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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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殉節一說, 前朝時是有的,無子的妃嬪, 等皇帝去了, 大多都要殉節,可是慢慢到了後頭,這個規矩也就被廢了, 畢竟這規矩實在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也有傷天和。
    而本朝,在關外的時候,也有殉節的規矩,隻是也是偶有發生, 並不常見,而且大多數時候, 都帶著強烈的政治色彩。
    如今小董鄂氏突然殉節,沒人會覺得她是真的對順治帝情根深種, 這才做出這個決定,大多數人心裏估摸著, 還是覺得這多半是太皇太後的逼迫。
    甚至連毓敏都這麽想。
    因為這段時間, 太皇太後對小董鄂氏實在是有些過於苛刻了。
    簡直就是動輒得咎, 做什麽都是錯的,做什麽都要受到責罵。
    在這種高壓環境中生活,不說小董鄂氏了,毓敏這個局外人都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現在人算是死了, 毓敏心裏情緒莫名,一時在永和宮也待不住了, 和董鄂福晉說了兩句話, 便匆匆離開了。
    等回了景仁宮, 毓敏這才將香萍叫上來仔細問話。
    香萍一五一十的說了。
    “說是昨晚上回去人就病了, 今兒一大早也沒能起來,她宮裏的宮女前去慈寧宮裏稟報,又被太後給訓斥了一頓,結果領了訓回去,就看見董鄂格格吊死在屋裏了,還留了信,說是舍不得大行皇帝,悲痛難以自抑,因而殉節。”
    香萍這會兒已經冷靜多了,說話也十分有條理。
    毓敏聽著這些,麵沉如水,但是心裏卻是一點都不信。
    小董鄂氏入宮才多久?
    她能對順治有多少感情?
    這個時候殉節,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可能是見著太皇太後對她的態度,生怕日後連累了家族,這才以死來平息太皇太後的怒火吧。
    毓敏閉了閉眼,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最後隻能抬了抬手:“不必多言了,給我更衣,我過去看看。”
    香萍張了張口,仿佛是想要攔著她,但是到底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默默上前來給毓敏更衣。
    毓敏換上喪服,又簡單整理了一下,就往小董鄂氏的宮裏去了。
    到的時候,太皇太後已經在了,她半闔著眼睛,坐在上位,手裏撚動著一串佛珠,麵上無悲無喜,乍一看,竟有幾分寶相莊嚴之感。
    不過這念頭也隻是一刹,等下一刻她睜開眼,又恢複了往日那副端肅鄭重的模樣。
    “你來了啊,坐吧。”她抬了抬手。
    毓敏屈膝行了一禮,這才坐下。
    太後一邊撚動著佛珠一邊道:“小董鄂氏待皇帝情深義重,本宮聽聞之後,心中也十分觸動,隻是殉節之事日後再不可取。”
    毓敏垂著眸,輕輕嗯了一聲。
    正在此時,皇後也來了,哦不,現在該說是仁憲皇太後了,玄燁登基之後,就給毓敏和皇後都上了徽號,毓敏是慈和皇太後,皇後是仁憲皇太後。
    仁憲皇太後此時看著有些慌張,衣著打扮看著都有些淩亂,仿佛是匆忙之間收拾了就出來的。
    一進門先給太皇太後行了一禮,然後就忍不住問:“怎會如此啊?”
