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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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是一年裏的重要日子,辭舊迎新,驅禍納吉,人人都是一張喜慶的笑臉,難得的,紮魯特側福晉在宴席上也沒擺著一張臭臉。
她衝著旁邊的科爾沁大妃展開一個微笑,舉起酒杯,
“祝咱們都能心想事成,事事如願。”
娜仁跟在她身邊,像模像樣的一起舉杯,她的杯子裏裝得是加了糖的熱牛乳,學著大人們一飲而盡,唇邊沾了一圈白。
“紮魯特福晉是聰明人,咱們自然能如願。”
科爾沁大妃愛憐的摸了摸娜仁格格的小腦袋,語意慈祥,
“謝謝娜仁格格,咱們娜仁長得真像額吉,長大了一定是個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年輕小子的美人兒。”
娜仁不太明白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但誇她長得像母親,她便很高興,娜仁被誇得不好意思,抱著杯子臉蛋紅紅的跑開了。
哈達公主遙遙看著她們幾人間的交流,突然覺得很有意思,紮魯特不是一向跟科爾沁的三人不對付,怎麽今日倒和科爾沁大妃一起喝起酒來了?
莽古爾泰仍在圈禁之中,皇太極並未降下進一步的處罰,但也沒有要鬆動的意思,難道真要將哥哥圈禁終生?
她手中捏著酒杯,不自覺的愈發用力,酒杯顫抖,甘冽的酒液傾倒在手上,弄濕了這一身華服。
看著衣服上被酒液浸染出的深色,她的眼神也越發深沉。
莽古爾泰被圈禁已經快一年了,他們無法見麵,隻是聽說哥哥終日借酒消愁,日漸消沉下去。
這消息哈達公主聽在耳中,疼在心中,哥哥原本是多麽的意氣風發,雄姿勃勃,竟被圈禁折磨成了這副樣子,她得想個辦法,絕對不能讓哥哥再這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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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鐸和滿珠習禮的爭執,隻不過是開宴前的一段小插曲,皇太極親自解釋了事情的原委,又向多鐸告罪,
“是八哥思慮不周,委屈十五弟了。”
這事歸根結底倒也不能就怪皇太極,確實是他跑得太快了,沒想著要帶上八阿哥的乳娘,也不肯和滿珠習禮好好解釋。
多鐸不好意思,“沒……沒事。”
皇太極今天對他太好了,又給他玩兒子,又向他道歉,他有點不習慣。
但即便這樣,多鐸和滿珠習禮仍舊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肯放開八阿哥。
沒得辦法,隻能將兩人的席位安放在一處,然後把平安的小搖籃擺在中間。
平安“啊啊?”
合著我是楚河漢界、三八停止線是吧?
既然他親爹給自己委派了如此重任,那自然是不能辜負的,他充分發揮了一個吉祥物的完美端水技能。
衝著左邊轉頭,張開嘴笑,
“啊啊!”
小叔叔你是我最愛的傻叔叔!
再衝著右邊轉頭,露出兩顆米粒小牙,
“啊啊!”
小舅舅你也是我最愛的傻舅舅!
他就著小叔叔的手吃了一口米糊,又被小舅舅喂一口加了糖的牛乳,雨露均沾,哪個也不多吃一口,哪個也不漏掉一滴,多鐸和滿珠習禮都很滿意。
平安摸著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
“啊啊!”
你們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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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正月裏,他幾乎都被多鐸和滿珠習禮圍著,這倆人除了去城外的軍營切磋比武,就是進宮在他麵前轉悠,都一門心思的要在對方麵前爭一個第一。
有人幫忙看孩子,還是倆,皇太極和海蘭珠樂得清閑,兩人不知道去哪裏逍遙了,有時候平安被依依不舍的送回關雎宮,都還看不見兩人的身影。
半個月的時間一閃而過,轉眼就到了元宵節。
元宵照例仍是宮宴,隻不過重頭戲在宮裏還原出來的花燈街,男人們在宴席上喝酒,賞玩花燈的多是女眷。
平安被他的小叔叔小舅舅抱出去,熱熱鬧鬧的看了煙火和花燈,雖然不及民間的花燈精致多樣,也已經是內務府能盡力還原出最好的了。
宮裏宮外的大小福晉們都在放燈祈福,孔明燈後麵拖著一條窄而長的紅紙尾巴。
點燃蠟燭,熱氣上湧,願望就能和孔明燈一起飛上天空,得到長生天的庇佑。
哲哲大福晉一派國母風範,寫的國泰民安,祝願大汗身體康健,後金國力強盛,早日入主中原。
豪格和嶽托的福晉都還沒生出嫡子,紅紙墨筆虔誠書寫,要向長生天求一個阿哥。
紮魯特側福晉的願望依舊直白,希望大汗的寵愛恢複如初。
科爾沁大妃和次妃本來不適應這種漢人的玩意兒,拗不過旁邊人的鼓動,也各自執了筆,寫下祝願滿蒙聯盟永遠穩固的願望。
……
一時間,眼前多了許多寫著滿文蒙文的的孔明燈願望,隻有寥寥幾句漢文。
多鐸的漢文談不上好,隻能看懂些吉祥話,比如海蘭珠福晉寫的,許願八阿哥平安順遂,健康長大,這是漢文。
布木布泰在這一閃一閃的紅色的燈籠中悄悄紅著臉,寫了一句多鐸看不懂的漢文,
“隻願郎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1”
他哥多爾袞今天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竟然也寫了一句漢文,看這個工整的字數對仗,應該是一句詩,和布木布泰福晉的差不多,不過多鐸也看不懂。
放飛之後,還背著手,長久的仰望著孔明燈飛向長生天的方向,顯得格外的憂鬱。
所有人都在放燈祈福,多鐸也有點心癢,不過他抱著平安,騰不出手,於是他特意用滿珠習禮可能不太熟悉的滿語囑咐他,
“你就幫我寫,希望平安最喜歡的人是多鐸叔叔。”
自小就被告知科爾沁與後金的聯盟絕不可變,兩邊互相聯姻,科爾沁部落的貴族們自然也是精通滿蒙雙語的。
多鐸說的話難道指望能蒙過他嗎,滿珠習禮斜睨這洋洋得意的小子一眼,筆鋒一轉,把最後幾個字變成了自己的名字。
放飛了多鐸指定的孔明燈,滿珠習禮低下頭,拿孔明燈的紅紙末端輕輕碰了碰平安的小手,
“平安,你寫不寫?”
少年人的臉龐已經逐漸脫去稚嫩,顯露了些成年人的鋒利輪廓,笑起來帶著草原民族特有的野性與豪爽,
“小舅舅幫你寫個啊啊好不好?”
滿珠習禮的漢文是這十幾天跟著海蘭珠新學的,他的特意問了姐姐“啊啊”和“平安”這兩個詞的寫法,現在橫平豎直的寫在狹窄的紅紙上,竟然也有模有樣。
“啊啊”兩字寫得極大,仿佛生怕長生天看不見,末端則寫了“平安”的落款。
滿珠習禮小心翼翼的捏起平安的大拇指,嗬了口氣,摁了一個指印,小娃娃白嫩的指肚上沾了一點蹭不掉的紅色。
“好了,”
滿珠習禮把那張紅紙舉到平安麵前,
“那我們說好了,平安一定要健康長大。”
天空漸漸飄揚起紛揚的雪花,紅色的孔明燈一閃一閃地承載著人們的願望飛向長生天,直到沒入天際,再也看不見蹤影。
元宵落了雪,來年一定是個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