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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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這種事情, 要看押上的是什麽。
紅寶石公爵沉默了瞬息,最後依然保持著沉默。
誠然他到現在還憎恨著黃金之王,而且在這之後他和姬烈陽之間必然還會有非常激烈的紛爭, 但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麵紅寶石公爵卻不得不猶豫著。
他也不是什麽柔善的龍族。
這世界上也許懂得放手的並不少,也許懷著沒有私心的愛同時超過自己本能的也不是沒有, 譬如此時此刻正在他麵前的黑龍墨澤風,但紅寶石龍並非如此。
他渴望著,癡戀著——瘋狂地想要占有!
即使在他麵前的是圈套,他也會跳進去的,姬烈陽有一句話說得沒有錯。
長生種的一生很長。
而他已經忍耐了漫長的沒有盡頭的孤寂,所以他願意賭上自己剩下的漫長的半生來換一個結果。
然而紅寶石公爵隻聽見蘭諾的一聲冷笑。
他的眼睛垂了下來, 睫毛很長, 眸色是冰涼的深海的顏色。
“賭什麽?你贏了——你又能得到什麽?你既然知道冠冕取決於種族的意願, 那麽你知不知道, 加冕本來也是一種選擇?我不要王冠,那麽就永遠不可能有加冕的機會, 永遠都不可能。”
他看向姬烈陽, 這一刻沒有任何火焰能夠融化蘭諾眼中的冰海。
“放棄這個想法, 你們還能夠有一個新的能夠接受聖龍的王冠的王, 當然我不能打包票——不過總是比蘭斯要更合適一點的,既然你們可以接受蘭斯,那麽一定可以接受下一任的,而不是讓聖龍的王冠再一次流落在外, 不是嗎?”
龍族默然不語。
是的,他們接受過蘭斯, 疼愛過蘭斯, 在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如果他們僅僅隻是遇見過蘭斯的話那麽也許他們可以接受這件事情——可事實並不是這樣!他們明明已經遇見過……真正的王冠的選擇。
而現在他就在他們麵前,卻又是那麽的遙遠和冷漠。
更刺眼的是,還在暴怒之中的伊斯塔露的奇怪反應,他看起來是那麽的感動。
是啊,蘭諾親口說出來的加冕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麵欺騙任何人,那麽理所當然的,這代表著蘭諾主動選擇了深海種。
所以伊斯塔露和提香看起來都是大為感動的樣子,一點也並不過分。
但放在龍族眼中就紮眼得要命了,尤其是現在這個階段,可是深海種才不需要顧忌什麽,他們無需懷疑,無需有任何的猶疑不定。
在這個時候忽然整個廳內的燈光閃了一下。
“已經解鎖了。”
紅寶石公爵停頓了一下,然後這樣說道。
他看起來還是那麽的想要接近蘭諾,但是又像是近鄉情怯一樣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我們容後再考慮好嗎?……失禮了。”
紅寶石公爵幾乎是倒退了一步。
顯而易見他現在不想接受更多的來自於蘭諾的冷漠的話語,甚至流露出來了寧願逃避的狀態。
羅茜不語,她現在完全沒有什麽話好說的。
她隻能觀察著自己的同僚們,姬烈陽在說出來那句話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麽,可是黃金之王其實已經下定決心了——而更讓羅茜無話可說的是,她的所有同僚好像都是這樣。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決心……各自有各自的瘋狂。
這個世界大概是瘋了。
綠寶石公爵眉頭緊鎖,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做什麽。
但是瞬息之後她又疑惑地望向了外界。
因為這場會議的重要性所以羅茜特意囑咐了星際戰場上的龍族不要來打擾她——除非是那種生死大敵。
而龍族也一直都沒有阻攔這場漫長的會議,直到現在也一樣,星際戰場上沒有任何龍族來通知羅茜,也沒有找她求援的軍團。
綠寶石龍也並不長於感知。
但羅茜此時此刻卻感覺到了一種真切的陰冷與混沌的詭異之感,這種氣息讓她渾身上下都非常的不適,羅茜能夠確定著並不是來自於畸變體的,那些畸變體還做不到這樣的事情,就是帝級畸變體也沒有這樣的記錄。
她還是離開了自己的營地,綠寶石龍張開了她的羽翼,天空都被折射出來了純淨的綠色,可是羅茜什麽也沒有看見,星際戰場一如既往,所有人都匆匆忙忙。
羅茜收回翼展再度落下來的時候,她的投影已經被關掉了。
很明顯那邊應該也是不歡而散。
近衛匆匆到來,看起來非常的焦急。
“紅寶石公爵有關黃金之王和藍寶石公爵的提案已經傳開了,綠龍想請求一下您的意見——以及我們的意見呢?”
