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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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俘虜瘋了還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中間做一個選擇, 蘭諾當然覺得是這個俘虜瘋了。
畢竟黑暗教派就沒有不瘋的時候。
這並不是蘭諾第一次聽到“世界屬於黑潮”這樣的論斷,但是聽到這個論斷的論據還是第一次,至少對於那個俘虜本身而言, 他已經能夠和自己邏輯自洽了。
但蘭諾並不相信他, 黑暗教派的俘虜從來都不值得相信, 況且俘虜所說的那些話——雖然他可能自己覺得有理有據,可僅僅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讓他對於黑潮無比忠誠嗎?
黑暗教派又不是做慈善的。
如果他們是為了黑潮吞噬世界而瘋狂的狂信徒, 那麽蘭諾甚至還覺得他們變得有一點可信。
但並不是,從他對於黑暗教派的認知來看,這個教派也是為了利益而存在的。一個逐利的組織,他們本身的存在也隻可能是為了自己。
而對於所謂的曆史最初的真相, 蘭諾還有另外一個視角的認知。
“在幻想種族的記錄之中,黑潮毀滅了幻想種的舊世界, 從而將對抗帶到了新世界——這也是你們不知道的吧。”
蘭諾垂下眼睛去看那個俘虜。
在這之前還很有底氣的俘虜直勾勾看著他, 發覺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在於這樣的信息差——黑暗教派的記載是幻想種族不知道的, 但同樣的一些隻在頂尖幻想種之中流傳的信息也不可能被黑暗教派知道, 頂尖的幻想種很少會有背叛者的存在。
“你又怎麽知道這不是編造出來的欺騙你的曆史?”
“這句話問一問你自己呢?”
對話可能已經無法再繼續進行下去了。
雙方都並不信任對方給出來的論據然後從此陷入了你怎麽知道你不是被騙了的無限循環之中, 而且他們本來對於自己都堅信不疑。
“如果是黑潮毀滅了我們的舊世界,那麽我們侵占原本屬於黑潮的世界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蘭諾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讓俘虜簡直是渾身不適,他瞪大眼睛看著海妖帝國的王, 現在蘭諾就像是俘虜認知裏麵的無情的幻想種族一樣。
“不對……”俘虜喃喃說道,“你不應該這麽做……你應該把世界還給黑潮……”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對我有什麽誤解。”蘭諾說道,“即使我能夠相信你的話, 可是我是一個幻想中,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正義感?”
俘虜不說話了, 好像這個問題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過一樣,糾結一閃而過,看得蘭諾更是有一些無話可說。
“看來你對我的誤解真的很多。”
俘虜默然說不出來話,他不應該把海妖之王當成一個沒有底線的傻白甜聖父才對,但他好像就是理所當然地這麽做了,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離譜。
“黑潮能夠帶給你們什麽?”
“新世界……”
符籙猛然頓了一下,發覺自己好像是被套出來了話,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
“被黑潮覆沒之後不是瘋災,而是新世界?”
蘭諾不以為意繼續問道。
俘虜看起來再也不願意回答他,死死閉著嘴。
“謝謝你的情報。”
海妖之王最後這樣說道,然後輕飄飄地轉身,隻留下來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不甘心的俘虜。
他的那些情報說不上是很有用,因為裏麵沒有任何關於黑暗教派的動作的內容,蘭諾也覺得這並不是俘虜可能會主動告訴他的,但是那些背景已經足夠了。
透過這個俘虜的話他已經知道了有關黑暗教派的很多內容,還有那被認為不應該存在的曆史,從而可以得到更多的推測。
黑暗教派目前來看依然還是根植於聯邦,以聯邦人類為主的,因為所有的這些理論很難去說服一個幻想種——然而如果從更深的層次來看,人類和黑潮的真正聯係是什麽?
——人類為什麽沒有王的存在?
