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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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最後一天,天氣也給了好麵子,陽光照在白雪上,將宮裏映得亮融融的。
宮人們一大早已經將道上的積雪灑掃幹淨,關雎宮的大門隻敞開了一條縫隙,長慶笑容可掬,
“給二位爺請安。”
“起來吧。”
都這個時辰了,怎麽還沒有大敞宮門,多爾袞微微皺眉,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還沒等他開口詢問。
多鐸眼尖,看見長慶懷裏好像抱著什麽東西,立刻問道,
“你懷裏抱的什麽?”
“哦,這是大汗吩咐給十五爺的。”
長慶上前一步,把手裏的東西交到多鐸手裏,自己又退回門口,堵住那條敞開的縫隙。
裹得這麽嚴實,難道是包袱?
可是長慶給他包袱幹什麽?
手上一沉,多鐸低下頭,正好對上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懷裏的小娃娃張開嘴,笑得露出兩顆米粒小牙。
平安“啊啊!”
十五叔你好啊!
多鐸“!!!”
皇太極把他兒子掃地出門送我了?
多爾袞驚得上前一步,
“這是幹什麽?”
皇太極和海蘭珠福晉都不在,長慶怎麽把八阿哥抱出來了?
長慶在禦前伺候了這麽多年,深得皇太極器重,難道終於不想活了?
長慶當然想活,他都混成侍衛總管了,前途光明而遠大,幹什麽不想活。
他站在兩扇門擠開的縫隙中間,笑容滿麵的傳達了皇太極的意思,
“大汗說,海蘭珠福晉正在梳洗打扮,不方便請二位爺進去,正好八阿哥已經收拾好了,就請兩位爺代為照顧,等會兒開宴,直接帶著小阿哥一起去赴宴就行了。”
目的反正已經達到了,多鐸當然不在乎還能不能進去了,他低頭逗著八阿哥,根本也沒有要聽長慶說話的意思。
長慶當然也沒指望著十五爺,他轉向多爾袞,
“大汗還說,十四爺向來行事穩重,八阿哥就拜托給您了,科爾沁來的吳克善貝子和滿珠習禮都在永福宮,二位爺可以前去永福宮相見。”
多爾袞“……是。”
知道了,這是讓我們兄弟幫他看孩子是吧?
得到了多爾袞的應允,長慶退回宮門內,咣當一聲關上了朱紅色的大門,速度之快,行動之果決,簡直令人反應不過來。
多爾袞瞧著旁邊渾然不覺,看孩子也看得很高興的傻弟弟一陣頭痛,這麽金貴的小阿哥,他們粗手粗腳的,碰壞了怎麽辦。
“多鐸,慢些慢些,小孩子骨頭軟,你小心些抱,可千萬不要摔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哥你真麻煩,你看平安笑得多高興呀。”
多鐸把他哥的話當做耳旁風,那小孩子舒不舒服,他自己還不知道嗎?就算不會說,也會哭呀。
平安笑得這麽開心,那肯定是舒服的。
這個月份的孩子已經能豎著抱了,聽說前幾日小阿哥還自己從搖籃裏坐了起來,一聽這孩子就皮實。
多鐸掀開身上的厚實披風,把平安藏進懷裏,隻從前麵漏出來一個小腦袋,一大一小,豎著兩顆腦袋,一起衝著多爾袞笑,
“哥你看,這樣不就不冷了嘛。”
一大一小兩張笑臉,衝著自己笑得滿臉燦爛,笑得多爾袞也沒脾氣了。
多鐸自己抱著孩子高興了,還不忘關心他哥的終身大事,
“剛才長慶說讓咱們上哪兒來著?永福宮?我記得永福宮是布木布泰福晉的寢殿是吧。”
多爾袞“……”
他怎麽總覺得多鐸的語氣,提到布木布泰福晉時怪怪的?
多鐸兩隻手抱著小阿哥,身前拱起鼓鼓囊囊的一團,看見多爾袞沒跟上來,還轉過身催促他,
“快走吧哥,外麵這麽冷,凍著平安了怎麽辦?”
平安“啊啊!”
就是就是,趕緊去永福宮啊,我還等著看熱鬧呢!
聽見懷裏的小家夥隨聲附和著,多鐸更得意了,
“看,平安也覺得我說的對呢。”
?
永福宮內,布木布泰福晉一早就已經穿戴完畢,她被科爾沁次妃拘著,不能再趁這一會兒功夫去關雎宮找姐姐和小阿哥。
端正的坐在榻上無聊得很,額吉還要跟她探討一些難以啟齒的話題,而布木布泰隻想撒嬌躲過去,
“哎呀,額吉,你就別管了,科爾沁的榮耀有姐姐呢,大汗待姐姐極好,你就放心吧。”
兩個女兒都是她的寶貝,哪一個過得也不好也不行。
博禮皺眉嗔怪這隻會逃避問題的丫頭,
“你姐姐是你姐姐,額吉問你,你到底侍寢了沒有?”
