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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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江戶川柯南在確定了心裏的想法後, 再一次將目光對準第一起事件中那位履曆十分出色的女性身上。
    他分別去了其他受害者附近了解情況,也去找過一些受害者家屬。
    那些人對親人死亡的反應不一,但不出意外的, 一半以上並沒有表示出什麽傷心的情緒, 甚至有幾位在一瞬間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江戶川柯南再次調查那位倉橋小姐,甚至去查了對方在國外留學時的一些經曆,然後發現,那位優秀的女性在校期間成績也十分優異, 完成心理學課件的同時,還去旁聽了化學的相關課程。
    在這個時候,高木警官也發來信息,柯南拜托他查的, 幾年前倉橋小姐是否有向警察求助這件事有了結果。
    日本人口雖然不多, 但倉橋這種姓氏也算不上少見, 調查起來花了點時間。
    排除掉一些不相關的,確定了基本信息能對上後, 高木警官在十年前存封的檔案裏發現了倉橋小姐曾經的報案經曆。
    那是一起看上去情況有些複雜的案件。
    首先是當時年僅十四歲的倉橋千裏報案, 稱自己被人侵犯了。由於報案人員是未成年, 所以警方很快就出警了解情況。
    在經過調查後發現,犯人是當時二十歲的井口木冶,警方在調查確認了嫌犯後準備出警當天,倉橋小姐的父母卻突然找上他們,稱這隻是女兒不懂事, 和警察開的玩笑。
    倉橋夫妻表示,女兒和井口是男女朋友關係, 交往過程中兩人不小心做了那種事, 因為年紀還小, 女兒害怕他們知道後責罵,一時間胡思亂想,就報了警。
    當時的警察沒明白什麽情況,更何況兩者年紀相差六歲,還是未成年,有人不信,但隔天就看到倉橋夫妻以及井口帶著倉橋千裏上門道歉,還帶了禮物送給辦案的警察們。
    兩人摟著肩進來,又表現出這種態度,負責辦案的警察也隻好把這件事就此放下,甚至還為此教育了倉橋小姐和她的父母。
    江戶川柯南找到了那位井口木冶的資料,看上去沒什麽特別,就是一個普通的富二代,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父親是明輝私立學校小學部的教導主任。
    明輝私立學校實行的是貴族精英製,教資雄厚的同時,入學門檻也很高。除了高昂的學費外,還有一個特殊的篩選製度,而每位老師手裏有兩個免試名額。
    事情發生的一個半月以後,倉橋千裏的弟弟就入讀了這麽一所普通人家無法承受的貴族學校,獲得了附近最好的精英教育。
    至於倉橋千裏……
    她和井口正式成為了男女朋友。
    而曾經報警的消息不知道怎麽突然傳遍了她當時所在的學校。
    而傳言甚至演變成了,倉橋千裏想要勾引富二代,誰知道人把她睡了以後就不打算負責,結果倉橋居然鬧到報警了,說對方侵犯她,逼的人富二代不得不和她成為男女朋友。
    受害者和施暴人的身份一下發生了轉變,同學們對倉橋千裏影響發生轉變,紛紛帶著有色眼鏡看著她。
    霸淩也隨之而來。
    各種難以啟齒的下流綽號和辱罵充斥她整個學習生活,甚至有男學生明目張膽的跑到她麵前,故意說一些惡心下流的話,問她多少錢可以和她睡一覺。還自以為幽默的說,不過睡之前需要簽一個協議,免得哪天突然被警察以qj罪的罪名逮捕。
    沒人知道當時的倉橋千裏到底經曆了怎麽樣的黑暗,又是怎樣挺過來的,但壞消息總是接踵而來。
    她要被退學了。
    事情傳播的太快,連學校高層都知道了這件事。擔心事情對其他學生造成不好的影響,學校方決定讓倉橋千裏退學。
    得知這個消息的倉橋千裏找上了她當時的班主任,聽說是在辦公室跪了一下午,才勉強讓班主任改變主意。
    班主任是校長的親姐姐,倉橋千裏平時優異的表現也讓她起了惻隱之心,幫忙說服了校長,但也提出一個條件。
    以後的考試她必須保證每次都是第一名,並且不會影響到其他學生,否則隨時都會進行退學處理。
    班主任也知道學校那些流言蜚語,她同樣不能理解學生的所作所為。隻是看著麵前倔強的少女,又覺得裏麵或許有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況,謠言之所以是謠言,就是傳到最後連本人或許都已經不知道最初的版本是什麽。
    但最後班主任還是忍不住勸說,或許退學後換個環境比較好。
    倉橋千裏拒絕了,因為如果離開這裏,可能就再也沒辦法回到學校。
    她回到自己的班上,坐在流言蜚語中間,在周圍嘲弄不屑的表情下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並且提前參加考試,報考了it大學。
    拿到錄取書的第二天,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拿上自己平時打工攢下的錢,孤身一人前往了美國。
    這些是高木和江戶川柯南拜訪了那位班主任後從對方口中得知的。
    班主任說:“那孩子當時就像是拚著最後一股勁,孤注一擲走在獨木橋上,有時候看著她,我總感覺她背後什麽都沒有。那股勁隻要鬆下來,她就會掉到萬丈深淵裏麵。”
