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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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子白從一座橋上跑過, 氣息平穩,奔跑地十分勻速。
    他的身後已經沒有人在追了,可是他沒有鬆懈, 奔跑間注意著四周的變化, 確保自己不會被人給埋伏。
    從橋上跑過時,橋底下傳來沉悶的響聲, 李子白停下腳步,他瞟了瞟河麵,大半夜的,難保不是港口那些拚命大漢在底下埋伏他。
    除了這個可能, 李子白想到了一張總是笑嘻嘻的臉,眉頭一皺, 不會吧, 不會吧,那個倒黴孩子應該在睡覺才對吧。
    他的腳步卻怎麽也邁不出去,畢竟要真是太宰治那個家夥,那他不就是見死不救了嗎?那不行, 他不是那麽冷漠無情的人。
    若是能看見……
    腦海裏浮現出渾身濕漉漉的太宰治,抱著他的腿痛哭, 哭著喊著說:“你為什麽要救我, 差一點點,我的人生夙願就要實現了。”
    李子白站在原地, 捂著嘴,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不行,他甩甩腦袋, 強行驅趕自己腦海裏的想象。他得去救太宰治, 怎麽能在這裏胡思亂想。
    李子白立馬跑到圍欄處, 朝橋底下望去。
    太宰治安詳的飄在河麵上,黑色的碎發貼在臉頰上,其餘在水裏漂浮著,身體隨著水流起起伏伏,就像還在母親肚子裏的嬰兒。
    偶爾遇見障礙物,砰的一聲,身體歪了一下,東撞撞西撞撞,直到整個人被什麽東西套住了,隻剩下兩隻腳直直的立在河麵上。
    李子白:“……”
    前麵他能理解,畢竟口鼻在外麵,就這麽漂浮在河麵上,是不會有性命之危的。隻是眼下這個情況,要是沒有人救太宰治,那他沒一會就可以給太宰治收屍了。
    李子白一腳踩在圍欄上,噗通一聲就這麽直直的跳進了水裏,朝著太宰治的方向遊了過去。
    他剛拉住太宰治的手,便被狠狠的纏住了,這時李子白就知道自己這是做了一個錯誤的示範,不過還好他力氣大,所以問題不大。
    他一個手刀狠狠的往太宰治的脖子上砍去,感受到桎梏他的力道有所鬆解,鬆了一口氣,反手拉住一隻瘦弱的手,慢慢的朝著岸上遊去。
    爬上岸邊,李子白擰幹著自己衣服上的水,沒想到太宰治居然會像隻八爪魚似的纏著他,害他嗆了好幾口水。
    太宰治吐了吐自己嘴裏的小魚仔,死魚一樣的躺在草地上,見李子白呸呸呸的在吐嘴裏的河水,笑了幾聲。
    李子白嘴裏滿滿的腥味,接連吐了好幾口水後道:“也不知道這個河道幹不幹淨,地下道裏的汙水也就算了,若是有人的排泄物什麽的,可不就是惡心死了,你怎麽還有心思往裏麵跳?”
    太宰治:“……”
    臥槽,為什麽要這麽說?
    太宰治憑借他的聰明才智,不需要數據支撐,輕而易舉的就能得到一個事實。
    那就是這個河水真的很髒。
    他以從來沒有的速度翻身坐起,撐著草地,不停的幹嘔著,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細想的。
    比如空氣中都是細菌這件事,再比如手上拿著的水果蔬菜上有多少農藥殘留,再比如這個河水裏究竟有什麽東西。
    李子白移開視線,嗬,小樣,真是非要人提醒是嗎?那就讓他來做這個惡人,讓太宰治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他想的這麽幹淨。
    李子白默默的舉著例子,“這條河我記得有經過一家化工廠,每天都會偷偷的往裏麵傾倒汙水;還有上次,我在這條河的上流找到我的一個客戶來著,屍體都成巨人觀了,一不小心就爆了,不過還好我機智,沒有讓那樣的情況發生。”
    李子白扳著手指頭,正準備舉第三個例子。
    太宰治扒著他的腿,氣若遊絲的說:“行了,別舉例子了,我惡心。”
    李子白:“……”
    李子白:“我還記得上上次,我看見有個人往這個河裏小解來著。”
    太宰治嗷嗚一聲,直接撲倒了李子白。
    李子白用手抵擋住太宰治的貓貓拳,大聲說道:“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完成你的畢生夙願,讓你入水而亡,隻不過可愛的小姐姐就算了,畢竟你長的再帥,也抵不過這萬千紅塵來的可愛迷人。”
    太宰治悶悶的笑了幾聲,還挺記仇的,不就是剛剛纏住了他的四肢,讓他嗆了幾口水嗎?至於這樣嗎?
    他翻身躺在草地上,看著夜空裏的星星,低聲問道:“小白啊,你和港口的人玩什麽遊戲呢?”
