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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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子白打量著森鷗外的同時,也被對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
    初次見麵,兩人就妄圖從這一麵裏分析出對方的所有,意圖掌握全局。
    森鷗外看著端坐於書桌後的年輕人,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帶著成熟與青澀的氣息。
    神秘莫測的臉龐,望過來時,宛若毫無生氣的精致人偶,隻有那一汪清水般的眼眸,能窺見幾分真實。
    看不出其真實性格,似乎是個難搞的人。
    可是等李子白一開口,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斷大錯特錯,人不可貌相,即使時刻提醒自己,身為人類難免會犯下如此膚淺的過錯。
    這個青年與中也君有些相似。
    真誠且直率。
    森鷗外眼裏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光,隨後臉上帶著疲憊的微笑,一步一步的、緩慢的走到了李子白麵前。
    “您好,請問是李部長嗎?”
    李子白抬眸望了望。
    老實說,他現在有些害怕。
    港口的大boss就在眼前,還一副頹廢大叔的模樣,跑到你麵前演戲,就問你怕不怕。
    因為從此刻起,不論李子白多麽不願攪和進那些黑暗肮髒的事情裏 ,他此刻也身處這個漩渦之中,半點不由人。
    李子白努力的想要做出一個笑容,即使失敗了也毫不在乎,他笑著問:“是的,請問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嗎?”
    森鷗外在李子白麵前坐下,一臉頹廢加憂鬱的說:“白君,我希望你能幫我尋找到一具屍體,一個已經死去二十多年的人。”
    不等李子白詢問詳細的原因,他便自己吧嗒吧嗒的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詳盡的敘述出來。
    “二十年前,我還是東京大學的學生,一次偶然,我和師兄伊藤秀鄉去了百合之家,百合之家是宮澤家的本家,他家是專門做鮮花生意的起家的豪門,當時已然資產數十億。”
    “師兄和宮澤家的小姐宮澤百合子有著婚約,兩人從小是青梅竹馬,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天去百合之家,正是要商議兩人的婚禮事宜。”
    說著說著,森鷗外停了下來,扯了扯椅子,頗有些局促不安的意味,他低聲問道:“我說的這些,不會被第三者知道吧?”
    一副若是李子白不能為他保密,他便會立馬離去的樣子。
    李子白蹙了蹙眉頭,一副糾結的模樣,“這個、我確實不能保證欸。”
    森鷗外:“……”
    這人做生意,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李子白心想,即使想將這人逼走,他也不能做的太過明顯。
    於是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假惺惺的說:“到時候去尋屍,難免會接觸到相關的人員,為了盡快將任務完成,我們往往會采取簡單且粗暴的方法,就不能保證你我的談話不能被別人知道。”
    森鷗外臉上沒了笑容。
    身邊縈繞的氛圍沉重且壓抑,他一臉沒辦法的樣子,似乎打算起身離開。
    空氣裏的黑色素超標,讓李子白渾身炸毛,這人怎麽一副走了後就要做了他的樣子 。
    李子白顧不上一開始的打算,伸出爾康手挽留道:“別激動,也不是完全沒有回旋的餘地。”
    感受著森鷗外望過來的目光,李子白一臉沉重的說:“得加錢。”
    森鷗外一臉釋然,仿佛因為這句話便重獲了勇氣,他認真且真誠的說:“放心,我有錢。”
    李子白牙疼。
    港口的boss,能不有錢嗎?
    森鷗外愉快的說:“我是醫生,經常幫一些不願意去醫院就醫的人看病,白君的事就是從那些患者的嘴裏聽說的。”
    簡而言之就是黑醫唄,李子白默默吐槽。
    似乎是金錢給了他力量,森鷗外重獲“勇氣”,接著道:“我們留宿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清晨,隻有我獨自一人離去,師兄卻不見蹤影,據百合之家的執事長說,師兄夜裏就離開了,可時間太晚,就沒有叫我,留言告訴我他先走一步。”
    李子白聽後,詢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森鷗外抹了一把臉,一臉疲憊的說:“因為師兄再也沒有回來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轉眼間就過去了二十年,現在我想,師兄應該還在百合之家吧。”
    在,可是卻是另外一副形態了。
    森鷗外接著說:“我不知道我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這一點希望您能去確認一下,若是不在也沒關係,錢我會照付的。”
    這麽大方的發言,讓李子白心裏暖暖的,他有些感歎,這樣的客人,怎麽就不能是個正常的?