    “錄取書是寄到我辦公室的,她拿到錄取書的時候當場哭得稀裏嘩啦,最後被送到了醫護室,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拉黑了所有人的聯係方式,離開了這個對她來說充滿不好回憶的地方。”
    “連家裏人的聯係方式也拉黑了嗎?”聽完整個故事的高木警官心情複雜。
    班主任搖搖頭,歎息似的說著:“那兩個人……不提也罷。”
    “在他們心裏,或許隻有兒子更重要吧。”
    班主任家境殷實,被家裏人保護的很好,當初不能理解的事情,如今再回去看,有些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報警是真,受到傷害是真,但……無法反抗也是真。
    隻是可惜了……那麽好的一個孩子,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了。明明是個……笑起來特別溫柔的好孩子。
    ……
    告別了班主任後,高木警官和江戶川柯南站在街道上,兩人的心情都有種說不出的沉重。
    江戶川柯南心裏基本上已經肯定,爆炸案的凶手就是那位倉橋小姐。
    這是一場遲了十年的複仇,是一個在最美好的年紀受盡苦難的女孩子蟄伏了十年,拚盡一切想要為當初無能為力的自己而展開的複仇。
    而她身後,又站著多少個這樣的女孩子呢。
    那張優秀的履曆出現在江戶川柯南腦海中,那些榮耀讓他仿佛看到了在每個夜晚在黑暗中咬緊牙關逼迫自己前進的少女。
    “柯南……你說,當時的警察要是注意到……”
    高木警官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似乎意識到自己正在和一個小孩子討論過於沉重的話題,抹了把臉,搖頭:“沒什麽,新一已經確定倉橋小姐就是爆炸案背後的凶手嗎?”
    江戶川柯南望著天空上飛機飛過時留下的白線。
    “啊。”
    他輕輕應了聲。“或許還有其他人參與,但倉橋千裏應該就是這起事件的主要策劃人。”
    “這是複仇,不隻是對曾經為了弟弟犧牲自己的父母,也是對警察的複仇。”
    “爆炸的最後一環,是警視廳本部。”
    就好像,那個年幼的少女在無助呐喊,為什麽不幫我,為什麽不救救我?我已經報警了啊,警察為什麽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沒能為我主持公道!
    在父母長期的漠視下,她知道自己的遭遇或許並不能得到同情,說不定還會覺得她丟人現眼。所以在遇見危險無助彷徨時選擇報警,希望能得到救贖,而這個決定不僅沒能將傷害她的人繩之於法,甚至還將自己推向了更絕望的深淵。
    什麽樣的仇恨才能讓人堅持十年不曾消減?
    親人的壓迫,自己成了以物易物的交易品,和傷害自己的人變成別人眼中最親密的關係,又因為報警的經曆變成別人的談資,自尊被踐踏,人格受到最低級的侮辱。
    或許也隻有最極致的絕望才會叫人如此刻骨銘心。
    江戶川柯南吐出一口濁氣。
    “還有關鍵證據沒找到,我打算去倉橋診所看看,高木警官,你最好帶人去下個地點附近排查一下炸彈,下次爆炸時間應該是今天晚上八點左右。”
    高木警官一聽,也顧不得心裏那些複雜沉重的情緒,連忙重振精神。
    “要不要我陪你去?你一個小孩子到處亂走實在太危險了。”
    江戶川柯南抱著後腦勺回頭笑了笑,道:“就是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別人才不會起疑心,有些事情小孩子去做要比大人簡單多了。”
    想到之前有些線索確實是柯南發現的,高木警官也不得不讚同,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那你小心點,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麽危險第一時間聯係我,我會盡快趕過去。”
    “我的事情不用擔心。”江戶川柯南擺擺手,側身插著兜望著他:“高木警官你還是快點帶人去找炸彈吧,這次的目標也是一家三口,重點排查這樣的組合就夠了,無論年齡大小。”
    高木警官記下後兩人就此分開。
    江戶川柯南乘上了前往神保町的電車,在車上的時候他忍不住想,明明已經挺過去了,有了光明耀眼的未來,為什麽還要選擇為了過去而複仇這種過分偏激的行為,人總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為了一些人犧牲掉自己的未來,這種事情真的值得嗎?
    但想著,他又覺得,沒有經曆過相同過去的人,或許就沒有資格去評價一個人的行為。在別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事情,對當事人來說,可能比死亡更痛苦。
    隻是,犯罪永遠隻是犯罪,無論因為什麽樣的原因,傷害他人的人,總要受到法律的製裁。
    江戶川柯南下了車,邁著有些沉重的腳步前往倉橋診所所在的方向。
    ……
    到了倉橋診所後,最先引起江戶川柯南的不是診所裏的其他人,而是那個站在前台和人聊天,穿著白大褂卻叫他非常眼熟的男人。
    望月先生,怎麽哪都有你啊.jpg
    江戶川柯南瞬間死魚眼,掛著滿腦袋黑線走了過去。
    “望月哥哥?”
