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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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心血來潮的遊獵成果頗豐, 皇太極和幾位宗親貝勒行在最前,隨射隨走,後麵自然有跟著撿拾獵物的親兵。
    不到一個時辰, 獵得的野物不僅夠供給他們自己的吃用,清點過各自的數目分發下去,連隨行的親兵的口糧都有了著落。
    皇太極將所用長弓擲給岱欽, 跳下馬背,闊步向兩人行來,達哲沒跟來, 十四福晉也在這邊, 於是多爾袞兄弟則也跟在他身後。
    布木布泰欲起身來向皇太極行禮,被他擺手製止,
    “你坐著罷, 不必多禮。”
    海蘭珠尚且在照管著火上架著炙烤的野兔黃羊, 無瑕搭理他們,於是皇太極先捋了一把平安的額發,詫異道,
    “怎的如此怕冷?”
    八阿哥裹在狐皮毯子裏,就露著一顆頭在外麵, 前麵又靠近火堆,即便這樣,風一吹還是抖一下, 把整個人瑟縮成了小小一團,看著怪可憐的。
    平安“……嗚”
    天地良心, 這個季節的雪原上, 這麽大的風這麽厚的雪, 沒有個零下幾十度, 也得零下十幾度,他凍成這樣才是正常的,哪怕他爹稍微回頭看看後麵跟著的兩個兄弟穿的什麽,也不會說是他怕冷。
    哪裏比得了皇太極一身單薄騎射服,連個護手也沒有,就這麽晾在雪地裏,仍舊麵色紅潤,談笑自若,好像半點不為風寒所侵。
    他不信邪的把盤了半天的雪球塞他爹手裏,皇太極拿著攥了一會兒,好好的雪球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球。
    問怎樣才能讓一個雪球變成冰球呢?
    答一雙不會被凍得失了溫,足夠暖和的手。
    平安看向旁邊的兩位叔叔,同時從兩人臉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又是一陣寒風襲來,風吹樹搖,積雪簌簌落下,平安一頭紮進皇太極懷裏。
    爹,借我擋擋風!
    見狀,多爾袞也摟緊了懷裏的布木布泰。
    多鐸……福晉不在身邊,也沒有孩子可以抱,多鐸心疼且冷的抱緊了自己!
    幾人便聚在一起用過了晚膳,可能是親自得來的獵物格外美味,一整隻黃羊三隻野兔,吃得幹幹淨淨。
    天冷,本就是出獵遊玩,不談政事,吃罷飯,諸位宗親貝勒都各自鑽回了帳篷,平安也神神秘秘的鑽進帳篷,貼在母親身邊,小聲問,
    “額吉,汗阿瑪隻穿這麽一點,他不冷嗎?”
    帳篷簡陋,天氣又冷,便沒有給八阿哥單獨安排一座,海蘭珠把他抓過來,用燒化的雪水擦拭手腳。
    年長的人常說用雪擦過後不生凍瘡,想來燒暖的雪水功效應該也是一樣的。
    海蘭珠聽見平安的話露出些讚同神色,了然一笑,邊給他擦幹邊道,
    “你汗阿瑪體熱,冬日裏都不畏寒,夜裏你若是冷,便貼他近些。”
    剛到盛京時她便發現了,皇太極的體熱到冬日尤其明顯,偏殿的書房裏隻是象征性的擺著炭盆,那點微末熱度聊勝於無。
    往日裏和朝臣在偏殿議事,可能也無人敢提醒他,那偏殿裏麵比外麵並不暖和多少,凍得人手腳發冷,她便不愛再過去。
    長慶幾次三番的過來請,怎好次次推脫,海蘭珠便隻好再穿厚些,手爐裏換上新炭,少待片刻就走了。
    時間久了,皇太極自己好像也悟明白了些,也將偏殿裏的炭火置得和其他地方一樣,再後來,皇太極在關雎宮的內殿辟了一角書桌處理政務,也便不用再勞煩長慶請海蘭珠過去了。
    總之,托皇太極的福,狹小的帳篷裏三人擠在一處,外麵寒風肆虐,疾風鼓過帳篷,聽著便叫人害怕,裏麵卻一點也不冷。
    .
    天命汗在時,為了培養將士們的默契,常常組織“圍獵”。
    將領在前,各率一隊親兵,手持長矛弓箭,各據一方,初時隱匿行蹤,吸引獵物進入包圍圈,等到時機成熟,便從暗處突然出現,對進入包圍圈的獵物圍追堵截,合圍攻之。
    不過他們此次既然是興之所至的圍獵,並沒有提前安排搜尋過,何時能找到這樣一群獵物尚不可知,一隊車馬便在茫茫雪原上行進。
    諸位宗親貝勒隻當是普通行路,順路隨意打些野物來練練箭法,說著並不在意多少,其實暗中也在比較著打獵的成果。
    等到在茫茫雪原上行到第三天時,前方斥候終於來報,發現了黃羊群落的蹤跡。
    車隊便立即停止行進,在此處駐紮,多鐸和豪格同時打馬上前,搶著道,
    “大汗,臣弟願為誘餌。”
    豪格稍慢一步,落在了多鐸開口之後,隻得道,
    “父汗,兒臣也願意。”
    圍獵如同戰爭,可遣誘餌吸引黃羊群,把獵物引進包圍圈,或派之混跡其中,為大軍策應。
    雖然重要,隻是這個位置並不處在圍獵的中心,也不知這兩人爭搶什麽。
    多鐸是正白旗的旗主,而豪格至今仍在鑲黃旗領一個副將職,皇太極的目光掠過二人,最終定在豪格身上,
    “豪格你去,多鐸帶著親兵守在東北方向。”
    豪格投給多鐸一個得意的眼神,立即催馬前行,連背影都透著那麽幾分嘚瑟。
    誘餌的位置被人搶了,多鐸目光猶有幾分不忿,朝著他的背影喊道,
    “你輕些,別驚擾了羊群!”