“啊啊啊額吉怎麽這麽大聲說呀,我都不好意思啦。”
布木布泰捂著臉倒在床上,一頭紮進被子裏,一半確實是不好意思,另一半則也想在額吉這裏蒙混過關。
四年前皇太極就說布木布泰年紀小,拿她當女兒養在宮裏,暫且不行夫妻之禮,科爾沁感念他的體諒。
兩年前皇太極又娶了自己的大女兒海蘭珠,聽說兩人關係極好,夫妻恩愛。
這次進宮她也看見了,確實如此,大汗對海蘭珠的寵愛,比他們聽說的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海蘭珠今年還生下了小阿哥,這個女兒博禮倒是不擔心。
但這個小的都進宮四年了,眼看著過了年就十七歲了,結果肚子還是沒動靜,讓博禮不得不懷疑。
她把布木布泰拉起來,耐著性子壓低聲音,
“到底有沒有?”
見實在躲不過去了,布木布泰一咬牙,小聲道,
“額吉別問了,還沒有呢。”
她隻覺得尷尬,一點也不臉紅,不覺得羞澀,隻覺得額吉問的問題奇怪。
這副樣子博禮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還沒開情竅。
過了年就十七歲了,還沒有一點爭寵的意識,若是尋常人家,這個歲數都已經是一個會滿地跑的孩子的額吉了。
博禮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這個傻女兒,
“別光看你姐姐,既然嫁進了後宮,你也得想辦法得到大汗的寵愛,爭取同你姐姐一樣。”
好家夥,額吉提的這個要求可真是太難為人了,皇太極隻有一顆心,全都在姐姐那裏,兩人恩愛和鳴,她上哪兒再去爭寵,何況……
布木布泰像幼時一樣鑽進博禮的懷裏,摟著額吉的脖子撒嬌,
“姐姐已經生了小阿哥,額吉不用憂心了,也別難為我了,我們是嫡親姐妹,我難道能去和姐姐爭嗎?”
別說布木布泰完全對皇太極沒有那方麵的心思,隻當他是自己的姐夫,就算是她有,也肯定爭不過海蘭珠。
“更何況我也爭不過姐姐呀。”
博禮很受用女兒的撒嬌,但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親姐妹怎麽了?你們姐妹關係和諧,同在後宮之中,若能都得皇太極的寵愛,豈不是一件更大的好事?”
博禮一直在草原上,姐妹共事一夫的見過不少,這種事在蒙古很平常,布木布泰也沒法跟她解釋。
皇太極重視漢學,其實很吃漢人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一套,對待姐姐一心一意,眼中根本已經看不見旁人分毫。
布木布泰本來就對這種一心一意的愛情羨慕得很,又怎麽會舍得,去破壞姐姐的幸福呢?
博禮苦口婆心,
“咱們科爾沁不能隻靠你姐姐呀,你自己想想,皇太極又不是隻有你們幾個福晉,後宮裏日後還會有新人,你們姐妹二人,再加上哲哲,三個人一起,怎樣也比一個人輕鬆些。”
都這麽多年了,布木布泰已經看明白了,大汗心裏隻有姐姐,根本不用擔心日後。
但額吉的想法可能一時也沒辦法改變,她和額吉說不通,隻好敷衍兩句,
“嗯嗯,額吉我知道了。”
博禮怎麽會聽不出女兒的敷衍,
“……你知道什麽了,你倒是把額吉的話記在心裏,記得去做才行啊。”
“知道啦知道啦……”
布木布泰說不過額吉,隨便敷衍也不行,正被念得痛苦不堪,終於等來了救星。
“額吉跟妹妹聊什麽呢?”
吳克善站在外麵,揚起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布木布泰如蒙大赦,
“哥!”
你快進來救我!
博禮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轉頭看見走進來的吳克善,就他自己,沒看到滿珠習禮,於是問道,
“你弟弟呢?”
吳克善毫不猶豫,似乎已經完全習以為常,
“哦,滿珠習禮去關雎宮找海蘭珠和小阿哥去了。”
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顧不上再跟布木布泰再糾結爭寵的問題,當著吳克善的麵,她也不合適再跟女兒傳授一些經驗。
博禮站起身,
“這小子怎麽到處亂跑,還不快去找找你弟弟,今天是除夕夜大日子,盛京城裏的親貴多,別讓他在皇宮裏衝撞了別人。”
?
從永福宮到關雎宮的路,滿珠習禮已經走得很熟了,他醒得早,一直硬生生忍到辰時,估摸著平安已經醒了,才往關雎宮的方向去了。
盛京皇宮再大,也不如草原上遼闊,才兩三日,他就感覺有些束縛著不自在,也就姐姐新生的小阿哥有些意思。
他知道過會兒有宴席,今日皇宮道路灑掃得也格外幹淨,走著走著,迎麵過來了一對看起來是滿族貴族的兄弟,容貌看起來跟大汗有些相似,就是更年輕稚氣些。
當然,在宮裏遇見皇太極的兄弟,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就是滿珠習禮越看越覺得,其中一個人懷裏抱著的這個小孩,怎麽那麽像自己的小外甥?
雖然隻露出了一顆頭。
宮裏有沒有年齡相仿的小孩子滿珠習禮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個會長著嘴“啊啊”笑的肯定是平安那個傻小子。
“站住!”
他攔住多鐸,“你怎麽抱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