    百合之家,也不知道那裏會有什麽等著他。
    李子白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份文件,文件夾十分精美,暗紅色的玫瑰盛開在上麵,荊棘纏繞在邊緣,金粉勾勒出的字體宛若優美的風景畫。
    上麵大大的書寫著,“合同”二字。
    森鷗外看清這兩個字時,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
    搞得這麽花裏胡哨,名字怎麽也不取個好聽的,這種不願意在小事上過多思考的直腸子,莫不是出自於他眼前之人的手裏。
    見森鷗外的視線久久的停留在他精心製作的文件夾上,李子白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這個當初可是廢了他許多的心思。
    瞧瞧這優美的花紋,精美的圖案,都是他做噠。
    就是字體設計這一塊,他請了人,一個字就要五千日元呢。
    於是他就將“死後無憂,風光大葬葬禮安排協議書”簡化成“合同”二字,雖然有了一點小小的瑕疵,但是沒關係,還是這麽完美。
    瞥見李子白自得的樣子,森鷗外默默的想,他這是跟不上現在人的審美了。
    森鷗外拿過合同盡力忽視那鐵畫銀鉤,筆走龍蛇的優美字體,翻開文件,仔細閱讀裏麵的條款。
    這份合同相較於上次給淺倉衣子看的那一份,裏麵多了許多十分霸道的條款,全力維護禦光堂的利益。
    合同的最終的解釋權也全在禦光堂這邊。
    做生意的,哪個不精明?
    針對這些生意禦光堂也是會進行合理的風險評估的,如若不然,那是慘遭橫死的客人,身懷秘密的客人,死無全屍的客人,一個個的難度這麽大,收錢卻隻要一小部分,他們是會賠本的。
    高收益往往意味著高風險。
    森鷗外沉默了。
    他預料到禦光堂敢做這份生意,想必裏麵蘊含的收益一定大到令人十分動心的程度。
    這份合同裏,光是定金就到了五百萬,一套整下來少說也要一千萬。
    雖然多,但是那隻是相對於普通人而言的。
    浸淫在黑暗世界裏,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暗殺任務,就不止這個數了。
    來錢快的路子數不勝數,全部寫在了刑法裏,隻要被逮住,終身監.禁是絕對不可避免的。
    禦光堂做的雖然是普通的殯葬生意,但是裏麵蘊含的風險一點也不少。
    他接觸的秘密太多了。
    這才是殯葬的附加意義,也是背後主人的真正目的。
    那些被滅口的家夥,不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嗎?
    李子白看著沉默不語的森鷗外,心想,難不成他是覺得太貴了?
    森鷗外輕輕一笑,背後之人打算在橫濱織一張網,小老鼠般的一點一點的搜集背後的秘密。
    在港口也有這樣的部門,那就是情報部門。
    森鷗外翻到最後一頁,毫不介意的將自己的名字簽下,然後一臉認真的說:“那就拜托你了,定金一會就送過來。”
    李子白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送走森鷗外後,李子白癱成一張貓餅,他總覺得森鷗外那個精明無比的家夥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難不成發現他就是吊死者了?
    呸呸呸。
    李子白連吐幾口唾沫,他才不承認那個難聽的外號是他的。
    東野冶走了進來,看見一臉疲憊的李子白,倒了一杯咖啡給他。
    打工人嘛,臉色都是這樣的。
    李子白窩在椅子裏,“我要去東京一趟。”
    東野冶看了看擺著的合同,打開看了看甲方爸爸是誰,上麵龍飛鳳舞的“森林太郎”幾個字,再看看精美包裝的合同,了然道:“來了個大款啊。”
    話題一轉,他熱切的注視著李子白,道:“正好我這裏有個顧客需要回訪,你順路幫我看看。”
    回訪?
    李子白詢問道:“是剛成立這個部門時,被你拉來的客人?”
    東野冶一臉頭疼的點了點頭。
    成立初期,他們為了拉客手裏多多少少的都有一些普通的客人。
    為了營銷,當時的前十個人幾乎是免費的成為了他們的客人,迄今為止都躺在他們的檔案室裏。
    若不出意外,可能一二十年以後都不一定有機會為那些人辦理葬禮,畢竟都是普通人,遇見威脅生命事件的幾率還是很少的。
    定期回訪已經成為他們的常態和麻煩事。
    回訪的目的是為了觀察這些人是否還活著,因為這些人沒有用血留下契約,沒有那些人的生命蠟燭燃與此地。
    東野冶頭疼的捂著額頭,平日裏已經忙成狗了,還要去回訪,當初他真是瘋了,搞什麽開業大酬賓,好家夥,坑死人了。
    李子白安慰了幾句。
    隨後才一臉苦瓜色的說:“快別提了,剛才的那個客人才是最麻煩的,我一會把資料給你,盡可能的多收集一些信息給我吧。”
    東野冶和他麵麵相覷,同時歎了口氣。
    都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