綠寶石龍和綠龍也是必須要站位的。
但羅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先放著。”
“公爵大人?”近衛訝然,這個時候明明是最應該表明態度的時候才對。
“我需要巡視一程。”羅茜說道。
她無法向任何人解釋她現在的感知,但她必須先一步尋覓一番。
那不會是錯覺。
聖龍帝國這邊的確如同羅茜的想法一般,徹徹底底的不歡而散。
因為誰也不能勉強誰,誰也無法說服誰,而有意願改變的卻又不能把蘭諾怎麽樣,也並不敢,再繼續下去也隻是僵持,還不如散了。
紅寶石公爵現在就像是瘋狗一樣追著黃金之王不放,有色龍族正在籌備聯合的議庭,他們早就覬覦被寶石和黃金壟斷的權力許久了,而現在紅寶石公爵可以說是自己插刀也要捅上姬烈陽一刀。
但在另一件事情上麵他們似乎卻又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默契在裏麵。
留下來的是藍寶石公爵,而在蘭辰身邊的,則是他曾經疼愛的弟弟。
蘭斯一句話也不敢說。
就是有祈求的視線他也不知道該投向誰,還留在這裏的人裏麵蘭辰已經不可能再回應他,而墨澤風連視線都沒有分給他,唯有姬明玉還笑吟吟看著,這讓蘭斯嚇得臉都白了。
在這件事情之後所有人也會刷新對於姬明玉的看法,如果一定要給他貼一個標簽的話,那麽就是可怕,以及不值得和他為敵——就算是黃金之王,在這件事情上也有一點被撞得頭破血流的意味。
但姬明玉的日子也不會很好過,姬烈陽隻是囿於他自己的所作所為,卻並不是因為姬明玉本身,這件事情之後黃金龍族再接納姬明玉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紅寶石公爵也隻是在利用他而已。
“剝離血脈的事情,我要先把他帶走。”蘭諾對蘭辰說道,“另外,如果有關於黑暗教派的線索,希望你們不要吝惜於分享。”
蘭辰立刻道,“是……當然了。”
他眼神之中帶著隱約的希冀,即使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也是如此。
但伊斯塔露一直守在蘭諾的前麵。
可能現在的西境公爵才像是來自於深海的惡犬一樣,與他相比起來提香就文雅得多了,東境公爵和蘭辰其實也不和了許多年,現在看來提香當然還是贏家。
所以他一點憂慮都沒有,那麽溫柔又那麽的冷靜。
蘭辰又說道:“我們抓到了一個黑暗教派的成員……應當是實驗的主導者之一,也是蘭斯的父親。”
蘭諾帶著一點驚訝看著他,他沒有料到蘭辰竟然已經抓到了。
“看來公爵閣下早就知道了?”
“不……”蘭辰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是或不是好像都是他的錯誤,但他本來就錯的離譜。
“我並不是那麽的清楚——對不起,”蘭辰終於開始將道歉說出了口,“我也並不知道他會是這個樣子的……”
已經聽到了他們在說什麽的蘭斯直勾勾地看著他。
那雙和蘭辰很像的眼睛裏麵原本總是蘭辰不可能有的情緒,軟弱,怯懦,可是現在好像蘭斯也有了巨大的變化,應當是嫉妒也應當有恨意的存在,但更明顯的是,蘭斯變得冷靜了。
在他終於失去了一切,又被所有說著會永遠疼愛他的人拋棄之後,蘭斯變得那麽的冷靜。
“是我的錯嗎,哥哥?”
