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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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當”一聲, 毓敏手裏的茶碗掉到了桌上,茶水倒了一桌子。
    雖然早有預感,但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毓敏整個人還是都愣住了。
    到時間了嗎?
    竟是這個時候。
    她心裏一時間有些紛亂。
    而此時坐在毓敏對麵的玄燁也一下子慘白了臉色。
    他如今不是小孩子了, 痘疹的威力也早就聽人說了不少, 之前自己和額娘熬過這一關, 是因為他們倆的痘疹症候輕, 如今汗阿瑪也得了,真的能有他和額娘的幸運嗎?
    玄燁猛地從榻上跳了下來,厲聲道:“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
    香草被玄燁突然的發作嚇了一跳,整個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然後又回過神來, 結結巴巴道:“奴, 奴才聽人說, 皇上下午從憫忠寺回來的時候就有些發熱,然後就在剛剛,太醫去診了脈, 這才傳出消息來,說皇上,皇上……”
    後麵的話香草已經說不出來了,可是看她那副驚懼難安的樣子, 就知道她不會說謊。
    玄燁臉色鐵青, 一把扶住了毓敏, 低聲道:“額娘,您先坐下, 我出去打探消息。”
    “不行。”毓敏下意識一把拉住了玄燁。
    她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了, 深吸一口氣, 勉強恢複了鎮定:“這會兒外頭肯定亂的不成,不不要亂跑,先待在景仁宮。”
    玄燁皺了皺眉,但是到底沒有反駁額娘的話,老老實實的留在了景仁宮。
    毓敏這會兒腦子也清晰了許多,立刻派香草出去繼續打探消息,同時將香萍和香蘭叫到了跟前。
    她的眼神從二人身上掃過,這兩人從表麵上都看出來有什麽不妥,香萍許是聽見了什麽,麵上有些憂慮,香蘭還是那副老實模樣,悶不吭氣。
    毓敏心裏轉過無數念頭,很快就開了口:“如今宮裏正是多事之秋,皇上那兒又仿佛出了岔子,你們二人是我信得過的人,今兒我也就與你們交底了,越在這樣忙亂的時候,我們就更應該穩得住,我如今顧不得旁的,景仁宮的事兒都交到你們二人手上,一定要紮緊了籬笆,莫要在這關鍵的時候被人鑽了空子!”
    香萍和香蘭立刻恭聲應了。
    毓敏這才擺了擺手讓人下去。
    不過等一轉過頭,毓敏麵上的憂慮卻又浮現了出來。
    玄燁抬頭看著毓敏,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額娘別著急,汗阿瑪有上天庇佑,一定會沒事的。”
    毓敏看著兒子略顯擔憂的神色,苦笑一聲,心說你汗阿瑪這回還真誰都護不住了。
    不過這話當然不好給玄燁說到麵上,毓敏隻能俯下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柔聲道:“好孩子,別怕,有額娘在,會沒事的。”
    玄燁抿了抿唇,他想對額娘說自己不怕,可是這話到底沒能說不出口,最後隻能伸手抱住了額娘。
    毓敏摟著兒子,心中心思翻湧。
    順治得了天花,那他的命也長久不了了,自己現在必須得考慮好,日後該如何行事。否則等真到了關鍵的時候,隻怕也沒多少時間給她仔細思索了。
    此時的乾清宮,靜的落針可聞,皇帝躺在榻上,喘著粗氣,意識有些不清醒。
    跪在地上給皇帝診脈的太醫雙手顫抖,幾乎要捏不穩脈。
    太後沉著臉坐在一旁,眼中神色複雜。
    許久,太醫終於鬆開了診脈的手,他哆嗦著嘴唇給太後回話:“娘娘,皇上,皇上他……”
    太後見他如此支吾,哪裏還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立時隻覺眼前一黑,坐都要坐不穩當了。
    蘇茉爾急忙上前攙扶住了太後。
    太後一把握住蘇茉爾的手,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太醫:“皇帝到底如何?能不能治!”
    太醫這會兒都快被嚇哭了,聽到這話,隻能匍匐在地上:“皇上的確是患了痘疹,如此症候,微臣,微臣實在是……”
    太後一時間隻覺得天旋地轉,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她嘴裏呢喃。
    不過是出去了一回,也沒去什麽不得了的地方,怎麽就這樣了呢?
