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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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敏不知道她嘴裏這妙人的意思,不過約莫也能猜出來一些,董鄂氏大概已經是看出來烏蘇格格不簡單了。
    因此她隻是淺淺一笑:“若非妙人,又怎會入皇上的眼。”
    董鄂氏被這話給逗笑了,嗔道:“沒想到你竟是個促狹的。”
    毓敏也是一笑:“我這話說的可是大實話,一點沒摻假。”
    兩人又站著說了會兒話,便分了手,毓敏一邊往自己的景仁宮走,一邊想今日的事情。
    往常她與董鄂氏並沒有與烏蘇格格親近過,今兒她主動親近她們,怕不是也懷著自己的心思,再一想自打筆什赫額捏福晉倒台之後,宮裏再無妃嬪與烏蘇格格親近,她心裏也隱約有了想法。
    不過烏蘇格格注定要失望了,不管是她還是董鄂福晉,都沒有打主意再將旁的人拉入她們的交際圈裏,不僅是因為她們兩人如今抱團已經夠顯眼了,也因為她們也都是不敢輕易相信人的性格。
    更不必提烏蘇格格明顯是個心思深沉的人了。
    想到這兒,毓敏的眼神沉了沉,在這宮裏,有時候你想要躺平也不能啊。
    皇後雷厲風行的處置了阿格福晉,但是頒金節這邊,也還是得彌補,否則要是真在這樣重要的節日裏開了天窗,那皇家的臉可就丟盡了,皇帝也不會輕易放過皇後。
    不過毓敏卻並不擔心這個,她覺著,既然皇後敢借著這個由頭處置阿格福晉,那就定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結果皇後的行為也證實了毓敏的這個猜測,這邊才剛處置了阿格福晉,那頭皇後就下令將從阿格福晉宮裏搜出來的銀子,盡數充了公,讓底下人加緊采買。
    十三衙門那邊因為這一道命令轉的和陀螺似得,忙的腳不沾地,那個負責采買的王太監,也被下令戴罪立功,放出去做事了。
    就這麽忙了一下午,終於在宮門下鑰之前,鏘鏘采買齊全,即便還有些小的東西沒采買齊全,卻也無傷大雅了,皇宮自有一部分儲備。
    皇後也在得了信之後鬆了口氣,雖然這件事她早有謀劃,但是也是生怕出一點岔子,否則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而這會兒阿格福晉這邊,也將罪證搜集齊全了,皇後帶著人證物證,直接去了慈寧宮。
    她去的時候,太後仿佛知道她會來似得,就坐在前殿等著,皇後一進去,看見太後的姿態,心下便是一沉,不過在行事之前,她也早知會有這麽一遭,因此並不害怕,還和往常一樣,恭敬的給太後行了一禮。
    太後看著眼前自己這個侄孫女,卻仿佛是第一次才認識她似得。
    許久,終於收回了視線。
    她輕輕勾了勾唇,露出一絲淺笑:“你既然過來了,想來也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和我回稟這件事了?”
    這話不帶一絲指責,但是皇後卻覺得心髒仿佛被揪住了似得,有些不安。
    抿了抿唇,終於道:“皇額娘容稟,兒臣知道此次兒臣行事魯莽了,可是阿格福晉自來桀驁,又不服管教,若是再如此下去,隻怕會壞了大事,因此兒臣隻能自作主張,對她小懲大誡。”
    太後麵上依舊掛著笑,語氣越發柔和了:“你別怕,我不是責怪你,阿格這孩子的毛病,我又何嚐不知道,我也是準備給她一個教訓的,隻是倒是沒想到,你竟走到了我前頭。”
    皇後一聽這話,心下越發不安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是兒臣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皇額娘責罰。”
    看著她二話不說就認了罪,竟是連遮掩幾分都沒有,太後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孩子,真是每每都讓她驚訝。
    “你這孩子,我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我放縱阿格,不是因為我多疼她,隻是因為這宮裏,有些時候,就是得有這樣一些人存在,若是她真的越過了我的底線,我又怎會容她?你又何必為了她費盡心思髒了手呢?”