蘭斯認真地問道。
他看向蘭辰,蘭辰卻不肯凝望他,現在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藍寶石公爵的視線自始至終都不敢離開蘭諾。
是的,蘭辰害怕,他害怕如果錯過了他就再也瞧不見了。
“不在意他的人是誰?傷害他的人是誰?我什麽也沒有做過,所有的這些事情全部都是你們做出來的!”蘭斯用他尖利的聲音打斷了蘭辰的凝視,“你們什麽也不知道的時候我也什麽都不知道!我隻不過是想要他不要離開而已……想要折了他的翅膀的是誰?!”
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像這樣發泄情緒的時候,但是現在的蘭斯卻又才尖利的鮮活的站在了這個地方。
“王冠選擇了誰你們就去守護誰,你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感情,你們根本就是一群冷血的怪物!龍族都是冷血的怪物!”
蘭辰的領域讓蘭斯幾乎說不出來話,可是他笑了起來,嘲諷的笑容讓蘭辰不由皺眉。
水元素的領域輕輕拂過,然後讓蘭辰的領域輕鬆的消散,藍寶石公爵本來並不是會這樣收束著自己的力量的人,但是蘭辰退讓了一步。
“你好像有話要對我說。”
蘭諾冷靜地和蘭斯對視。
蘭斯梗著脖子,他其實有很多的話想說的,但是現在他已經忍不住了,他一點也不想哭,但是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了下來,順著他的麵頰落在了地上。
“如果我對不起誰……那也隻有你而已。我承認。”
蘭斯哭泣著說道。
“但是管理王庭的不是我,奪走了星川草的也不是我,改了你的通知書的也不會是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那也不會是我的意思!”
這一點上他就像是一個合格的龍族。
冷血,而且又是那麽的擅長推卸責任,當然蘭斯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他們選擇了你……隻是因為王冠選擇了你而已!”
蘭斯尖叫著說道。
帶著哭腔的語調仿佛不自覺淒厲了起來,但是這句在他看來充滿了殺傷力的話語對於蘭諾而言好像連尖刺都算不上。
“對,所以我不要。”
蘭諾淡淡地告訴他。
蘭斯看著他,好像花了一會兒的時間才明白了這句話,但又很快意識到這本來就是蘭諾選的蘭諾做的,他就是不要,捧到他麵前的他也不要。
可是對於蘭斯而言,這卻是蘭斯夢寐以求,是蘭斯絕對不想失去的!
他緊緊掐著自己的掌心,過了一會兒才又哭了出來,這一次是真正的痛哭,但沒有誰再去關心他。
那兩個他不認識的深海種是那麽的冷淡,可是他們好像隻能看得見蘭諾一樣。
蘭斯抽噎著,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著,等到終於能夠開口的時候,他才又忍不住喊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們有多喜歡你?所有人……他們總是在偷偷看著你?哥哥是這樣,黃金也是這樣……”
蘭諾用有一點微妙的表情看著他,“他們喜歡我?”
“他們想留下你,就是在你燒了王庭之後沒有我的話你也不會死的,”蘭斯淒厲的看著他,“你不知道吧。”
蘭辰凝眸看著蘭斯,他沒有辦法打斷蘭斯的話。
“不會死,然後呢?”蘭諾說道,“你覺得這就是喜歡嗎?”