    她回頭看向躺在榻上的兒子。
    他此時應當還清醒著,可是卻一直閉著眼睛不看人,太後幾乎是有些狼狽的撲倒在榻上,一把拉住了兒子的手,流著淚道:“福臨,福臨你別怕,額娘一定讓人救你,你別怕!”
    順治的眼淚順著鬢角流了下來,他也終於睜了眼,此時的他看起來平靜多了,眼中無波無瀾,仿佛是看開了什麽似得。
    “額娘不必為了我費心,或許這便是上天對兒臣的懲罰吧。”
    太後眼淚撲簌簌的流,她緊緊握著兒子的手,哽咽道:“你胡說什麽!你是真命天子,上天庇佑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懲罰你。就算要懲罰,也讓額娘來受!”
    順治聽著這話,心裏也越發難受,他反握住太後的手,掙紮著道:“額娘莫說氣話,兒臣不孝,讓您操心這麽多年,如今到如此地步,也是兒臣咎由自取。”
    太後大哭,此時的她早就忘了兒子以往的不好,心心念念的,也隻剩下這個兒子。
    毓敏這一晚上都沒能睡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眼底一片青黑。
    香草進來回稟:“乾清宮那邊守的嚴實,一點消息也透不出來,隻知道太後娘娘在裏頭照顧了一晚上,今兒一早才回了慈寧宮。”
    毓敏聽著這些話,神思有些恍惚。
    許久,才點了點頭:“你費心了,下去歇著吧。”
    香草張口仿佛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隻能應了一聲,然後退了出去。
    毓敏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略顯憔悴的自己,有些愣神。
    順治帝要死了,她要當太後了,這該是好事兒啊,可是她的心情為何卻如此沉重,一時間竟有些高興不起來。
    毓敏低眸歎了口氣,或許她內心深處比誰都更明白,當上了太後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事情,她要經曆的挑戰,隻會比現在更多。
    這一天,宮裏的氣氛都十分壓抑。
    皇帝得了天花的事兒,已經傳的滿宮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妃嬪們各個都閉門謝客,不敢在這個時候蹦躂。
    毓敏自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表現出有任何不同,老老實實的窩在景仁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著了誰的眼。
    至於玄燁,第二日就回了阿哥所,照樣還是得讀書上學,不過毓敏仔細叮囑過一回玄燁跟前的大太監趙昌,讓他一有事就立刻回稟,不得隱瞞。
    趙昌倒是老老實實的答應了,但是毓敏卻不敢保證他真的聽話,畢竟趙昌正兒八經的主子可不是她,而是玄燁。
    日子就這麽在眾人一日日的煎熬中度過,乾清宮那邊,自始至終也沒能傳出什麽好消息來,皇帝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了,太後的眼淚都快流幹了,火也發了不少,可是哪怕你是再大的天潢貴胄,病魔麵前人人平等,老天爺不會因為你是皇帝而放過你。
    初五這天,太後仿佛是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一大早,就召集了幾個重臣入慈寧宮說話。
    毓敏也是聽人說的閑話,並不知道具體都叫了誰,但是她心裏明白,這些人入宮,多半是為了儲位。
    毓敏心裏頓時有些緊張。
    這幾日時間,雖然因著皇帝病重,大家的日子都有些難熬,但是許多機靈人,卻也多少都意識到了,大清朝的天要變了。
    皇帝要是駕崩,那新的皇帝是誰。
    這簡直用不著想,不是二阿哥就是三阿哥,剩下幾個阿哥,都太小了。
    而這其中,二阿哥母族略微強些,可是三阿哥卻是得過天花的,誰也說不上來兩位阿哥哪個機會大些。
    但是這卻不妨礙這些人提前奉承毓敏,反正不管是不是三阿哥,提前奉承幾句又不妨礙。
    因此這幾日,毓敏的生活質量那提高的不是一星半點,之前去膳房提飯,想要多吃一個肉菜還得自己點,現在壓根不用毓敏費心,她愛吃什麽,膳房早早就準備好了。
    其他各處也一樣,吃的用的,都提高了一個檔次,甚至景仁宮的宮女太監出去行走,也格外被人高看一眼。
    毓敏對這些變化倒是不怎麽驚訝,她相信,董鄂福晉那邊現在估計也是一樣,這也是人之常情。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太後那邊是什麽態度。
    毓敏雖然知道最後結果,但是真正處在這個環境,誰又能真的無懼無憂呢?
