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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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即便沒有多鐸跟隨同來, 莊子的管事仍舊對平安十分恭敬,行禮後小心的從屋裏捧出來一個木匣子,又親自揭開展示給平安看。
    木匣底部鋪著一層柔軟的綢緞, 五枚番薯分開排列, 旁邊偎著層層羊毛,活像是什麽禮品套盒,又防摔又保暖。
    平安:“……額。”
    倒不必如此小心保護。
    莊子的管事淨了手,小心的捧出一枚番薯, 捧到平安麵前,
    “八阿哥您瞧。”
    不待他再指給自己看,平安也已經看到了,那隻番薯上出著一根光禿禿的紫紅色芽尖,老長一根, 沒有葉子。
    他比管事送信那日晚來了幾天,幾枚番薯都出了芽, 或是在一頭一尾, 或是在中間, 個個頂著一根光禿禿的芽尖。
    幾人頭頂著頭研究半響, 也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是該如何種植,但平安總是隱約覺得,番薯皮實好活, 不必如此小心嗬護。
    現在這般小心,恐怕事倍功半, 反而起了反效果,瞧著那根細長的芽尖有些孱弱的樣子, 也不似土豆出芽那樣, 一出就是好幾撮。
    他斟酌著語言,
    “或許便將它隨便扔在這屋裏的哪個角落,反正屋裏比外麵暖和些,總不至於凍壞了,賴些才好養活。”
    莊子的管事立刻應是,將木匣裏的番薯都捧出來遞給平安,顯然這意思是讓他在這屋裏隨便放,還道,
    “這屋子是一間暖房,哪裏都不冷,哪裏都放得。”
    平安:別這樣,他也沒種過東西啊。
    他並不接那幾枚番薯,還把手藏在袖中飛速擺動,
    “不了不了,還是你來,你們有經驗些。”
    管事:“這怎麽能行,還是八阿哥您來。”
    這沒聽說過的東西如此金貴,連八阿哥也隻得來五枚,他們怎敢隨意的處置。
    兩人推來阻去,拉扯中,一枚番薯軲轆著從管事懷裏滾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平安:“……”
    啪,我烤山藥沒了!
    管事:“……”
    啪,我命沒了!
    屋子裏頓時一片安靜,管事哆嗦著腿跪下去,將番薯和好巧不巧被碰斷的新芽一並捧過頭頂,
    “奴才該死!”
    平安:“……你站起來。”
    連求饒也不求,一根芽而已,斷了還會再長的,哪裏就這麽嚴重了。
    不過現在番薯這樣珍惜,一根芽也不能隨便放棄,他把管事拉起來,
    “這樣吧,你找個花盆來把它種進去,我帶回宮中養著,剩下的隨便找地方放著就行。”
    剩下的番薯仍舊放回那個木匣裏,不過把一些旁的東西都清出去了,就端正地擺在暖房正中,管事恭敬的一日來看五回,輕易不許人再靠近。
    這一趟皇莊之行沒什麽收獲,除了帶回宮一根不知能不能活的番薯芽。
    平安坐在他的矮腳小馬上歎了一口氣,將希望愈發的寄托給之後尚可喜帶來歸附的民眾,和孔有德的海船上。
    想著有些日子沒把自己糟心的係統叫出來說話了,不知道它會不會又自動休眠了。
    平安微閉了眼睛,在心中默念道,
    “係統係統,你在嗎?”
    等了兩息,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豁然響起,
    「嗨!宿主下午好!」
    平安快樂點頭,“你也好你也好,”
    大家都有事做,就他一個閑人,自己玩未免有些無聊,係統有空的話就太好了。
    “我們來聊天吧!”
    「係統:話嘮牌貼心小助手竭誠為您服務,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來無所不知,請問宿主想聊些什麽呢?」
    平安眼睛發亮:“那你會種番薯嗎?”
    「係統:……對不起。」
    平安:“……”
    他就知道!
    別人家的係統無所不能,他的係統就是個廢物。
    可能是他怨念的表情太過明顯,係統停頓了兩秒,突然道,
    「不過我這裏有番薯的百科詞條,宿主你想看看嗎?」
    平安:!!
    你怎麽不早說!
    他立刻轉變了一副臉色,簡直想當麵給係統吹一段彩虹屁,
    “謝謝統統,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統統,我再也不說你是個廢物了!”
    ·
    雖說是給平安放了假,但皇太極還真沒想到,這小子第一天放假就敢跑出宮去玩,整個下午都沒見到人影。
    天已經擦黑,範文程剛剛離去,他極言農業對於發展生產,積蓄國力的重要性,皇太極自然知道民以農為本,八旗軍隊也是閑時為民。
    但關外畢竟天氣寒冷,土地貧瘠,盡管民眾已經盡力耕種,糧食的收成總是不太好,還不如養些牛羊。
    他歎一口氣,
    “範先生,你說的本汗都明白,但關外畢竟種植艱難,若是一味的棄兵還民,在土地上下功夫,恐怕收效還不似如今。”
    他這樣說其實是比較委婉了,大金如今的糧食一大半靠明廷的“饋贈”和通商互市,女真人習慣了搶掠,這是所有草原民族的通病。
    既然將範文程當做心腹,皇太極也便將心中所想全部告知,
    “孤也沒必要瞞你,大金是靠在馬背上拚殺搶來的如今的國本,若是想像明朝一樣,依靠土地收成來積累國本,這是妄想。”
    “一則確實地力、經驗都不足,二則……”
    沒有糧食了便去搶,靠著戰馬與鐵刃很容易就能得到要辛苦勞作好幾個月的收成,有這樣容易的法子在,誰還會多花心思在土地耕種上呢?