“為什麽不是?”蘭斯說道,他好像也徹徹底底瘋掉了一樣,在這之前蘭斯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其實他也有這樣的感覺。
“在你眼中的喜愛,就是折斷翅膀,永遠困在一個地方?”蘭諾平靜地問道。
蘭辰凝滯了一瞬。
蘭斯抬眼看著他,“有什麽不好嗎?……他們都在偷偷看著你啊……”
他忽然笑了出來。
蘭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笑,他從沒覺得自己明白過蘭諾,但在這一刻他好像懂了,為什麽所有人都會忍不住望著他,為什麽他總是閃閃發亮的樣子。
“可是這就是龍族啊,我們是巨龍,巨龍是永遠冷血,永遠貪婪的,巨龍會守護寶藏嗎?——巨龍隻會想把寶藏藏起來,永永遠遠藏在見不到光的地方,折斷所有的羽翼,永永遠遠地藏起來。”
蘭斯重重地咳了幾聲。
他並沒有受傷,也沒有任何人對他進行肢體上的傷害,但是在他嗆咳之後鮮血溢了出來,殷紅刺眼。
蘭辰也看在眼裏,但他什麽也不想說,對於蘭斯的那些話似乎可以解釋,然而在這一刻蘭辰無話可說。
“他就全權交給你們了。”蘭辰說道。
就像是迅捷的甩掉了一個垃圾,或者累贅那樣。
蘭辰的意思很明顯,從此以後蘭斯生死不論,即使他能夠回到聖龍帝國也不可能平穩地活下去了。
蘭斯看向蘭諾。
好像也沒有什麽不甘心的,他隻是想說——你看,我說對了。
他們就是這樣的,他們永遠都是這樣的。
他又是咳了一聲,血腥味緩慢地彌散。
“我們該走了。”
蘭諾背過身去說道。
“有關第一軍團的歸屬,軍區必須再一次開啟會議通道。”紅寶石公爵認真地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態度,“在這之前,請黃金之王閣下暫時卸任。”
姬烈陽似乎已經接近暴躁了,但是他現在不能動手,紅寶石公爵現在還隻是第一次發難而已,然而那所有的有色龍族卻是有備而來。
“接下來是什麽呢?星野的歸屬——還是星野的礦產的歸屬?”
“黃金之王閣下說笑了。”紅龍族長笑著表示道,“我們對星野可決然不敢產生任何的覬覦之心啊,這是違背了聖龍立國的法度的事情。但是軍團卻並不一樣,一切都是為了星際戰場的防線安全問題。”
姬烈陽冷哼了一聲,他一個字也不會信的。
然而現在有了紅寶石公爵的帶領有色龍族就好像是要騎到他的臉上一樣,隻是大部分還是畏懼於黃金之王的威勢,才沒有讓局麵變得更加難看。
有色龍族離開之後,紅寶石公爵卻並沒有離開。
“你想做什麽?”姬烈陽冷眼看著紅寶石公爵,“用這種方法取悅他?”
他的諷刺的味道也很濃,可是紅寶石公爵一點也沒有被刺傷的感覺一樣。
“你可以當做我是為了我自己,黃金。”紅寶石公爵看著姬烈陽說道,“你應該付出代價的。”
他的神色也是那麽的鄭重,讓原本應該尖銳地反擊回去的姬烈陽也並沒有這麽做。
他如何沒有付出代價呢?
