說,她入宮之後,父汗就不來看自己了,是那個女人奪了父汗對額吉的寵愛,讓額吉沒辦法再給娜仁生弟弟,額吉常常在宮裏說她的壞話。
她見過幾次那位娘娘,隱約覺得和母親說的並不相同。
在小孩子心裏,最美的女人永遠是自己的母親,而海蘭珠娘娘是可以和自己額吉媲美的美人,溫溫柔柔的,娜仁其實很喜歡她,也喜歡她親手做的糕點。
小孩子的心中哪有那麽多彎彎繞呢?
更不明白宮裏女人爭寵的厲害。
娜仁要等今年過了年才四歲,聽說小弟弟病了,她的第一反應隻是想去看看弟弟,看看為弟弟擔心的海蘭珠娘娘。
於是她從母親溫暖的披風中鑽出腦袋,聲音嫩生生的,
“小弟弟生病了嗎?那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弟弟和海蘭珠娘娘?”
紮魯特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怎麽突然對關雎宮那麽上心,但她很快笑著搖搖頭,
“不,娜仁不是說困了,咱們回屋睡覺去。”
八阿哥年紀小,小孩子最怕高熱,熱度退不下來的話,可就危險了,不是死也得是個傻子,草原上可多得是救治不及時,被燒壞了腦子的孩子。
紮魯特最後朝著關雎宮的方向瞥去一眼,笑容一點一點的淡下去。
看樣子又要落雪了,真希望一覺睡醒,明天就能聽到好消息。
?
宮人們正在為八阿哥生病的事忙亂,換水煎藥,來往奔忙,直到哲哲走進內殿也沒人通傳。
哲哲鬆開扶著蘇日娜的手,福身下拜,
“參見大汗。”
皇太極忙著安慰擔憂的海蘭珠,隻是隨意的一揮手,示意她起來,連多一個眼神都欠奉。
雖然和這位姑姑幼時並沒見過幾麵,關係也就談不上好,但畢竟是在盛京唯一的長輩親人,海蘭珠淚盈於睫,再也忍不住眼淚,
“姑姑。”
哲哲本想伸手為自己這個侄女拭去眼淚,手帕遞到一半,有人卻已經先她一步,將海蘭珠抱在懷裏柔聲哄勸。
男人高大的身軀正好能將女子緊緊的攏在懷中,不教外人窺視分毫,聲音低而輕柔,不斷的說著勸慰的話。
母親在為了生病的孩子垂淚,父親則在安慰傷心的母親,任誰來看,都是一對恩愛夫妻,兩人中間再插不上任何一人。
哲哲有些尷尬的放下手,不由得神色黯然。
眼前這個男人,是建州女真之主,天命所歸的大汗,也是她們這些女人的丈夫,現在流露出的溫柔體貼神情,是她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皇太極這樣的雄主,心思向來深不可測,哲哲本以為他對誰都是一樣的,女人關係政治,都是他鞏固統治的手段,從來不肯付出半寸真心。
原來在麵對心愛女人的眼淚時,他也會笨拙的束手無策。
哲哲十五歲嫁給皇太極,已經十年有餘了,她肚子不爭氣,隻生了三個格格,科爾沁或許是已經對她失望,先後送來了布木布泰和海蘭珠。
誰不明白他們的意思,隻有黃金血脈的阿哥才是鞏固滿蒙聯姻的唯一手段,誰又會在意她哲哲的處境呢。
科爾沁的雙生明珠啊,哥哥最驕傲的兩個女兒,他竟然也舍得。
布木布泰年齡尚小,還沒有長開,尚且不構成威脅,但她另一個侄女海蘭珠,一進宮來就奪得了大汗所有的寵愛。
科爾沁多出美女,哲哲當初在嫁來盛京時,也是獲得了整個盛京城的驚歎的,隻不過容顏易老,新人輩出,科爾沁新的明珠很快奪去了她的光彩。
自從海蘭珠進了宮,哲哲的日子不算很好過,但準確的說,除了海蘭珠,整個後宮的女人,日子都不算好過。
雖然她貴為皇太極的國君福晉,但在後宮之中,大汗的寵愛才是一個女人的立足之本,受寵與不受寵,可以很輕易的從下人的態度上分辨出來。
紮魯特側福晉前日還因為小羊羔沒有平時嫩,責罰了膳房的人。
有時候她也不禁覺得,這個侄女是不是真的會什麽巫術,隻是伸伸手指,就勾走了皇太極的魂魄。
哲哲的手不自覺的絞緊了手帕,她呼出一口氣,端莊的微笑著,
“大汗放心,整個太醫院都在這裏,八阿哥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因為高燒,顧詢這兩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繈褓中的小娃娃臉頰燒得通紅,可憐巴巴的哭嚎著。
一片朦朧中他睜開眼睛,母親抱著他,父親摟著母親,病中還要吃一口狗糧。
顧詢剛吃了藥嘴裏發苦,看見母親通紅的眼睛,父親擔憂的麵容,聽著整個宮殿中的人都在忙亂,他暗下決心,
“啊啊!”
不行!我得想辦法活下去!
這狗糧多吃一口都受不了了!
八阿哥的病來勢洶洶且毫無預兆,太醫們此前從未見過這樣的症狀,因此也頗覺棘手。
好在雖然不知病因,但太醫們的醫術還在,到了後半夜,八阿哥的燒終於退下去了,留下了當日輪值的太醫隨時應對,其餘太醫各自回家。
今夜確實又落了雪,但沒有紮魯特想聽到的好消息。
八阿哥吉人天相,太醫院眾人的腦袋也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