好像一切的真相都隻差了一張紙的距離而已,但就是將這張紙捅破,現在看來也未必會有什麽用處。
蘭諾沒有再想下去,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離開萊茵海德的審訊室獨自行走在森海幽蘭之中,水元素與深海的氣息依然還是那麽的濃鬱,但微妙的變化也是那麽的明顯,毫無疑問終有一日這裏會變得越來越普通,直到和深海沒有差別的那一天。
安度西亞托腮看著海妖們。
即使做了全權的首相他也依然沒有被那些政務摧殘一般,看起來非常的自然,看得索尼婭有一點羨慕。
當然索尼婭也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多麽值得誇耀的事情,況且安度西亞本來就是他們當中最無人能及的那一個。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也不好。
沒辦法,聽完了提香講述的事情之後沒有哪一個海妖能夠心情很好的樣子——索尼婭得知伊斯塔露也在場的時候都驚呆了,換成伊斯塔露那個脾氣當時他沒有把聖龍帝國掀翻嗎?
但伊斯塔露卻是沒有這麽做,因為有人壓著他不讓他做這件事情,其實這也很值得驚訝,因為伊斯塔露又不是這種聽話寶寶。
提香在講完了聖龍帝國那個年輕的黃金龍訴說的事情的時候,卻又加上了一點自己的想法。
“我當然感到了無可遏製的憤怒,但是——”東境公爵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會依照我們的王的意願。”
對於提香本身而言這也是一件非常糾結的事情,然而在最終他做出來了這樣的選擇。
海妖們沒有對此表示不讚同——但也沒有讚同的意思。
“該死的龍族。”
萊茵海德推了一下自己新換的眼鏡。
這樣的話語對於溫吞的海龜而言真的是難得一見,可是萊茵海德覺得自己好像也隻能痛罵一聲,而且沒有那麽的痛快。
索尼婭還有傷在身,即使如此女公爵的頭發也不由變得更紅了一點。
不過在努力遏製了自己的憤怒之後,她看向了安度西亞。
“你在想什麽?”
索尼婭問道。
安度西亞額前的頭發垂了下來,似乎有一點擋住了那雙黑色的眼睛,所以讓他眸中的神色越來越複雜難以辨別了。
對於提香敘述的關於蘭諾的那些過往他的確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現在安度西亞並不想和他們分享,就像那些隱隱約約的憂慮一樣,如果要品嚐還是由他自己來吧,況且這樣的困擾如果不說出來才不會變成所有人的困擾。
“真是令人不快啊……”安度西亞歎息了一聲,“但我覺得提香說的不錯。那是我們的王。”
他不是需要嗬護的幼崽,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願,而在這件事情上麵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他自己。
這是蘭諾自己的事情,安度西亞隻是不希望成為蘭諾的困擾。
越過王的意願的騎士是不合格的騎士。
可是,明明知道那些事情是如此的令人不快卻又不能做什麽,他感覺越來越不快了。
而另一種感覺也越來越清晰,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模模糊糊察覺到了一點,而終於明白蘭諾在聖龍的經曆之後,安度西亞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
最終他看向自己的同僚們,然後說道:“散會吧,各位。”
海妖們四散開來,他們都還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但本來隻是回來養傷的索尼婭並沒有離開。
女公爵默默地看向安度西亞。
“你這樣會讓我誤會你的想法。”
黑發的海妖笑了一下。
這一笑裏索尼婭恍然覺得他們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安度西亞的確很受歡迎。
可是時間過去的太久了,久到她已經無法接受這樣的玩笑。
於是女公爵繼續默然看著他。
那個漂亮的笑容逐漸僵硬,然後慢慢地僵硬到徹底消失,安度西亞無奈地回望。
“你想說什麽?”
“逃避沒有用。”女公爵強調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這個時候那雙黑色的眼睛和她對視,安度西亞和伊斯塔露不一樣,他的眸色其實有點淺淡,但很幽深。
“那些過去裏麵王冠的存在。”安度西亞說道。
“聖龍的王冠的確帶來了許多本不應該存在的痛苦。”索尼婭如是說道。
“那麽,你覺得他是怎麽看深海之冠——又是怎麽看因為深海之冠而鏈接的你我呢?和聖龍有什麽差別?”