    大汗這般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圍獵就如同戰場,多鐸也並不再問皇太極為什麽不讓自己去,而是衝跟在後麵的平安一揚下巴,
    “走,十五叔帶你去玩。”
    他們本來選擇了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觀戰,女眷們都在此處,平安看看多鐸衝自己伸出的手,再看一眼皇太極。
    他確實是也想跟著去看看的,但想來皇太極那匹馬上應該很冷,有點好忽悠的大哥又已經走了,而十五叔穿得一看就很暖和,把自己裹進去應該問題不大,於是他快樂的衝著多鐸伸出手去。
    多鐸從馬上彎下腰,伸手一抄,一隻手便把他從地上拎到了馬背上,然後像小時候那樣,順手便把平安裹進了大氅裏。
    把皇太極的兒子拐了過來,多鐸又快樂了,來時被豪格搶了抱平安的位置的不痛快也一並抒發出去,他高興的同皇太極告別,
    “八哥,那我們就先走啦!”
    皇太極“……小心些。”
    隨行八旗親兵各守一個方向,正白旗在東北,堵住黃羊往背後林間的入口,多爾袞便帶著鑲白旗守在了東邊,代善領正紅旗,嶽讬領鑲紅旗,父子二人守住正西和正南。
    鑲黃旗在正北,皇太極領正黃旗,濟爾哈朗帶鑲藍旗,繞後方包抄,開西北為狹口,一切暗處的準備就緒,豪格身披黃羊皮俯下身,清了清嗓子,又扶正頭上偽裝的樹枝,
    “啊—啊—”
    黃羊的叫聲是啊啊的,叫豪格學得不知為何有幾分搞笑,平安縮在馬上無聲微笑,正憋得難受,便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冷嗤。
    多鐸冷哼一聲,湊近平安小聲道,
    “平安你信不信,叫爺去準保比他學得像!”
    平安“……”
    這有什麽可比的啊,學羊叫學得最像,你自己聽聽這說出去這好聽嗎?
    他敷衍的拍拍多鐸的手,
    “嗯嗯,我信我信。”
    雪厚風疾,不好找食,黃羊隻能刨開積雪,啃食被壓在雪下的草枝和地下的殘根。
    循著聲音緩緩前行,頭羊領著羊群靠近落單的同伴,一腳踏進了他們設下的包圍圈,尚且不知危險已經來臨,多鐸握著馬韁手心出汗,全神貫注的等待著指令。
    箭矢倏忽破空,風聲遮掩中,黃色尾羽的箭矢從後方疾射而來,帶著強勁的力道射中領頭的黃羊,箭矢從脖頸射入,慣性又突出幾丈遠,帶著頭羊徑直紮穿在了雪地上,濺出幾點鮮血。
    頭羊倒下,羊群頓時陷入騷亂,身後士兵突然喊聲震天,箭矢齊飛,羊群驚慌向前奔突。
    “駕!”
    多鐸掐準時機,一手摟住平安,一手控馬,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駿馬長嘶一聲疾奔而出。
    兩黃旗率先匯合,正白旗隨即補上缺口,長矛弓箭突進,將包圍圈收窄,迫著羊群遠離樹林,繼續向南奔逃。
    “十五叔,你慢——點!”
    平安坐在多鐸身前,近距離體會了一把風馳電掣的驚險刺激。
    電視上的馬術表演還是保守了,駿馬嘶鳴著左突右撞,多鐸倒是遊刃有餘,平安緊緊抓著韁繩,生怕一個不注意被甩下去了,馬蹄踏起的冰涼雪沫子都濺到他臉上了!
    周遭頓時喊聲震天,藏在暗處的八旗士兵漸次湧出,圍追堵截,將一群黃羊緊緊圍在中間,箭矢亂飛。
    人的呐喊聲,駿馬嘶鳴聲和羊群胡亂衝撞的高亢叫聲混成一團,平安在這片混亂中睜大雙眼,緊盯著中心的戰局。
    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那種在戰場上熱血沸騰的感覺,也突然理解了天命汗這種特殊的圍獵方式背後的含義。
    兄弟們齊心協力,軍隊配合默契,戰略得宜,時機也恰到好處,這些全都是一支隊伍想要所向披靡必備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