    李子白也躺在草地上,焉焉的說:“你要是不知道,故意在這裏等我做什麽?”
    太宰治湊到李子白的麵前,笑的跟朵花似的,“你就隻把港口的底層送進軍警處,這樣不會太無聊了,我覺得你的目標完全可以高一點,比如把港口幹部之類的也給送進去。”
    李子白伸手扯了扯太宰治兩頰上的軟肉,東拉拉西扯扯,揉麵團似的,無語道:“行了,少在這裏唯恐天下不亂,我隻是想讓森鷗外放棄我,沒打算與他們為敵。”
    太宰治將自己的臉從李子白的手裏拯救出來,聽見李子白這麽說,在地上癱成了一張貓餅。
    拉長聲調的在那裏感歎,“啊啊,真是個無聊的世界,連小白也要像這樣的世界屈服嗎?”
    李子白應聲道:“因為小白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呀,我們出生在最好的年代裏,可以過上平安喜樂的日子。”
    太宰治笑了笑,“小白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就這麽等著明天的爆發嗎?”
    李子白唔了一聲,道:“今天晚上,軍警那邊應該在加班加點的收集港口的罪證吧,即使憑借那些罪證無法處置港口,但是找點麻煩也是可以的。”
    太宰治:“就憑這些,森醫生可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李子白笑道:“放心吧,等不存在的政府機構異能特務科出手,一切就解決了。”
    太宰治看著李子白,眼睛越來越亮,呢喃道:“原來如此。”
    李子白看向他,臥槽,這就知道了,是不是腦袋瓜子有些過於聰明了。
    於是一臉羨慕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看了,整個人抖到飛起,聲音裏全是得意,“這人的智商都是天生的,你羨慕也沒有用。”
    李子白點點頭,“確實,不過這不妨礙我對聰明人的羨慕,太宰的話,怕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就已經讀完大學的課程了吧。”
    太宰治小臉一垮,“不好意思,我連小學都沒有讀完,很小就從家裏跳出來流浪了呢。”
    李子白一臉的理解,天才嘛,思想總是和普通人不一樣。更何況太宰治一看就是個不正經的家夥。
    太宰治嘿嘿一笑,道:“其實以前我在港口做事,是港口的幹部哦。”
    李子白睜大眼睛,一臉震驚的看向太宰治,一臉我單純,你不要驢我。
    太宰治十分確定的點點頭,表示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李子白一把拉住他,確認道:“那偵探社的大家知道嗎?等等,應該是不知道的,畢竟猜測你的前職業所累計的獎金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可觀的數目了。”
    他臉上容光散發,“那我可以去領這筆錢了,哈哈哈。”
    太宰治:“……”
    死魚眼似的盯著李子白,看他高興的扭來扭去。
    突然,李子白捂著下巴,皺眉道:“不行,不能說,要不然你就得被趕出武裝偵探社,我還得養你一段時間,還要給你介紹工作,想想就覺得好不劃算。”
    太宰治默默舉手,“提問,為什麽小白認為我自己找不到工作?”
    李子白斜睨了太宰治一眼,“不會吧,不會吧,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人對自己的性格一點數都沒有的嗎?”
    太宰治唰的一下起身,“原本還想給小白提供一個絕佳的藏身之地,眼下看來是不需要了。”
    聽見這話,李子白秒跪,大聲讚美道:“你的性格多好呀,多麽善良的人,你居然對自己的優秀一無所知,真是太可惜了。”
    太宰治示意李子白跟上。
    李子白屁顛屁顛的跟上了,直到來到自己家,看著太宰治貓著腰將他鄰居中也的房門打開了。
    李子白一把將要溜進去的太宰治拎了出來,義正言辭的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麽,這個行為非常不好。”
    太宰治笑嘻嘻的說:“可是這裏很安全哦,隻要藏在這裏,誰也不會來打擾你。”
    李子白一臉猶豫,“真的?”