安度西亞深深地看著她。
聖龍的錯誤是他們都認可的,可是對於蘭諾而言如果他一直都覺得痛苦和愛意都是王冠帶來的話,那麽海妖們又該如何自處?
就像安度西亞曾經感受過卻始終不明白的那深深的遊離感,他終於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女公爵一怔,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看,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想得那麽深刻。”
安度西亞掃了她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索尼婭依然不語,似乎想要瞪他一眼。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不是嗎?”
安度西亞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
“現在已經很好了。”
最終索尼婭還是沒再說什麽。
蘭諾在連廊上遇見的安度西亞。
這一次他似乎帶來了新品種的古怪點心。
“是從提香那裏借來的原材料和廚房。”
黑發的海妖嚴肅地說道。
潛台詞大概是如果不好吃那就是提香的錯誤——如果好吃那也不是提香的手藝。
蘭諾倒是沒有什麽挑剔的,據安度西亞所言這是一種生長在星淵之中的神秘植物的分泌物製成的,所以口感也很神秘,就像是在吃水母一樣……嚇得他差點想找一找自己是不是真的把燈塔水母啃了。
“你看起來有話要說。”
他一邊咬著小點心一邊說道。
“唔,不過我也有些事情想問你。”
安度西亞有一點細微的驚訝的神色,然後他說道,“那麽,當然是您先來了。”
並不急,他們在下午茶之後才開始正式的對話。
“實驗室現在怎麽樣了?”
蘭諾問道。
“一切已經步入正軌,我正在考慮再多招幾名助手。”安度西亞認真說道,“要找到契合心意的助手還是太難了。”
是這樣的,尤其是他的實驗室的用途並不是那麽的簡單。
“您想來參觀一下嗎?”
蘭諾點點頭。
安度西亞當然主動在引路,而其實他們抵達的還是那個實驗室的舊址。
在蘭諾剛剛抵達森海幽蘭的時候他最熟悉的就是這個地方,安度西亞並沒有在外觀上麵做什麽巨大的改變,所以他現在看見這間實驗室也覺得很親切。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去,裏麵荒廢的部分已經被打掃幹淨了,有幾個海妖來來回回,見到蘭諾出現在這裏的時候露出來了明顯的驚喜的表情,但並沒有打擾他。
“您想看什麽?”安度西亞問道,“雖然全部都參觀一遍也是不錯的想法,但很多項目現在也都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他擔心蘭諾會因此失望。
蘭諾掃視了一圈,然後自己走了過去。
“我記得……是在這裏。”
安度西亞愣了一下。
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簇小花叢。
原本應該並不是花叢的,但是漸漸地從一朵變成了一團,而清理實驗室的海妖並沒有將它清除掉,他們並不是精靈那樣熱愛自然的物種,但隻是一簇小花留在這裏也是無妨的。
剝開星星點點的花朵,
很熟悉,又很陌生。
黑發的海妖站在那裏,沉默了許久。
“原來您見到過這裏啊。”
他言不由衷地繼續說道:“我已經快要忘記了。”
明明是一個謊言。
如果是快要忘記的東西,怎麽可能在他身上留下這樣深刻的刻痕,以至於直到現在安度西亞看起來也像是想要落淚一樣。
蘭諾默默地看著那行字。
【黑潮是一切的源頭,我將作為終結。】
他也沒有忘記。
“我曾經見過另一個人寫下同樣的一句話,黑潮是一切的源頭。”
蘭諾繼續說道,“我想你或許也是認識他的,他叫希爾德加德。”
他認認真真地念出來了那個名字。
“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
安度西亞不說話。
他應當是海妖裏麵最擅長言語的那一個,可是現在麵對著自己曾經寫下的字——就像是麵對著曾經的自己。
所以他說不出什麽。
“那位弑君者……”
他隻是聽過他的名字,但是並不是那麽清楚希爾德加德的生平。
“我曾經想過,如果是我的話,也許會走上和希爾德加德同樣的道路。”
安度西亞一驚。
但蘭諾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麵糾結下去。
他也不是來和安度西亞科普希爾德加德的。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關於什麽?”安度西亞問道。
“黑潮……命運……”蘭諾看著他笑了一下。
“王冠。”
就像是一隻懸在心裏的石頭終於一頭掉了下去,但是在那之下卻是沒有止境的深海,所以也始終沒有聽見石頭落地的聲音。
安度西亞無奈地笑了一下。
“再遇見您之前和遇見您之後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我也沒有辦法。”他還是忍不住又問道,“為什麽不去問提香和索尼婭他們呢?”