    太皇太後看了她一眼,眼中生出幾分感歎,哪怕這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侄孫女的城府比起佟氏來,真的是太淺了。
    “坐吧,待會兒再說。”太皇太後冷冷應了一句。
    仁憲太後許是看出了太皇太後的不滿,便也不敢多言,老老實實的坐在了毓敏對麵。
    沒一會兒,屋裏便有人走了出來。
    來的正是在小董鄂氏跟前伺候的宮女,她眼眶泛紅,一出來就跪在地上給毓敏三人行了大禮。
    “主子的遺體已經收拾妥當了。”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淡淡道:“小董鄂氏殉節,乃是忠貞之舉,本宮和皇帝都不會慢待她的身後事的。”
    宮女哭的泣不成聲,但是此時卻也隻能壓抑著悲痛謝恩。
    毓敏有些看不過眼,幹脆垂下眼眸,隻當自己沒看見。
    太皇太後之後又吩咐了一係列的事情,明確叮囑了十三衙門來操持的人,按著妃的禮節來操辦喪事,等說完之後,便領著毓敏幾人離開了。
    毓敏走出承乾宮時,隻覺得這原本的繁華之所,此時卻顯得越發凋敝蕭索了。
    她心裏隱隱有些發毛,也不敢多想,悶頭跟著太皇太後一起離開了。
    之後幾日,玄燁果然下旨,冊封殉節的小董鄂氏為貞妃,極近哀榮,但是與此同時,也頒布了順治帝的罪己詔,一共十四條,條條都是對順治帝自己政治舉措的否定。
    毓敏知道,這個罪己詔肯定不是順治帝自己寫的,可是是與不是的,又有什麽關係呢?人死如燈滅,人都沒了,這些身後名,也隻能任由旁人給他書寫了。
    玄燁雖然還是個孩子,這皇帝當得也不見得有多少權利,但是即便是個吉祥物,這段時間以來,還是忙的團團轉,幾乎沒有一刻空閑的時候,毓敏也因此已經好幾日沒有見著他了。
    這天終於忙的差不多了,玄燁這才覷了空來景仁宮探望毓敏。
    毓敏想兒子也想的什麽似得,一聽說玄燁要來,急忙讓人準備了他愛吃的點心茶水,一心一意的盼著兒子過來。
    玄燁是中午的時候過來的,小小一點孩子,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之下,倒也有了幾分九五之尊的尊貴。
    毓敏坐在屋裏,看著他走了進來,然後給自己行禮:“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毓敏臉上的笑早就抑製不住了,急忙對他招了招手,免了禮數:“別多禮了,快過來額娘這裏坐。”
    玄燁此時也不端著了,抬頭對著毓敏一笑,終於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模樣來。
    他兩三步走到毓敏跟前,坐到了她身邊的榻上。
    毓敏將早就備好的點心往他這一邊推了推,柔聲道:“你這幾日累壞了吧,額娘備了你愛吃的點心,快嚐嚐味道怎麽樣?”
    順治駕崩,玄燁作為新皇,雖然不像民間似得得守孝三年,但是天子以日代月,也得茹素守孝二十七天。
    因此這段時間玄燁是一點葷腥都沒見,毓敏雖然心疼兒子,也不敢在太皇太後的眼皮子底下給兒子開小灶,隻能讓人做點心時,好歹加了些葷油。
    玄燁果然是餓了,就著茶水,連吃了三塊點心。
    他長出一口氣,麵上露出一絲鬆緩:“額娘這兒的點心,還是和往常一樣好吃。”
    毓敏忍不住一笑,摸了摸兒子的腦門,柔聲道:“你日後若是想吃,那就多來。”
    玄燁重重的點頭。
    之後母子倆又說了些家常,無非就是一些宮廷瑣事,說起小董鄂氏殉節,玄燁也有些感慨。
    “真是沒想到,她竟會做出如此剛烈之事。”
    毓敏沉默片刻,這才道:“她如今這個處境,不這麽做,隻怕也沒什麽活路。”
    玄燁一聽這話,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額娘,他伸出小手,握住了毓敏的手:“額娘別怕,兒臣會護著您的。”
    毓敏卻隻是苦笑:“你放心,我如今的處境還算安全,當是不會有什麽大事兒。”
    說到這兒,毓敏又頓了頓,許久才道:“哪怕是真出了什麽事兒,你也記著,在你沒有自保之力之前,千萬莫要深究。”
    玄燁一聽這話,眼眶立刻紅了,一把抱住了毓敏,啞著嗓子道:“額娘,你別怕,汗阿瑪沒了,我護著您。”
    毓敏隻是苦笑,一邊扶著兒子毛刺刺的腦門,一邊輕聲道:“也不會真到如此地步,我也隻是和你說說最壞的結果罷了,我在這宮裏,不爭不搶的,也沒人會和我為難。”
    玄燁緊了緊抱著毓敏的手,眼底湧出些許深沉。
    毓敏見他不吭氣,也不為難,隻是一遍又一遍的安撫著兒子。
    過了許久,玄燁終於緩過勁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從毓敏懷裏退出來。