    此時的慈寧宮顯得異常嚴肅,太後身著素服,滿臉疲憊,手裏撚著一串佛珠,許久都不說話。
    底下坐著的,都是上三旗麾下的滿洲重臣,排在第一位的便是索尼,索尼之下坐著鼇拜、蘇克薩哈和遏必隆。
    索尼老成持重,見著太後不開口,略微思索片刻,便率先開了口:“太後娘娘召集奴才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太後抬手揉了揉額角,終於開了口:“皇帝病情越發不好,這幾日提起了立儲之事,我心中憂慮,便想著召你們過來商議一番。”
    索尼一聽這話,又見此等大事太後竟然並不召集諸王貝勒,心裏立刻有了數,恭敬道:“此事奴才等不敢置喙,還要皇上和太後娘娘做主。”
    太後垂著眸,許久輕笑一聲:“都這種時候了,不必再說這種場麵話,二阿哥三阿哥都是聰慧的孩子,可是皇位隻有一個,在他們之間,必須有所抉擇。”
    索尼終於閉上了嘴,眉頭緊皺,許久都不說話。
    最後還是鼇拜忍不住開了口:“奴才看二阿哥年長,又自來勇武,當是正選。”
    此時還是清初,八旗共推的製度還留存於世,鼇拜開口說這話,倒也不算僭越。
    太後聽了也隻是蹙了蹙眉,沒有吭氣。
    遏必隆奸猾,一見太後這個態度,心裏立刻有了數,立刻道:“奴才倒覺得,二阿哥聰慧,又曾出過天花,可見是有福之人,當為儲君。”
    太後點了點頭:“這話倒是不差,玄燁這孩子,的確有福相。”
    太後都說這話了,其他人對視一眼,便也明白了太後心意,索尼立刻起身行禮:“儲位大事,奴才等人都聽從太後娘娘吩咐。”
    太後這才滿意點頭:“你們忠心,哀家都是知道的,到了此等危急關頭,哀家也隻能依靠你們了。”
    幾人連道不敢。
    大事說完,幾人這才說了些三旗內部的事兒。
    太後命幾人繃緊心神,以防不測,幾人也紛紛給太後表了忠心,等說完之後,太後這才讓眾人退下。
    隻是最後卻將索尼留下來說話。
    鼇拜幾人互看一眼,心裏隱約明白太後對索尼的看重,並不敢多言,便退了出去。
    太後等人都走了,這才對索尼道:“你與湯若望可相熟?”
    索尼一愣,點了點頭:“奴才與他能說上幾句話,卻算不得相熟。”
    太後此時皺起了眉,許久才道:“皇帝如今病的越發糊塗了,前幾日竟與湯若望商議,想要將皇位傳給安親王。”
    索尼聽了大驚:“怎會如此?”
    太後麵色也有些不好看:“幸好湯若望是個明白事理的,勸住了皇帝。”
    索尼這才將心放回肚裏,他思索片刻,終於道:“許是安親王對皇上行事多有支持,皇上又顧慮主少國疑,這才有此心思。”
    太後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麵色依舊沒有好轉多少。
    “此事我隻說給你聽,你這幾日,多盯著點安親王府,還有那個湯若望,你也許多多親近,他對皇帝影響很大,如今還要防備皇帝病中犯糊塗。”
    索尼皺著眉應了,心裏卻在歎息,皇上這一招,隻怕是將安親王推進火坑了,日後不管是二阿哥還是三阿哥上位,隻怕都饒不過安親王。
    初五這一日,不僅是太後召集了上三旗的重臣,皇帝也召集了幾位大學士入宮議事。
    隻是皇帝這邊並未議論出個因果來,皇帝還在兩個兒子之間猶豫。
    太後許是看出來皇帝的猶豫,初六一早,就去乾清宮裏探望。
    她到的時候,順治帝還在昏睡,太後坐在榻邊許久,一直從黃昏等到夜晚,皇帝這才清醒。
    他迷迷瞪瞪的仿佛在床頭看見一個人影,眯著眼睛許久,這才看清楚是自己的額娘。
    順治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沙啞:“額娘怎麽過來了。”
    太後看著他如今的模樣,眼眶一酸,上前去幫著兒子攏了攏被子,柔聲道:“我過來看看你。”
    順治帝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許久才平複下來。
    “額娘,兒臣,兒臣怕是有些支撐不住了。”
    太後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說什麽昏話,你好好養病,會好的。”
    順治此時卻仿佛看開了一樣,神色都變得平靜了許多:“額娘不用安慰我,我如今越病著,心裏卻好像越清醒了,您這次過來,是想要和我商議儲君的事情嗎?”