好像到了這一刻依然有一把遲鈍的刀子在心上緩慢地劃過,很慢也很鈍,可是痛覺一點又一點累積了起來,然後慢慢堆疊著,明明沒有到鮮血淋漓的地步,可那樣的鈍痛一刻也不會停歇。
姬烈陽沒有說出來,也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來,他還想做永不墜落的黃金之王……他知道那一年初見的時候蘭諾瞧見的是怎樣的黃金龍。
他在天空中飛翔,無所畏懼無所顧忌,直到死也是如此,直到死亡——他也依然希望蘭諾記住的是天空中的黃金龍。
紅寶石公爵不會明白這件事情的,他根本就不懂,他隻是一個追逐著王的瘋子。
這樣嘲諷的想法分明應該能夠讓姬烈陽感受到一點快意,但在這之後依然是痛感,他是知道,他什麽都知道,可他就是賭上一切,也已經永遠地失去了。
紅寶石公爵還是沒有離開。
已經達成了第一個階段的目的之後他現在也不是在看落水狗。
“你還是心動了。”姬烈陽冷笑著說道。
那個他的提議。
“是。”
紅寶石公爵坦坦蕩蕩。
燃燒著的黃金瞳和如血一般的瞳眸相互凝望著,他們好像都看出來了對方眼底的瘋狂,就像自己一樣。
是,我們當然是一樣的巨龍。
蘭諾沒有再去管蘭斯。
有關怎麽分離血脈在操作手段上麵對於他而言竟然比分離王冠還要更加的艱難,而蘭辰承諾的那個黑暗教派的成員卻一時半會兒不會送到他的麵前。
他也不明白蘭辰這是為什麽,可是從蘭辰的神色來看似乎是有一些不便讓他知道的事情,所以蘭諾一向很識趣的沒有問。
但蘭辰其實也在期待著他的冒犯,因為冒犯代表著距離的接近。
蘭諾不會再在意蘭辰的心情,他隻是和蘭辰約定好了一個時間,然後就沒有任何在聖龍帝國再度逗留的意思了。
可是冠冕確實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蘭諾沉默地盯著聖龍的冠冕。
現在冠冕依然在他手中——但是,攻守異位。
原本在蘭諾看來聖龍的王冠是他的籌碼,因為這會是龍族的軟肋,而借著冠冕的存在他可以要求龍族交出來蘭斯,在那之後再把冠冕丟回去就好了。
邏輯是這樣沒有什麽問題的,按照蘭諾對於聖龍的了解他這麽做也是會很順利的,但在姬明玉橫插一腳之後,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然後出現了新的意外。
是蘭諾不曾想到,對於聖龍這樣冠冕的聯係僅僅存在於頂層的帝國而言,他們對於冠冕的影響也是非常深刻的,所以姬烈陽的賭局竟然也具有那樣的可行性——而更令蘭諾意外的是龍族跟了。
哪怕沒有人附和姬烈陽的話,哪怕他們一個個看起來針鋒相對,但是在意誌之上都沒有什麽猶豫!
龍族簡直是瘋了!
換做蘭諾自己設想了一下,一個被苛待過被辜負過的王在王座之上,而且還是強行被留住的,那麽他是一點也不敢放心地目視這種事情的發生。
可是從姬烈陽開始他們好像完全沒有考慮過聖龍帝國一樣——蘭諾無法理解,也不可能接受。
“王冠會有自己的意誌嗎?”
聖龍的王冠不會回答他。
很奇異的是蘭諾依然想起來了觀察者。
聖龍帝國的帝國史他總是睡過去的。
他不知道聖龍帝國的往事,想來或許和曾經的森海幽蘭麵臨的東西相差不遠,但是在這個時代一切都在改變,如同冠冕代表的意義一樣。
聖龍的王冠對於他而言是所有不美好的記憶的集合,但本身來講冠冕沒有錯誤。
“所以……”
蘭諾沒有把話說完,王冠也一如既往地不會回答他。
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伊斯塔露搖擺著觸手,顯而易見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您需要一個睡前故事嗎?”
西境公爵彎腰問道。
“……看來是不需要了。”
和蘭諾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伊斯塔露熟練地轉過了彎,一點也不覺得沒有麵子。
並不怎麽想聽大章魚的童話——當然也可能是神話,蘭諾默然詢問伊斯塔露的來意。
然而伊斯塔露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願,他隻是來提供一些特殊服務的,可是又不想激怒蘭諾。
……雖然被提著觸手扔出去也是不錯的體驗,就是提香太煩了。
他看見蘭諾淺淺地笑了一下。
西境公爵所有的觸手似乎都凝滯了一瞬,然後以一個詭異的速度旋轉了起來,如果本來是心情不錯的話那麽現在就是心花怒放。
不過蘭諾隻是想起來了章魚大副擦地的樣子而已,幸好伊斯塔露不知道這件事情。
伊斯塔露並不是不會表達。
西境公爵可以有很多的話想說,也有細膩的無法言說的感情,伊斯塔露的所有暴躁之下並不是看見誰就像砍誰的心。
可是伊斯塔露現在並不願意開口了,不論是冠冕的選擇還是蘭諾的選擇,其實都沒有什麽好問的,重點是現在他在他的麵前。
“那麽,您需要一個生物型的掃地機器人嗎?不需要更新識別板塊的那種。”
“……!”