    毓敏看著兒子有些臉紅的樣子,心裏隻覺得可愛,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柔聲道:“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該用午膳了,今兒知道你來,我特意讓膳房做了你愛吃的菜。”
    玄燁笑著點了點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此時看著卻是亮晶晶的。
    母子倆吃了頓安生的午飯,吃完之後,原本玄燁就要走了,毓敏有些舍不得,又留玄燁說了會兒話。
    玄燁告訴毓敏,禮部已經擬定了新的年號,最後他選擇了康熙,康乃安寧之意,熙乃是興盛之意,這個年號意味著萬民康寧,天下興盛,他覺得意頭很好。
    毓敏雖然早有所料,但是此時聽著這話,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感慨,她生出來的兒子,還真成了曆史上的康熙皇帝啊,命運真是奇妙。
    不過母子倆也沒能說多久的話,外頭的人很快就催促皇帝離開了,玄燁隻能依依不舍的和毓敏作別,然後又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離開了。
    毓敏看著兒子離開,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見,這才回轉。
    一邊的香草勸慰她道:“娘娘別難受,皇上日後還有的是時間過來探望您。”
    毓敏看了香草一眼,淡淡一笑:“他是皇帝,日後自該以國事為重。”
    香草一聽這話不由一愣,許久又笑笑:“是奴才眼皮子淺了。”
    毓敏沒有多言,轉頭回了內殿。
    順治的梓宮是在二月份的時候被移入景山壽皇殿的。
    也是以此,標誌著順治的喪事徹底結束了。
    宮裏漸漸恢複了往日裏的規矩行事,毓敏終於能吃上肉菜了。
    不過原本一些暗潮湧動的東西,也終於在此時翻湧到了明麵上。
    順治的梓宮前腳才剛移出去,後腳等著清算順治帝政治遺產的人就坐不住了。
    二月中下旬,根據底下人奏報,皇帝裁撤了十三衙門,恢複了內務府,又有人請命誅殺吳良輔。
    玄燁本就對吳良輔沒什麽好感,再說他如今還是個任事都管不了的孩子,這件事自然也輕而易舉的達成了。
    吳良輔哪怕是出了家,成了方外之人,到底也沒能躲過這死劫,很快就追隨順治帝而去。
    之後又是設立武備院,又是將三大織造都攏歸在內務府麾下,毓敏都能清楚的看出,這是為了加強皇權所做的努力。
    也不用猜測,肯定是太皇太後以及這四位上三旗輔政大臣的意思。
    朝政的格局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毓敏的生活卻並沒有改變很多,她每日依舊吃吃喝喝,日子過得還算自在,隻除了見著玄燁的機會越來越少,她好像再沒有旁的憂愁。
    毓敏能猜出,減少他們母子相見,肯定是太皇太後的意思,不過麵對如此境況,她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默默忍受,不過毓敏也不是真的就啥也不幹了,到底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她還是會時不時的給玄燁送些吃的喝的。
    她知道這孩子格外要強,如今當了皇帝,他的功課強度比以往更甚,因此毓敏也怕他為了這些課業,耽誤了自己的身體,所以總是給他稍些滋補的湯水和吃食。
    太皇太後對她這個行為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過問,畢竟給兒子送些吃的,這從哪方麵都挑不出錯來。
    三月,禮部終於給大行皇帝定下了諡號和廟號,世祖章皇帝。
    也算是終於蓋棺定論了吧,毓敏心裏無悲無喜,隻在忌日那天,在佛前上了一炷香,他既然去了,那也請他保佑玄燁,一生能平平順順。
    四月中,壽安宮終於修整好了。
    內務府這回算是費了大心思整修,將這個三進的宮室打理的清清爽爽,花草樹木都很有格調,毓敏去看了一回,隻覺得這院子,除了離太皇太後有點近,再沒別的毛病。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指點了幾個地方再增添或減少些什麽,便再沒有別的需求了。
    沒幾日,毓敏就搬進了壽安宮,而仁憲皇太後此時也已經搬進了慈仁宮,慈仁宮在東麵,距離這邊有點遠。
    其實毓敏也有些納悶,按理來說,仁憲皇太後和太皇太後的關係最近,住的近豈不是更好,為啥非得把自己湊到太皇太後跟前來。
    左思右想,或許也隻有太皇太後想盯著自己這一點可以解釋了。
    不過毓敏也不大在意,愛盯著盯著吧,反正她也不打算作什麽幺蛾子,宮門一關,隻管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太皇太後難道還能盯到她臉上來不成?