    太後聽著這話,心頭刺痛,許久,到底是點了點頭,她流著淚道:“我知道你這幾日一直也操心著這個,便想聽聽你的想法。”
    順治愣愣望著虛空中的一點,許久才開了口:“玄燁是個聰明孩子,就他吧。”
    太後一時間倒是愣住了,她看著皇帝這幾日糾結反複,還以為他會再多思量幾日,沒想到他竟然立刻就定下了人選。
    太後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答話。
    但是順治帝此時卻明顯清醒了許多,沉聲道:“我之前也曾想過,主少國疑,我六歲繼位,其中便吃了不少苦頭,卻不想讓我自己的孩子也吃這些苦頭,可是再一想,旁人上位,也不見得會善待幾個孩子,不如還是讓玄燁來吧,他是個聰明孩子,雖然年幼,性子卻格外沉穩,比我強。”
    太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抱住了兒子,哭著道:“你莫說這些喪氣話,興許你趕明兒就好了呢,說這些做什麽。”
    順治此時顯得格外有耐心,他輕撫著太後的後背,安慰道:“額娘莫哭,是兒臣不孝,不能侍奉膝下,日後,日後就讓玄燁代兒臣孝順您,相信他一定比兒臣做的更好。”
    太後老淚縱橫,拉著兒子的手,舍不得鬆開。
    順治帝此時卻已經有些疲憊了,他呼吸有些急促,語氣飄忽:“兒臣,兒臣想見見玄燁和佟氏。”
    太後立刻點頭:“好好好,你別急,我這就讓人去叫他們。”
    順治帝露出一個慘笑,看的太後心中又是一痛。
    毓敏是在快要睡下時接到消息的,一聽到順治帝想見自己,她心下咯噔一下,不過多少也料到了原因,她心中既是興奮又是不安,偏偏麵上還得做出一副悲痛姿態來,急忙換了件儉素的衣裳,匆忙往乾清宮去了。
    一到乾清宮門口,發現玄燁早就來了,外頭還站著兩個大臣,看穿戴,仿佛是大學士之類的重臣。
    毓敏不敢抬頭,匆匆走到玄燁跟前,拉住了他的手。
    小玄燁抬起頭看向額娘,眼中滿是不安。
    毓敏安撫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正在此時,太監出來傳話,讓佟主子和三阿哥入殿。
    毓敏不敢多言,牽著兒子的手進了殿中。
    一進去便看見順治靠在榻上,麵色慘白,身上手上俱是紅疹。
    毓敏不敢多看,低著頭走上前去行禮請安。
    順治的氣息有些不穩,勉力說了句平身,呼吸又急促起來。
    毓敏站起身來,一時間覺得而有些不安,隻能牽著玄燁的手,站在原處。
    太後撫著順治的後背給他順氣,等到他喘過氣來了,這才轉頭看向毓敏:“皇帝叫你們母子過來,是有話和你們母子說,你小心伺候著。”
    毓敏點了點頭。
    太後站起身來,轉身出了內殿。
    順治看著自己母親的身影消失在殿中,這才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兩人。
    這是他的妻兒,可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卻仿佛沒有真正看過他們一回。
    今日仔細瞧著,他才發覺,玄燁長大了許多,佟氏的神情也一如往常的平和沉靜。
    當時他便是喜歡她這個脾性,有什麽話都喜歡和她說,可是等到孝獻皇後入宮,他們之間的話卻慢慢少了,直到她生了天花,自己看著她時,總覺得心裏別扭。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的所思所想,著實是有些混賬。
    想到這兒,順治苦笑一聲,他抬起手對著兒子招了招手。
    玄燁遲疑了一下,到底乖乖走到了汗阿瑪跟前。
    順治抬起手,撫了撫兒子幼嫩的臉頰,柔聲道:“玄燁,你小時候,汗阿瑪曾問你,你長大了要做什麽,你說要效法父皇,如今這話,你可還記得?”