不甘心有那麽一點點明顯,但卻又摻著無法言說的無奈。
“因為他們沒有你聰明……大概。”
蘭諾眨眨眼,最終說道。
在安度西亞睜大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他也隻好和他對視。
然後黑發的海妖歎了一口氣。
無可奈何之中淺淺的愉悅感緩慢地散開,他想到,我能怎麽辦?
安度西亞看向那道自己留下來的刻痕,然後緩緩描摹著,不論如何也找不到當時的心緒了。
尖利的痛苦早就已經消失不見,而在迷失又再一次複生之後,他很少主動想起這些往事。
可是要說是忘記又怎麽可能忘記呢?
“在海妖帝國的第一個瘋王死在王座上的時候,我思考了很久。”
安度西亞說道,“我想了很多的事情,是否是因為我們的錯誤,還是種群本該就麵對這樣的末路,還是所有種族都注定麵對這件事情,我想不到結果,冕下,在我第一次想到我應該成為一個怎樣的海妖的時候,我覺得我會成為一個合格的騎士。”
可是當王麵臨末日的時候,騎士應該何去何從?
“我責怪我自己,責怪我我的朋友們,事實上我覺得我們彼此之間都在這樣的相互責怪之中,直到有一天我慢慢地明白——黑潮才是一切的開始,因為我們不得不麵對黑潮,才有了王的存在,才有了所有王的瘋狂的命運。”
他沉默了許久才繼續說下去。
“那個時候我覺得,也許……這一切都並不應該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後麵那行字。
終結。
“對於我們而言這樣的命運終將通向沒有歸途的末路,所以不如徹底斷絕。”
他忽然微微笑了一下,看著蘭諾。
“但是,您出現在了我們麵前啊。”
在他們再也沒有這樣的期望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的時候,蘭諾這樣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我無法解釋王的存在對於我們的意義,我想即使您有懷疑也會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他並沒有提及聖龍又或者是蘭諾的任何的過往,隻是這樣說道。
“但也許,現在我們麵對的已經是終結了,我看不見屬於下一代的未來。”安度西亞說道,“所以請按照您的想法去自由地做任何事情吧,他們和我隻會有著同樣的意見。”
他半跪下來仰頭看著蘭諾。
虔誠的,溫柔的,卑微的。
“也許在很多年以前,或者很多年以後如果我們能夠存續下來,我們會覺得這些過往是一個錯誤。這些因為黑潮而存在的命運也是一個錯誤。但對於現在的我們而言,一切都是隻能這樣存在的安排,而我們並不逃避這樣的安排。”
王的存在是因為黑潮而誕生的迫不得已。