    這番話可以說是苦口婆心了,皇後聽了眼圈也忍不住紅了紅:“皇額娘一片苦心,兒臣著實愚鈍。”
    太後聽了歎了口氣,對著跪著的皇後招了招手:“別跪著了,來我身邊坐。”
    皇後這才起身,有些踉蹌的走到了太後跟前坐下。
    看起來剛剛下跪那一下是真的沒有留力氣。
    太後麵上閃過一絲心疼,親手給她揉了揉膝蓋:“跪疼了吧?真是的,多大人了,竟還是這般孩子氣。”
    皇後臉上紅了紅,但是心裏卻越發自責了,太後對她這樣親近,她卻瞞著太後行事,著實是……
    太後仿佛是沒看出皇後的情緒變化似得,拉著她的手,與她說了許多心裏話,說了自己在這宮裏的難處,又說了自己對這幾個蒙古妃嬪的看法和安排。
    說完之後她長歎一口氣:“以往我並不願意讓你牽扯進這些事情中,可是如今看你行事,我倒覺得我之前有些杞人憂天了,你性子雖然靦腆,卻也不是全無手段的人,日後在這宮裏,你我更要守望相助,共同進退才是。”
    這話說的皇後眼淚汪汪,太後這樣的人,竟也說要和她守望相助,該是她受太後庇護良多。
    因此心中越發感念太後的恩德,立時就賭咒發誓,日後一定唯太後的命令是從。
    太後卻隻是溫柔的撫了撫她的發鬢:“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日後你隻需和皇帝好好過日子就成,旁的不必操心。”
    說到這個,皇後麵上不由一紅,有些無措的低下了頭,許久才道:“兒臣無能,不得皇上喜歡。”
    太後卻隻是一笑:“胡說,你這樣好的一個姑娘,皇上怎麽會不喜歡,他不過是小孩子脾氣,那你做筏子氣我呢,等日後時日長了,他知道了你的好處,自會回心轉意的。”
    皇後隱約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可是到底也沒敢反駁,隻是紅著臉點了點頭。
    等皇後從慈寧宮從出來的時候,對阿格福晉的處置已經先一步下達了,是太後親自下的懿旨。
    庶妃浩齊特博爾濟吉特氏,行事不端,削減用度,貶至偏殿居住,無詔不得出。
    一句無詔不得出,算是徹底將阿格福晉打入了冷宮,阿格福晉接懿旨的時候,是脫簪待罪的狀態,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她隻覺得自己個像是在數九寒冬裏被人扔進了冰窩窩裏似得,寒意無孔不入,整個人都僵住了,甚至連冤枉都喊不出來。
    她抬起頭看宣旨的人,正是太後跟前的蘇茉爾嬤嬤,這位嬤嬤此時宣完了旨,這才笑意吟吟的看向她,語氣溫和:“福晉這幾日就好生在鹹福宮休息,太後的意思是,等您什麽時候反省到自己的錯誤了,再出來也不遲。”
    最溫柔的話,卻像是刀子一樣捅進了她的心窩裏,她知道,太後這是要放棄她了。
    阿格福晉的牙關都在打顫,她早就想好的哭訴認錯此時也說不出口了,她知道,太後不會原諒她了,到最後她隻能僵硬著身體,行了一個大禮,語氣滿含絕望:“嬪妾遵命。”
    蘇茉爾又是淺淺一笑,隻是這笑裏也帶著一絲冷意,她叮囑了幾句鹹福宮的宮女太監盡早搬宮,然後便離開了。
    阿格福晉將人送出了鹹福宮,看著她的身影遠走,心裏瓦涼瓦涼的,她知道,自己這次隻怕是真的完了。
    第二日頒金節,整個皇宮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毓敏一大早起身,換了身新做的衣裳,又給玄燁挑了一身喜慶的衣裳。
    作為皇子,玄燁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反正是比毓敏強很多,衣裳的料子也要好很多,不過毓敏顧念著孩子還小,因此貼身的衣物一律要求做成純棉,外頭的倒是無所謂,想著今日這樣大的節日,到底將玄燁料子最好的一身拿了出來。
    等打扮整齊了,母子倆這才出發前往坤寧宮。
    這回是香草跟著,一路上恭維的話就沒停過,什麽:“咱們三阿哥真可愛。”
    “這一身紅彤彤的,好似菩薩跟前的小金童似得。”
    “主子這一身也好看,滿宮上下也就主子能壓得住這樣的顏色。”
    毓敏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往常倒是不知道,你竟是個這麽會說話的。”
    香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奴才說的都是心裏話呢。”
    毓敏笑著搖了搖頭:“好了,眼看快到了,待會兒進去了,可不能這般聒噪了。”
    香草笑著應下,心下卻覺得主子應當也是喜歡這些話的。
    而毓敏呢,她低頭看了眼懷裏的玄燁。
    他今兒精神不錯,一大早就醒了,現在精神頭也很足,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四下亂看,見著毓敏看他,笑的牙床都露出來了。
    毓敏心下一軟,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心裏忍不住想,這孩子的確可愛,這句話香草卻是沒說錯。
    很快幾人就到了坤寧宮,這回因著還抱著玄燁,因此皇後倒沒讓她在外麵等著,直接將人迎了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發現董鄂氏已經在了,跟前的乳母還抱著福全。
    福全一看見毓敏進來,眼睛一下子亮了,小胖胳膊朝著毓敏的方向伸:“弟,弟弟!”
    沒錯,小福全前幾日終於學會說弟弟了,自打會說之後,每次見了玄燁都要叫一回。
    毓敏忍不住輕笑,倒是沒讓孩子白激動,抱著玄燁走了過去,小福全扒在玄燁繈褓邊,笑眯眯的看著裏頭的弟弟,還用短短的小胖指頭戳了戳玄燁的臉蛋。
    玄燁仿佛是有些不耐煩,小身子一扭,不看他了。
    福全一時間有些茫然的看向毓敏,嘴裏還忍不住呢喃:“弟弟……”
    毓敏一下子笑出了聲,溫柔的摸了摸福全的小腦袋,柔聲道:“弟弟累了呢。”
    也不知他聽沒聽懂,但是到底又高高興興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