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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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雎宮和紮魯特側福晉的寢宮距離不遠,皇太極走在最前,一行人沉默的在宮路上行走,無人說話,隻能聽見靴子踩雪發出的輕微咯吱聲。
    侍衛們已經提前趕到麟趾宮,將宮人們盡數趕出,他們到達時麟趾宮燈火通明,娜仁格格被乳母抱著,深夜從睡夢中驚醒,意識還不算清明。
    皇太極低頭看了一眼裹著嚴嚴實實的娜仁,小姑娘睜開眼睛,含糊的喊了一聲“阿瑪”。
    長慶上前一步,
    “包裹格格的被褥衣服都已經檢查過了,還有乳母,沒發現東西。”
    皇太極微一點頭,
    “把格格先抱到阿哥所去,小心伺候,別讓格格受了驚。”
    既然皇太極說了要親自查,那侍衛們就隻能等著他到場之後才能開始,得了大汗示意,長慶領著眾侍衛一起進入搜查。
    雪夜寒冷,沒有皇太極的允許,眾人也隻能一並站著在外麵等,不多時肩上就落上了一層雪花。
    哈達公主將雙手攏在袖裏,忍不住搓了搓,不太明白皇太極現在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還想再繼續說什麽,被皇太極抬手攔住,皇太極朝著跪在地上等待的紮魯特走近一步,居高臨下道,
    “紮魯特你可知,巫蠱之事一旦查實,必將嚴懲不貸,本汗會告知紮魯特部,即便有戴青求情,你也非死不可。”
    他放輕聲音,仿佛是一句誘惑,
    “如若你此時悔改,說出巫蠱之術藏匿之處,或可免於一死,即便如此,你還不肯承認嗎?”
    紮魯特在雪地上跪得筆直,
    “不管大汗相不相信,我沒做過,更不怕查!”
    “找到了!”
    紮魯特話音剛落,就聽見裏麵有侍衛的聲音,長慶端著那東西疾步上前,
    “這是在側福晉的寑殿裏找到的,就藏在床下的暗格。”
    東西放在托盤裏,是個娃娃的樣子,皇太極定睛一看,忍不住怒火中燒,將它丟到紮魯特腳下,
    “那這是什麽!”
    那布做的娃娃上,不知沾得是朱砂還是血跡,像幹涸的鮮血一樣,紮著根根閃亮的銀針,而背後,是用蒙文寫的八阿哥的生辰八字。
    最重要的是,那上麵正是紮魯特的字跡!
    紮魯特難以置信般的顫抖著手撿起來,待看清了那個娃娃的樣子,又像燙了手一般丟開,她慌了神,
    “不是,不是我的,大汗明鑒,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是有人汙蔑臣妾!”
    她撲跪在地上,臉上淚和雪混合在一起,膝行上前卻被兩個侍衛摁住,連皇太極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大汗,真的不是臣妾,大汗信我!”
    說話的功夫,長慶又將侍衛們翻出來的另一個娃娃也呈上來。
    這個娃娃是個女子的樣子,穿著一身縮小版旗裝,清清楚楚寫著海蘭珠的生辰八字,身上也紮著大大小小的銀針,肚子的位置尤其殘忍,比另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太極蹙眉看著地上狼狽掙紮的紮魯特,同樣把那個娃娃丟到她麵前,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現在人證物證俱全,紮魯特心裏清楚,自己已經百口莫辯,但更讓人心涼的是皇太極的態度。
    她跪直在地上,抹幹淨臉上的淚,維持著最後的體麵,
    “臣妾無話可說,也不知道哈達公主為什麽要汙蔑臣妾,但我確實沒有做過,臣妾敢向長生天發誓!”
    “如若是我紮魯特用巫蠱之術害八阿哥,便叫我被狼咬死,死無全屍,死後魂魄流離,永遠不得歸於長生天!”
    紮魯特態度堅決,皇太極一時沒有言語,哈達公主卻又來加了一把火,
    “哼,身後的事,誰能說清?”
    “八阿哥滿月宴上,紮魯特側福晉曾派身邊的侍女與我聯絡,此事你承認不承認?”
    當日確實有此一事,紮魯特一頓,立刻被哈達公主抓住痛點,先發製人,
    “你要與我聯合一同對付海蘭珠母子,這話是你親口說的,是也不是?”
    紮魯特開口辯駁,
    “是,但是……”
    當日她確實派侍女與哈達公主聯絡過,但哈達公主是想讓大汗赦免莽古爾泰,她想要重奪大汗的寵愛。
    一個覺得莽古爾泰屢次忤逆,恐難被赦,不願意淌前朝的渾水,另一個顧慮重重,不願意動皇太極的心尖人,兩人其實是不歡而散。
    “那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不待她說完,科爾沁大妃立刻打斷,
    “可憐我們八阿哥尚在繈褓之中,竟然要受此磨難!你於心何忍呐!”
    她對著皇太極深深行禮,
    “請大汗一定要為八阿哥做主,為我們科爾沁做主啊!”