    玄燁睜大了眼睛,定定望著眼前之人,許久,他終於緩緩點頭:“兒臣記得。”
    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順治笑了:“好孩子,真是有誌氣,你比汗阿瑪強。”
    玄燁一聽這話,眼眶立刻紅了:“阿瑪,兒臣……”
    “好了。”順治打斷了兒子的話,他拉著他的手,柔聲道:“好孩子,日後汗阿瑪隻怕不能陪著你護著你了,不僅如此,還要將一個重擔交給你,你怕不怕?”
    玄燁緊抿著嘴流淚,他搖頭:“我不怕,可是我不想汗阿瑪離開。”
    順治帝忍不住流淚,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裏:“汗阿瑪也不想走,可是天命如此,不走不成啊。”
    他越過兒子的肩頭,看到了依舊站在原地的毓敏,她愣愣望著他們父子,麵上神情空洞。
    順治帝心下一軟,也對她招了招手。
    毓敏楞了一下,兩三步走上前去。
    順治帝對著她伸手,毓敏乖乖的伸出手拉住了他。
    “我對不住你。”順治帝突然道:“我往日待你不好,你莫要恨我。”
    毓敏一愣,許久緩緩搖頭:“皇上言重了,您並未苛待嬪妾半分。”
    順治帝卻是慘笑一聲:“並未苛待,卻也不算善待,我往日忽視你良多。”
    毓敏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順治卻也不惱,繼續道:“如今我已經不大成了,皇位我準備交給玄燁,而玄燁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定能照顧好他。”
    毓敏神色微動,抬起頭來看向順治,她心裏念頭紛雜,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順治帝仿佛也並不指望她多說什麽,繼續低聲道:“太後手段老辣,你爭不過她,不過她行事也自來求穩,不會隨意出手,你日後隻要老老實實度日,她不會對你出手的。”
    毓敏沒料到他竟然會說出這話,一時間愣住了。
    玄燁也愣住了,臉蛋上還掛著淚珠兒,愣愣的看著汗阿瑪。
    而此時的順治,已經失了最後一點力氣,靠回了榻上。
    “太晚了,你們也回去吧。”
    毓敏神色有些複雜,點了點頭,牽著玄燁給順治行了一禮,兩人這才退了出去。
    出來時,太後就坐在外間,直楞楞的坐著,眼睛望著虛空,好似是在思索什麽,聽到動靜,這才回過神來。
    見著他們出來了,太後站起身來:“皇帝和你們說完話了?”
    毓敏輕輕嗯了一聲。
    太後望著她,神色複雜,許久才擺了擺手:“你帶著玄燁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毓敏不敢遲疑,行禮應下。
    太後越過二人入了裏屋,而毓敏也不敢多看,牽著玄燁離開了。
    太後一進去,便看見順治帝靠在榻上,又是咳又是喘,她抑製住心中酸楚,走上前去,給兒子順氣。
    “話都說完了?可安心了?”
    順治帝看著額娘,淺淺勾了勾唇:“有額娘在,兒臣自然安心。”
    太後想要笑,卻笑不出來,隻拉著兒子的手,久久無言。
    許久順治帝終於道:“玄燁登基,輔政之人額娘可有思量?”
    太後垂著眸,柔聲道:“諸王貝勒不可信,還是提幾個異姓大臣上來吧。”
    順治仿佛早有所料,點了點頭:“上三旗中,能幹的也就那幾人,額娘看著行事便好。”
    太後心中一酸,握緊了兒子的手:“福臨……”
    順治卻搖了搖頭:“額娘不必為了我這個不孝子難受,我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也是我自己不積福德的緣故,額娘,您回去歇著吧,讓王熙和麻勒吉進來。”
    太後幾乎是有些跌跌撞撞的從乾清宮出去的,隻要一想起躺在榻上,滿臉死氣的兒子,她的心中便是抑製不住的悲痛。
    這一晚,誰都沒睡著,整個紫荊城壓悄無聲,帶著一抹令人窒息的死寂。
    第二日一天,順治帝都在修改斟酌遺詔。
    初七日晚,毓敏正好洗漱休息,突然隱約聽到了鍾聲。
    還不等毓敏細聽,皇帝駕崩的消息,便已經傳遍了整個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