安度西亞一直都是那麽清楚地知道這件事情,但他依然願意做一個最好的騎士。
“我也許不應該來找到你的。”蘭諾和他對視。
“你太聰明了。”
“當然了——我可不是那群腦袋長在龜殼、尾巴、觸手上的海妖能比的。”安度西亞笑著說道,有一點隱約的得意和狡黠。
“從星際戰場的變故來看,我想我們卻是快要到了最後的時刻,”蘭諾想了一下承諾道,“我會努力的。”
“我們永遠不會懷疑您。”安度西亞這樣說道,“不過……我希望您不要忘記我的話。”
蘭諾帶著微訝看著他。
“請您也依賴一下我們吧——不論在麵對任何事物的時候。”
“當然。”
在下一次的會議之前,蘭諾主動要求向人類聯邦發出聯絡的請求。
這件事情並不算很艱難,提香和聯邦的消息渠道並不少,而這也不是外交意義上的訪問,隻是私下的談話——就像是蘭諾每一次和伊迪絲那樣。
聯邦的新任總統在上任之後迅速地瘦削了許多,這讓他的麵容看起來越來越冷厲了,顯然這不會是普通民眾很喜歡的總統,但是這樣一個時代也許就需要林瑟這樣的領導者。
“日安,海妖帝國的冕下。”
“日安。”
從身份上講他們沒有巨大的差別,而且雙方都不是喜歡繁文縟節的,所以他們迅速地進入了正題。
“如實來說,對於您的通訊請求,我覺得很驚訝。”林瑟說道。
“因為我有一個問題……我想我必須要和聯邦核實一下。”蘭諾想了一下說道。
所以破天荒地海妖帝國和人類聯邦開始了聯絡,這件事情其實有一點冒險,但他必須先問出來。
“聯邦對於黑暗教派的資料掌控的要比我們多得多,對於黑暗教派的了解也遠遠勝過我們。”
“是的,但是相關情報有一部分並不便於公開。”林瑟說道。
大部分黑暗教派的成員都潛伏在聯邦裏麵,黑暗教派的基礎也都在人類聯邦,所以剿滅了黑暗教派大部分勢力的人類聯邦對於黑暗教派的了解遠勝過任何幻想種帝國。
況且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種族。
“那麽,黑暗教派對於無盡星空的曆史,還有人類和黑潮的關係的敘述,你們也知道嗎?”
蘭諾看著屏幕對麵的林瑟。
聯邦總統不可能那麽輕易地流露出來自己的情緒,但細微的驚訝還是有的,他表示道。
“是,這在黑暗教派的情報之中。”
可是他們並沒有公開出來,甚至連一點點披露都沒有。
要糾結這件事情沒有什麽意義。
“聯邦怎麽看呢?——你們也覺得,無盡星空隻屬於黑潮和人類嗎?”
“無稽之談。”林瑟斬釘截鐵說道。
“這能夠代表所有聯邦人類的立場?”蘭諾問道。
“不能。”林瑟說道,“但代表著聯邦軍方的立場。黑潮會是我們永遠的敵人。”
他和蘭諾俱是沉默了一瞬,雙方都很清楚這句話的分量。
“那麽,我沒有什麽話好問了,多謝。”蘭諾說道。
“我原以為您會有很多的好奇。”
“但是這樣的好奇並不足以浪費一位聯邦總統的時間。”蘭諾說道,“況且你們難道會坦誠相待?”