    哲哲連忙上前阻攔,
    “額吉你不了解,事情尚未分明,紮魯特妹妹也或許還有隱情,額吉你莫要為難大汗。”
    科爾沁大妃言辭激動,一把推開女兒阻攔的手,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東西就是從她床底下翻出來的,難道還是有人偷偷放進去汙蔑她不成!”
    “就是啊,”哈達公主也跟著附和,
    “除了她自己,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放進麟趾宮側福晉的床下暗格,還不被發現呢。”
    紮魯特冷眼看著科爾沁大妃和哈達公主一唱一和,如此來看,今日之事恐怕和科爾沁的幾人也脫不了幹係。
    前幾日科爾沁大妃向自己示好,原來打得竟是這般主意,也怪她識人不清,竟然真以為她們是誠心和自己合作!
    她反正也說不清楚了,那也不能讓害自己的人好過!
    紮魯特抬起頭,
    “大汗,我還有話想說,科爾沁大妃前幾日……”
    不等她說出前幾日科爾沁大妃和自己商議的內容,科爾沁大妃衝到她麵前,一個巴掌狠狠落下,痛心疾首道,
    “娜仁格格善良可愛,怎麽會有你這樣惡毒的額吉!”
    女兒,對,她還有女兒!
    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憤怒眸子對在一起,紮魯特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科爾沁大妃竟然拿娜仁威脅自己!
    事到如今她已經是百口莫辯,若再繼續辯駁下去,還要牽連上娜仁,紮魯特跪在地上,萬念俱灰,
    “臣妾無話可說,任憑大汗發落。”
    聽到紮魯特這樣說,哈達公主立刻上前,指揮著旁邊的侍衛們,
    “紮魯特都已經承認了,還不把她拿下!”
    這裏的侍衛們隻聽命於皇太極,幾人看著哈達公主,隻是等著皇太極的命令,遲遲沒有下一步的舉動。
    看著侍衛們不為所動,於是哈達公主又轉向皇太極,急道,
    “大汗,還不趕快發落了紮魯特,也好讓海蘭珠福晉安心,給八阿哥報仇啊!”
    皇太極遲遲未動,目光挪到旁邊人的身上,突然道,
    “哲哲,你覺得呢,後宮你是大福晉,你覺得紮魯特該如何處置?”
    哲哲沒想到大汗竟然會來征求自己的意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語氣為難,
    “臣妾覺得,紮魯特妹妹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但人證物證俱在,或許紮魯特妹妹隻是一時糊塗,還請大汗從輕發落……”
    哈達公主表現得比為人父母的還要著急,
    “哲哲,紮魯特害得可是阿哥,又涉及巫蠱,此事非比尋常,絕不能輕易姑息!”
    “好了,”
    皇太極活動了一下脖頸,抬頭看了一眼落雪的天,
    “今日就先這樣,先將紮魯特廢為庶人,禁足麟趾宮,等八阿哥大好了,本汗有得是時間慢慢和她算賬。”
    哈達公主還想再說下去,皇太極打斷她,
    “皇姐先回去吧,孤也乏了,後宮之事,自有本汗和哲哲處置,今日之事多謝皇姐。”
    皇太極已經說的這樣明白,顯然是不欲讓她們知道如何處置,但不管怎麽樣,人都是自己揭發的,是頭功,哈達公主見好就收。
    “是,都聽大汗的。”
    折騰了整整一宿,哈達公主絲毫不見疲色,仍舊容光煥發,不忘她的恩典,
    “那……我求的那個恩典?”
    皇太極微一合眸,疲憊道,
    “隨時做數,今日太晚了,皇姐可以明日再來向孤討要。”
    “不用不用,就一句話,現在說就行。”
    哈達公主笑逐顏開,
    “我今日幫你找到了害八阿哥生病的元凶,你能不能賣皇姐個麵子,放莽古爾泰出來?”
    皇太極靜靜盯著自己這位皇姐,仿佛是在衡量什麽,空氣安靜得連雪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不過他最終斂目應允,看不出喜怒,道,
    “好,功過相抵,皇姐先去莽古爾泰府上解了他的圈禁,等過了正月,孤讓他們擬旨示朝。”
    “多謝八弟!”
    今夜高興的人好像隻有哈達公主,她得了恩典,忙不迭的謝恩離去,腳下生風,恨不得轉眼的功夫就能到莽古爾泰府上,把哥哥放出來,足見兄妹情深。
    既然已經處置了紮魯特,眾人也各自散去。
    “這紮魯特也太壞了,平安那麽可愛,她怎麽下得去手!”
    這麽一頓折騰,天際都隱隱泛白,多鐸和他哥並排走著,猶自沉浸在剛才的氣憤之中,
    “隻廢為庶人也太便宜她了,哥你說是不是?”
    多爾袞隻是搖頭,他隱約覺得此事不會就這麽簡單的結束,他拉著多鐸越走越快,
    “快走吧,日後千萬勿要如此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