蘭諾心虛地眨眨眼睛,不明白什麽時候被他發現了。
這個時候提香也敲了敲門。
“戈爾迪安已經快把我煩死了。”
東境公爵沒有什麽架子的直接坐到了地上。
而且完全無視了正在黑著臉看著他的伊斯塔露,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這裏。
氣氛並沒有因此變得令人不適,而恰恰相反,不論他們表現的有多麽的不和,事實上卻始終並非如此。
就像伊斯塔露即使在講大章魚的故事,也沒有忘記那些沒用的姐姐們一樣。
提香接著說道:“據說他買到了新奇的小玩意——以及,您想去金八角嗎?”
蘭諾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上一次沒有成功地去往那裏的拍賣會,現在雖然星盜聯盟實力受損嚴重,他們還是想開一場拍賣。”
“也好啊。”蘭諾點點頭表示有點興趣。
敲定了這件事情之後提香看起來大為愉悅,剩下的依然是不必在這裏講述的東西。
上一次前往金八角的時候他們都充滿了懷疑和不安,而現在,再也不需要那些了。
伊斯塔露不甘示弱的要去找自己庫存的晶核表示他依然是一個有錢人。
和海妖們之前似乎總能如此的輕鬆,但是這一次,蘭諾依然沒有去成金八角。
打斷他們的是緊急程度最高的情報——來自於星際戰場。
“索尼婭失蹤了!”
“一起出事的還有數個覺醒者,都屬於頂尖一列,星際戰場一切如常——但這才是最可怕的。”
提香的麵色無比凝重。
“更換航線,我們直接去星際戰場。”
蘭諾遙遙望向那個充斥著混沌和詭異氣息的地方。
“那是什麽東西?”
索尼婭露出來了一個糾結的表情。
紅頭發的海妖看起來有一點狼狽,身上都是細細密密的傷痕,不過精神狀態還算正常,而且並沒有受重傷。
在她身邊的綠頭發女性和她差不多,同樣也帶著一點疑惑。
羅茜和索尼婭是偶然遇見的。
顯然她們都有了不同的感覺,而且並沒有找到和自己同感的人,有非常自信於自己的實力所以出發來尋找……
然後就雙雙掉溝裏了。
應當也不隻是她們兩個,隻是她們恰巧遇見了而已。
星際戰場上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混沌和詭異,充斥著畸變體的氣息,而且黑潮無時無刻不在試圖向外侵蝕著。
但是她們迷失的地方卻也和別處並不相同,這裏的黑霧有進無出,而且通訊斷絕,即使羅茜仗著自己會飛也沒有用,天空能夠到達的終點依然能將她們困住。
可是也因為羅茜的視野,所以她們發現了不該存在於這裏的東西。
那看起來是類人形態的畸變體,但又並不像是。
“帝級畸變體的未公開情報我看過,那個大家夥不會是帝級畸變體,它隻會比帝級畸變體更強。”
索尼婭認真說道。
“畸變體的盡頭是什麽?”
羅茜不由問道。
索尼婭不能回答她,羅茜也找不到自己的答案,她隻是在疑惑而已。
而更讓她們疑惑的是,畸變體為什麽會隻吸引她們到這裏。
羅茜和索尼婭並沒有那麽多的相同點,除了性別以外從品種到發色再到膚色都是兩個極端,唯一一樣的隻有一點。
“我們都是頂級的幻想種。”
很容易推斷出來隻有最頂級的幻想種才能夠察覺到這件事情,但是不能確定的是這是不是一個針對她們的陷阱,還是一個意外,即對方也沒有料到會吸引她們的到來。
“這裏缺一個精靈真是太遺憾了。”羅茜說道,“幻想種的頂層是最接近於神秘的存在。”
而這種神神叨叨的話最適合精靈來說。
“這是你的想法?”索尼婭問道。
“對。”羅茜點頭,“所以這裏在吸引著我們。”
“那麽,既然那個大家夥不會是畸變體,它會是什麽呢?”