“這樣的消息披露出來勢必會造成相互之間的警惕……”林瑟說道,“我無法確定,不過讓我驚訝的是,您居然對我們抱有這樣的信賴。”
“世界上又不全是黑暗教派那樣的瘋子,如果你們現在還神智正常的話不論如何也不會信仰黑潮的。”
而且第一個發現黑暗教派又揭露出來的本來就是聯邦。
“他們……”林瑟猶豫了一下然後不得不讚同的蘭諾的意見。
黑暗教派就是一群瘋子。
“用不到你們自己來揭露,黑暗教派也會開始替你們講故事的,所以請留心聯邦國內的情形。”
“當然。”林瑟說道,“如您所言,我們的神智還在。”
所以不論黑暗教派怎麽敘事,不論所謂的曆史真相是什麽樣子的,現在他們見到的卻是那麽明顯——黑潮隻會帶來瘋災,會是永遠的敵人。
“我想新的會議通知您已經收到了。”林瑟說道。
“對。”蘭諾說道。
這次會在聖龍進行,據說是龍族主動爭取來的,一般情況下他不會關注這樣的細節,因為在幾個大國裏麵海妖帝國的森海幽蘭是跟這樣的事情絕對無緣的——如果他們不想把所有的來客全部都用水元素淹死的話。
在會議之中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內容提前知會了各國。
聯邦希望他們能夠達成一個真正的盟約,有條款有時間又有見證的那種。
無盡星空各個國度大部分情況下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會表現得很奇怪。
他們擁有著在星際戰場上的默契,擁有著共同對抗黑潮的默契,但的確整個無盡星空都不存在一個完整的盟約。
而這個盟約也不僅僅是各國之間的盟誓,更是做給整個無盡星空來看的,在經曆了一場敗局而且被攪動民心之後,新的盟誓會是新的信心的來源。
蘭諾對此並沒有什麽所謂,他還是相信著幻想種的決心的,唯一有一些不安的就是聯邦的態度,在聯邦也能夠確定之後他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那麽,期待與您的再會。”
王座號揚起旗幟,行駛在聖龍之外。
這一路王座號並沒有隱匿行蹤,這讓許多潛伏在附近的媒體都拍到了王座號的行程,然後分門別類的放進報道裏麵。
會議定下來的地點在聖龍帝國的金雀花星係,如果這場會議會留下名字的話,它也會被叫做金雀花會議。
媒體平等地盯著所有的帝國,但始終關注著王座號的卻並不僅僅是他們。
聖龍帝國的範圍內,紅寶石公爵憤憤地一拳打在了蘭辰長發一側的牆壁上。
並沒有血痕,反而是牆震動了一下,以龍族的身軀強度這是必然的事情。
“藍寶石!”紅寶石公爵說道,“紅龍和你沒有關係,不要攔著我!”
“他是藍寶石領的學生,按照藍寶石領的律法,他現在是我的子民。紅寶石,你越界了。”
蘭辰自然地說道,無視了紅寶石公爵所有的視線。
“讓他到我的身邊來——藍寶石!你不想讓加冕禮成功嗎?”
“用這種威脅的手段?”蘭辰帶著嘲諷看著他,“你是不是已經被衝昏了頭腦?——黃金沒有教你怎麽做龍嗎?”
他的視線越過紅寶石公爵,在紅寶石公爵身後的姬明玉察覺到了之後,彎腰行了個禮。
蘭辰隻當自己無視了。
紅寶石公爵麵色不虞。
他的確小勝了一次,先一步質疑了姬烈陽第一軍團長的身份。
但因為星際戰場上的原因姬烈陽還是重新得到了他的地位,所以即使他們麵對的是偽神,這些天的時間裏麵紅寶石公爵和姬烈陽依然在反複糾纏著。
隻是他們還有一個同樣的目的。
在星際戰場上再一次被拒絕之後,近乎瘋狂的紅寶石公爵把姬明玉找了回來,此時姬明玉已經因為姬烈陽的緣故在被黃金龍族除名,過得也並不算很好。
蘭辰仿佛能夠看出來那個年輕的黃金龍眉眼中間的惡意,不僅僅針對黃金之王本人,還是針對所有的龍族的,可是紅寶石公爵就像是魔怔了一樣,什麽主意都相信。
好在蘭辰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李察自己可能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變得這麽搶手,更不要說是蘭諾了。