    這種觀念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
    範文程卻好像根本沒受打擊,他衝著皇太極又行一禮,
    “所以臣有一法或許可行,還是多虧了八阿哥的啟發。”
    “平安?”皇太極稍稍起了點興致,
    “他成日裏想著出去玩,竟還能啟發先生了?”
    “正是,”
    範文程斟酌著語言,道,
    “前幾日學堂中隻剩八阿哥一人,卻有多位先生,我們便時常共同商討文章中的問題,不曾想在討論中竟然頗有所得。”
    範文程本想將八阿哥種了些從關內來的珍惜作物的事告知皇太極,直接向他求些農業人才,順便也在關外推廣些農業種植技術。
    既能推動關外土地種植增產,也能完成八阿哥交給自己的任務,一舉兩得。
    但怕皇太極覺得八阿哥進了學堂,聖賢書沒讀,卻愛上了種地,一味追求口腹之欲,難免有不學無術之嫌,總歸對他們都不好,到最後話風一轉,還是選擇了從其他的方向引入。
    “所以臣想著,種地也是如此,總是要有些有經驗的人帶領,或許會容易些,大金雖然不擅長農種,正巧,這不就有現成的幾萬歸附之眾可以收用嗎?”
    皇太極聽明白了,範文程是希望能從孔有德、耿仲明帶來歸附的明朝民眾,和尚可喜即將帶來的幾萬軍民中挑選善農之人,將土地種植的經驗先在關外推廣開來。
    於民有利的事當然可以做,土地增產還能多收上些稅,充盈糧倉國庫,他自然無有不準。
    ·
    方才聽範文程提到了八阿哥,皇太極心念一動,想著有些日子沒有聽跟隨在八阿哥的身邊保護他的隱衛們匯報了,於是隨意給長慶遞了個眼神。
    多年體察上意,長慶立刻領會,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書房。
    待範文程離開,長慶弓著身湊過來,
    “大汗,跟著一路保護八阿哥的隱衛到了。”
    明麵上雖然隻有額爾赫和阿克敦兩名侍衛跟在八阿哥身後,但皇太極是將平安當作儲君養的,萬萬不可能讓他的安全出一點差錯。
    “參見大汗。”
    隱衛一進殿中便迅捷利落地跪下去,確實是比偶爾會被平安帶偏的侍衛們穩重多了。
    “起來吧,”
    有些日子沒將他叫來問過平安的情況了,其實也是因為平安整日裏都在學堂,實在是用不著這些隱衛。
    皇太極微闔了眼睛,疲憊道,
    “平安最近如何?”
    他覺得即便範文程能選出些善於種植的人才,將這些經驗推廣開來,估計也收效不大,實在是地力受限,再加上自古以來的習慣一時半會兒難以改變。
    元朝昔日多麽輝煌,蒙古人在馬背上打天下,卻守不住天下,除卻對於不同民族的區別對待,助長排斥反抗情緒外,皇太極總覺得還有其他方麵的原因。
    農耕是一個國家的立身之本,草原遊牧民族的立國總是短暫的,焉知是否與不重視農耕有關呢?
    所以他其實也希望大金能慢慢的轉變為農耕為主,因此也覺得頗為頭疼。
    隱衛站直身體,
    “八阿哥今日上午一切如常,按時從學堂散學,午後小憩片刻,便帶著兩位侍衛去了十五爺的莊子裏。”
    後麵的話他說著卻有些猶豫,
    “隻呆了半個時辰……但八阿哥回來時手裏拿著一個盛著泥土的花盆,坐在馬上由阿克敦牽著,在街上買了三樣點心,現下已經回到關雎宮了。”
    皇太極:“……”
    聽起來沒什麽異常,就是隱隱和範文程剛剛的話題對上了,拿著花盆……難道平安也想種地嗎?
    “知道了,”皇太極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明日這個時辰再來稟報。”
    ……
    第二日
    第二日下午平安沒有出去,抱著那盆紅薯芽,在關雎宮的庭院裏和它一起曬太陽。
    酉時隱衛按時前往崇政殿,一進來便跪下,不再起身,
    “大汗恕罪,奴才昨日看錯了,八阿哥拿的不是一盆土,那盆裏有一根枯枝,八阿哥抱著花盆在關雎宮的院裏坐了一下午。”
    皇太極:“……明日再報。”
    第三日
    隱衛今日格外忐忑,
    “大汗,八阿哥今日同昨日一樣仍舊在關雎宮裏抱著花盆曬太陽,但奴才今日看清楚了,那根樹枝應當是活的,是紫紅色。”
    皇太極:“……”
    突然有點後悔給平安放假了是怎麽回事?
    這小子就沒點正經事幹嗎?!
    哪怕跑去哪裏玩也好啊!
    第四日
    第五日
    ……
    等到第七日,隱衛的答複仍舊和之前一樣,皇太極按著額角,
    “隨他去吧,隻要不身涉險境,若無大事,日後也不必再向我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