寒涼的風透過骨髓一般,兩個幻想種都沒有說話,似乎心中應該是有一些猜測的,但好像隻要開口就會驚擾到迷霧之中的敵人一樣。
羅茜幹笑了一下。
“不論如何,現在我們應該還是沒有被察覺到的,先找到出口好了,不知道我那群近衛能不能很快發現這件事情。”
“我離開之前有向帝國報告過。”索尼婭說道。
兩位女公爵都是智商沒有掉過線的,而且都很冷靜,在這種場合能有一個這樣的同伴本來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在我離開之前,聖龍的會議剛剛結束。”羅茜忽然說道。
她忍不住觀察著索尼婭的表情,但是紅頭發的海妖淡然地就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
“你不會知道結果,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索尼婭看向她。
羅茜僵硬了一瞬,發覺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麽。
從結果上看羅茜當然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可是——龍族女公爵在心中依然會有一些無法言說的不甘。
為什麽索尼婭就能夠這麽的坦然自若呢?
聖龍帝國卻因此在搖搖欲墜的邊緣。
“我會信賴他,因為他也值得。”索尼婭說道。
羅茜想,她應該是嫉妒了。
就像她也明白蘭諾是值得的,可是那些眷顧隻是給深海種的,那些溫柔隻是給深海種的。
索尼婭沒有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會有人來尋找我們的,但是我想除了頂尖的幻想種以外很難有人能夠找到這個地方,而找到了也可能會一起陷進來,不過,在感知能力以外,還有另一種鏈接。”索尼婭說道。
“你是說……冠冕?”羅茜猶疑的問了一句,“可是你怎麽能夠確認他會來?”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到酸溜溜的味道壓製不住了,而看著深海種篤定的視線更是給龍添堵。
但不論如何,現在這樣的情形下,羅茜也隻能抱著同樣的期望。
“走吧,也該做我們的事情了。”
即使有分歧,有不甘,但在黑潮和無盡星空的命運麵前她們依然會站在一起。
索尼婭和羅茜都明白,她們遇見的是從來沒有出現在星際戰場上的東西,也是可能會永遠地改變星際戰場的東西。
暗室之中,數個位置接連亮了起來。
這裏在一個非常偏遠的小國度和人類聯邦的交界,平時來往最多的都是偷渡客,那個小國度根本無力管束這個地方,而人類聯邦也隻是嚴格控製自己那一側的出入口。
所以這也是一個非常適合躲藏的地方。
黑暗教派的會議就這樣開始了。
空蕩蕩的位置似乎還在為不能與會者留著——但是不論是流浪者之王、星盜聯盟的尼祿、聖龍帝國的藍龍、人類聯邦之中的內鬼……都在也沒有任何可能去參加這場會議了。
各大帝國的動作超乎他們的想象,而各大帝國對於情報的掌控也不是黑暗教派能夠想到的,更不要說人類聯邦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存在。
不過,會議的主持者也一點都不在意,即使始終有人在質疑著。
“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的成員!——這就是暴露的代價,以及無盡星空的力量。”
“說得不錯。”主持者高高在上,甚至還表示著自己的讚揚,“但我們可以得到更多!我們的計劃本來就不需要更多的成員!”
話語之中的暗示令人不寒而栗。
那個在這之前還想著要提出來更多的意見的成員已經沉默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畏懼。
“星際戰場上的準備已經結束了。”
主持者似乎是在笑著,笑聲也猙獰而可怕。
“準備好……和無盡星空打個招呼吧。”
他的話語之中滿懷期待,滿懷熱忱,以及那無法忽視的近乎於黑潮一樣的瘋災!如果有外人在這裏,會毫不猶豫地覺得這就是一個瘋子。
“光明所在之處並不是我們的容身之地。”
“當黑潮覆蓋整個無盡星空,我們就是新時代唯一的主人。”
片刻的靜默之後也並沒有如雷一般的掌聲,但所有的意誌都在沉默之中。
“讚美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