    隨著毓敏的搬宮,其他太妃們也都陸陸續續的搬了宮,東西六宮,頓時空了下來。
    毓敏在離開之前,站在景仁宮的院子裏,看著這屋裏的一草一木,心中忍不住感歎,住了這幾年了,倒也有感情了,想來下次這裏再住人,就是玄燁結婚的時候了吧。
    想到這兒,毓敏心裏隻覺得有些古怪,玄燁現在虛歲才八歲,要等他結婚,隻怕還得等幾年。
    不過曆史上康熙皇帝結婚很早,這裏頭倒不止是因為古人都結婚早的緣故,還有他自己想要趕緊大婚然後趕緊親政的政治色彩在裏頭。
    因此雖然毓敏心裏清楚早結婚有一些列的害處,也不敢真的確定自己能不能攔得住這事兒。
    想著康熙初年死的那一溜孩子,毓敏心裏就有些發毛,這可都是自己的親孫子啊。
    想到這兒,毓敏不敢往下再想了,算了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想再多也是無用。
    毓敏搬宮這天晚上,總算是見著了兒子。
    許久未見,毓敏總覺得這孩子比以往穩重了許多,也很少再露出孩子氣的神態。
    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自己的崽兒,見著他時,毓敏心裏還是很高興的,母子倆好好的用了頓飯,玄燁這才說起最近的事兒。
    他的功課很重,祖母也罷,師傅也罷,都對他要求很嚴格,每日的作息起居都有嚴格要求,毓敏光是聽著都覺得有些窒息,忍不住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兒子略顯削瘦的臉頰,柔聲道:“讓你受罪了。”
    玄燁卻隻是笑著搖頭:“兒臣如今都是皇帝了,自然要比旁人行事規矩更多,兒臣不累。”
    毓敏看著兒子的笑臉,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孩子,倒是和順治的性格是兩個極端。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毓敏正要送玄燁出去,突然外頭有人傳話,太皇太後宮裏的蘇麻喇姑來了,要見娘娘。
    蘇麻喇姑就是蘇茉爾,她之前改名為蘇麻喇,如今宮裏都尊稱她為蘇麻喇姑。
    毓敏麵對她可不敢怠慢,急忙讓人將人請了進來。
    蘇麻喇姑麵色看著不大好看,一進門先給毓敏和玄燁請了安,這才道:“剛剛慈仁宮太後那邊傳信過來,說是四公主沒了。”
    毓敏一下子愣住。
    順治末年是個多事之年,之前便有五公主和六公主接連夭折,恩綽福晉,筆什赫福晉,還有納喇格格都在這一係列事情中深受打擊,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四公主又沒了。
    四公主的生母是烏蘇格格,但是卻是養在仁憲太後膝下的,如今突然沒了,隻怕仁憲太後那邊,不會太好受。
    毓敏一時間沉默了,倒是玄燁反應的及時,立刻道:“怎麽會突然沒了,是病了嗎?太醫可去看過?”
    蘇麻喇姑歎了口氣,一一道來:“是前幾日著了風寒,初時看著也不甚嚴重,太醫也去過幾次,但是四公主身體太過虛弱,到底沒能扛過去。”
    玄燁一時皺起了眉,雖然兩人沒見過幾次麵,但是到底也是自己的親妹妹,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他心裏又怎麽會不難過呢?