但是也僅限於此,蘭辰的準備隻是針對於蘭諾注意不到的地方。
至於加冕禮,蘭辰從頭到尾都不覺得這是什麽可行的計劃——在姬烈陽第一次提出來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覺得的。
“黃金和我的想法一樣。”
紅寶石公爵定定地看著蘭辰說道。
蘭辰不言,姬烈陽是怎麽和紅寶石公爵瘋到一起的這件事情他一點也不想在意,但他要做的事情紅寶石公爵也不可能攔住他。
“你可以找到我的過錯,也可以來藍寶石領試一試。”蘭辰淡淡地說道,準備送客了。
紅寶石公爵幾乎是咬著自己的後槽牙,蘭辰太難對付了,比起來隻是遙遙地控製星野的姬烈陽,藍寶石領完完全全就是蘭辰的一言堂,就算是藍寶石領裏麵的黑龍都是那麽的難以收買。
他徑直轉身離開,姬明玉就跟在他的身後。
沒有跟在紅寶石公爵身邊的時間裏麵他確實活得很糟糕,但是姬明玉一點不覺得這有什麽,他體會過更糟糕的生活。
隻是很遺憾他還是錯過了很多的事情,譬如紅寶石公爵是怎麽連連碰壁——又逐漸偏執的。
好消息是,姬烈陽似乎也是如此。
就像他們從第一次提出來這個想法的時候就該知道不切實際,而且在那之後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紅寶石公爵居然還覺得可以繼續,甚至不惜借著金雀花會議的時間。
姬明玉掃了一眼王座號的預計抵達時間,然後隨便地笑了一下。
……
就像是在月亮海之上的那場會議一樣,無盡星空每一場罕見的公開會議都有媒體盯著不放。
王座號抵達預計的降落地點的時候,早就有幾個媒體蹲守在那個地方,其中甚至還包括星網頭條。
劉易斯是托了星網頭條老板的福氣,目前為止整個無盡星空範圍內還沒有會對記者下手的,這會造成非常不好的後果。
暫時還沒有什麽新聞可以抓,他們蹲守在這個地方隻是想拍幾張接艦的圖片而已,但在這個時候劉易斯不由停頓了一下。
這裏的記者多得超乎他的想象,而且布置也很詭異。
太過熱烈了。
熱烈到並不像是在歡迎一位鄰國的冕下。
劉易斯的麵色稍稍難看了一點,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就要去找蘭諾告知這件事情,但明顯已經晚了,繁華簇擁著紅毯,玫瑰的背後是龍族公爵和黃金之王的影子。
即使是在場的記者也無法壓抑他們八卦的心情,畢竟自從上一次星際戰場的直播拍到那樣的畫麵之後不論是龍族和海妖都沒有再做出任何的回應,好像將這件事情徹底地冷處理了,但是就算是無盡星空在那之後又有了更多的頭條,也不代表著他們已經忘記了。
現在看來果然是一場好戲——而且不僅僅是紅寶石,還有黃金之王!
他們當然也想起來月亮海上的舊事,現在會重演嗎?——還是會更加熱烈?
那個時候可沒有兩位聖龍巨頭守在這個地方。
而更讓人期待的是——海妖帝國可也不是沒有來人啊!
不論是大打出手還是沉默相對,哪怕隻是拍到這兩個背影也足夠讓媒體們賺到了。
王座號似乎並沒有猶豫就降落了,舷梯緩緩降下來,隔著並不算很近的距離媒體隻能瘋狂地拍照。
蘭諾的神色非常難看。
相比起來黑潮的事情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繼續糾結於聖龍的王冠,但是龍族好像不在整個無盡星空麵前發瘋就不肯善罷甘休一樣!
“看來黃金之王並沒有把我的話帶到?”
他並沒有走下去,隻是冷冷地問道。
“不……”
紅寶石公爵說道,“但於我而言,那會是一樣的悔恨。”
所以他完全無視了那樣的威脅。
還不知道紅寶石公爵甚至已經瘋到考慮綁架他的朋友來威脅他,但蘭諾在看向紅寶石龍的時候,也發覺了紅寶石公爵的瘋魔。
紅寶石龍本來就是為了一件事情而活的。
“你也是這麽想的?”
蘭諾看向姬烈陽,黃金之王似乎依然不肯低頭,可是姬烈陽終於還是多了猶豫和懷疑。
“我說過了——我們賭一場。”
比誰更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