    太宰治腦袋點的飛快,十分肯定。
    李子白轉身,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沒一會就回來了。
    他十分淡定的說:“好了,房子的主人答應了,我們可以進去了。”
    太宰治:“……”
    我……,李子白,一個做事總是出乎他意料的家夥。
    這晚上,李子白和太宰治都睡的十分的安心。
    而軍警這邊則是加班加點的幹到了天明,他們的審訊從未如此輕鬆過,罪犯淚流滿麵的將自己犯下的罪行一二三四的說得清清楚楚。
    唯一可惜的是,他們都是港口的底層,供詞無法撼動港口這座摩天大廈。
    軍警特別審問處14號房,裏麵意外的有些沉默,沒有拍桌子怒吼的聲音,也沒有犯罪者嬉笑的聲音。
    穿著黑西裝的人手拿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臉上沒有愜意的微笑,紅腫的眼睛昭示著他剛剛痛哭過的事實。
    森川萬助雙手交叉置於桌前,十分嚴肅的確認道:“你能保證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毫無虛言,一切都是出自你靈魂深處的真實。”
    吉森陽太深呼一口氣,臉上帶著解脫與懊悔,解脫於自己終於要從這無盡的愧疚裏找到贖罪的方法,懊惱於自己曾經犯下的那些罪孽。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說道:“我出生在一十分幸福的家裏,可是有一天,那個家變得支零破碎,都是因為那些家夥的錯。”
    吉森陽太深深吸了口香煙,將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我有個姐姐,和我也不過一歲的差距,可我從小就被姐姐照顧著長大了。有一天夜裏,姐姐和朋友出去玩,一直沒有回來,等我和父母出門去尋找時,發現她就躺在家門不遠處的小巷子裏。”
    “就在離家這麽近的地方,她就遇見了那些禽獸,被捂住了嘴,喊不出任何的聲音,她心裏該有多絕望。”
    森川萬助停下了寫字的手,走到一旁去給吉森陽太倒了一杯水。
    吉森陽太接過水,放到了一邊,沒有喝,“姐姐死了,父母也崩潰了,不僅如此,害的姐姐如此悲慘的凶手卻逍遙法外,因為證據不足,無法對他們提起訴訟。幾年後,父母也因為遲遲得不到公道而抑鬱於心,沒多久就去世了。”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那些家夥一個個找出來殺掉,他們有的人已經結婚了,甚至還有了可愛的孩子;有的人是風光無限的大律師,每天利用法律的空子,為和他一樣的畜牲脫罪,還有的繼承了家裏的產業,成為小有名氣的企業家。 ”
    森川萬助:“你這是後悔了?”
    吉森陽太沒忍住笑出聲,“哈哈哈,後悔,我是後悔了。後悔沒早一點找到他們,將他們一個個的折磨致死,讓他們無端多享受了那麽幾年的繁華。”
    “當初姐姐死的時候,日本警察就像死了一樣,可是等那幾個家夥死時,倒是一個比一個機靈,我差點就被逮捕了,這時我被前輩看上,帶進了港口,證據也被銷毀得一幹二淨。”
    吉森陽太拍著桌子,狂笑道:“當初那些家夥因為沒有證據而無罪釋放,可幾年後,殺了他們的我也因為沒有證據而無罪釋放,真是太可笑了。”
    說著說著,森川陽太的眼裏滿含淚水,“我從來沒有為那些家夥的死而感到抱歉,我隻是愧疚於我居然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儈子手,被無罪釋放的那天,我一點也不高興,我心裏有什麽東西碎了,那是法律被踐踏而發出的破碎聲。”
    “我錯了,我不想為這些人渣的死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我進了港口……”
    森川萬助:“你這是因為進了港口而感到後悔嗎?”
    吉森陽太瞥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我說還是你說,怎麽話這麽多,老子告訴你,老子從沒後悔進港口過。”
    森川萬助還打算說什麽,隻是看見對方一臉你再嗶嗶,這水就呼你臉上了的架勢,默默的閉上了嘴。
    見此,吉森陽太才接著道:“進入港口沒什麽不好的,要說不好就是每天都得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不過他們想要對付我們,我們也不會束手就擒,大家都是拚上性命在工作而已。”
    “隻是我也知道,我們做的都不是什麽好事,是在踐踏這個國家的法律。那些該死的家夥也就算了,可是有些人是不該死的。”
    說到這裏,吉森陽太自嘲一笑,“還說什麽該死不該死的,都無所謂了,我是一定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森川萬助抿抿唇,焦急道:“你說說港口的首領,那個人有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吉森陽太沉默一瞬,道:“我可以說,畢竟大家都做了不好的事,隻是有些我覺得是正確的事,我是不會說的。”
    森川萬助隨即一臉嚴肅,“你這是在包庇犯罪。”
    吉森陽太道:“早在我姐姐死的時候,我就知道所謂的法律,是有一定局限性的。既然如此,成年人的我自然也要靈活判斷。更何況,我們首領是個十分合格的首領,就像古時候那些大名,隻要他的治下的人都過的好,誰會在乎他殺了多少人呢。”
    森川萬助低吼道:“可現在不是那個時候,現在是21世紀了,少拿那一套唬人。”
    吉森陽太:“你還聽不聽,再嗶嗶我就不說了。”
    森川萬助:“……聽,你說。”
    沒一會,森川萬助拿著手上的供詞,走出了房門。
    與此同時,其他房間也慢慢的走出了一些人,大家臉上都帶有些許的魔幻,畢竟見多了死活不說真話的罪犯,這麽配合的還是少見。
    他們將供詞整理整理,提交給了上級,之後的事就和他們無關了。
    而這些事,穩坐在辦公室裏的森鷗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撐著下巴想,“我這是要先給自己請一個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