    毓敏看著玄燁皺眉,柔聲道:“不如先過去看看吧,出了這樣的事兒,想來你皇額娘心裏也難受。”
    玄燁點了點頭,一行人便又往慈仁宮去了。
    到了地方,還沒進去呢,就聽到你屋裏哀哀切切的哭聲,毓敏能聽出來正是仁憲太後的聲音,伴隨著哭聲,還有太皇太後的勸慰。
    毓敏定了定心神,和兒子一起走了進去。
    一進去,果然看到仁憲太後悲痛不已的匍匐在榻上,淚流不止。
    “怪我,怪我沒照顧好她。”仁憲太後哭的撕心裂肺,毓敏隻是看著,也覺得有些難受。
    太皇太後此時也看見了毓敏和玄燁,神色一緩,淡淡道:“你們過來了。”
    毓敏行了一禮:“嬪妾來遲了。”
    太後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你能來送她一回,也是有心。”
    毓敏看了眼榻上,隻見一個小小的人兒窩在榻上,瘦瘦小小的,麵色青白,透著死氣。
    玄燁緊皺眉頭,上前勸慰了仁憲皇太後幾句,可是此時仁憲太後已經難過的失了心智,什麽勸慰之語都聽不進去。
    太皇太後看著情形,淡淡道:“玄燁,不必勸她,她心裏難受,哭一哭也是好的。”
    玄燁這才住了嘴。
    毓敏掃了一圈屋裏的人,卻並沒有看到四公主的生母烏蘇氏,有心想要問一句,但是看著這情形還是閉了嘴。
    屋裏一時間隻能聽到仁憲太後哀哀切切的哭泣聲,太皇太後手裏撚動著佛珠,眼圈也有些泛紅,毓敏一時間也被這情緒感染,麵上露出幾分哀傷的神色。
    到底還是個孩子呢,沒成想就這麽一病去了。
    許久,太皇太後見仁憲太後還止不住眼淚,隻能開口道:“皇帝回去歇著吧,你明日事情繁雜,不要耽擱了歇息。”
    玄燁推辭了幾句,最後到底還是站起身來,給太皇太後和兩位太後道別。
    毓敏將人送了出去,看著兒子離開,仔細叮囑他:“四公主這邊,自有太皇太後操持,你莫要操心,還有,自己的身體你也要經心,不要熬夜損耗心神,你年紀還小,日後讀書的時日還多著呢,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玄燁聽著這些話,隻覺得心頭一暖,皇瑪嬤雖然對他十分看重,但是對他的要求也很嚴格,這世上,也就隻有額娘會關心他的身體好不好,而不是看重他到底優秀不優秀。
    玄燁眼圈一酸,又急忙移開視線,強行按捺住了內心波動,勉強露出個笑來,柔聲道:“額娘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毓敏不知道他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因為這孩子自小主意就正,可是此時她也不能多說什麽,隻能滿眼憂慮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目送兒子離開。
    四公主雖然是夭折,可是到底是仁憲太後撫養,身後事辦的還算體麵,最後和幾個姐妹葬到了一塊。
    出殯那天,仁憲太後病倒了,沒能出席,烏蘇格格卻出現了。
    她看起來瘦的厲害,氣色也很難看,幾乎要被宮女扶著才能站穩,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來了。
    從頭到尾,她的眼淚就沒斷過,卻也不是那種悲痛不已的哀嚎,隻是默默地,默默地流淚,如此模樣,卻反而更顯她的哀傷,讓人隻是單單看著,就心存不忍。
    等到四公主的喪事結束,宮裏又恢複了寧靜,隻是仁憲太後因為此事打擊太大,好幾天都沒在宮裏露麵。
    一直等到入了六月,這才勉強出來走動。
    毓敏看她那樣子,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心裏感歎幾句。
    不過玄燁最近卻有些煩心,六月裏,順治時期設立的內閣被罷免,複立了內三院。
    人都說三年不改父道,順治帝這死了才幾個月,之前的政治遺產就被霍霍的不剩什麽了。
    玄燁雖然也對汗阿瑪的許多行為不理解,但是隨著讀書越來越多,對於汗阿瑪的思想卻是支持的,如今這些人大肆將汗阿瑪設立的製度裁撤,玄燁心裏說沒有疙瘩那是假的。
    隻可惜他現在這個皇帝,壓根沒有實權,也隻能心裏鬱悶。
    不過幸好還有毓敏在,他時不時的還能與毓敏說說心中苦悶。
    毓敏當然不會放過這兒絕佳的機會,耐心安慰的同時,也會不動聲色的輸出一些自己的觀念,潛移默化的去改變玄燁的思維。
    日子就這麽一日日過去,轉眼到了年底,玄燁親自前往天壇祭祀先祖,同時,順治帝也升祔太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