    白大褂的男人聞聲轉頭,沒看到人,視線下移才注意到自己腿邊的小少年。
    “柯南?”望月優希一臉驚訝,看了看門口,沒看到其他人,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你自己一個人?”
    江戶川柯南點了點頭,仰著單純的臉說:“有人托我來給倉橋醫生送點東西,地點就是這裏,望月哥哥,倉橋醫生在嗎?”
    “倉橋醫生不在哦。”望月優希摸了摸他的腦袋,“需要我幫忙轉交嗎?我最近都會在這邊工作,可以幫忙。”
    柯南先是搖頭,望著對方身上的白大褂和胸口名牌上寫的東西,一臉的欲言又止。
    “望月哥哥,你也是心理醫生?”
    怎麽感覺這家夥什麽都在做啊,咖啡店的服務員、遊樂場的工作人員、現在連心理醫生都能做,江戶川柯南不由得懷疑起這家夥到底什麽人了,怎麽這麽‘多才多藝’!
    “算不上。”望月優希搖頭,笑著說:“雖然考了資格證書,但是算不上真正的醫生,這次是因為認識的後藤小姐家裏臨時有事,所以拜托我過來幫忙代幾天班。”
    “後藤?”捕捉到關鍵詞的江戶川柯南瞬間甩開腦子裏其他的想法,問道:“是後藤杏小姐?”
    “柯南也認識後藤小姐嗎?”望月優希詫異了一秒,點頭表示肯定。
    “就是杏小姐拜托我的。”
    江戶川柯南抿緊唇。
    後藤杏,就是那位疑似遭受丈夫家暴的女性。據後藤家周圍的鄰居說,後藤杏與丈夫的婚姻是由父母一手促成的,對女兒被家暴這件事也視若無睹,至於其中的原因,在於後藤杏的哥哥。
    幾年前,後藤杏的哥哥深夜飆車,不小心撞斷了一個路人的一條腿。有監控和行車記錄儀,一旦那人上訴,後藤杏的哥哥必然要坐牢。後來雙方私下和解,受害人沒有上訴,事情沒過多久,後藤杏就結婚了。
    丈夫就是那位被撞斷腿的受害人。
    後藤杏和倉橋千裏一樣,被當做為某人謀取利益的籌碼交易了。
    而這家診所其他的工作人員,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現象。
    沒有證據表明這些人是否有參與到爆炸案裏麵,但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件背後,或多或少,可能都有那些被家人傷害過的女孩子在幕後推手。
    所以那些炸彈出現的地方才如此神出鬼沒,讓凶手看上去像是一個幽靈一樣。
    不,或許就是幽靈才對。
    一隻被那些女孩子的恨意聚集起來,為她們的不甘和怨恨展開複仇的——幽靈。
    江戶川柯南離開之前,不自覺的在路邊停下,回頭望向那棟屹立在街角的診所。
    藍白色清新明亮的牆體色調因為夕陽染上一層暖光,帶著讓人心情放鬆的暖意。
    他想到剛才拜托望月帶自己參觀時發現的那個地下實驗室以及落在桌角沒被人注意到的……殘留的些許硝石粉的痕跡。
    江戶川柯南深深吐了口氣,似乎想要將心底煩悶的情緒一並吐出去。
    他拿出口袋裏寫著倉橋千裏住所地址的紙條看了眼,放回口袋裏,雙手揣兜向著車站走去。
    而他身後,灑滿了夕陽的藍白建築在背光的陰影下,好似一隻蟄伏在路邊,沉重黑暗的不知名怪物。
    ……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
    在黑發的年輕醫生打開門後,五條悟帶著學生們走了進去。
    哢噠一聲,門關了。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虎杖悠仁猛地回頭,卻發現除了他們以外,那位醫生根本就沒有進來。
    堆滿雜物的陰暗角落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放置在儲物架上的紙箱也發出很微妙的響聲。
    虎杖悠仁被那些仿佛四麵八方冒出來的動靜弄得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地,汗毛都豎起來了。
    五條悟站在兩人身前,手指勾著鼻梁上的墨鏡稍稍往下拉了一點,露出下方璀璨的藍色眼睛。
    刷拉、刷拉——
    搖晃的箱子和置物架擺動的頻率逐漸加快,以至於讓人產生一種整個房間都在晃動的錯位感。
    虎杖悠仁幾乎下意識的向後伸手,想要拉著命。手落了個空,他回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
    “命?”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再轉頭發現,連原本站在他身前的五條悟也不見了。
    周圍的環境變得光怪陸離,置物架和紙箱如同被什麽東西消融了一般,化作粉塵。
    唰地一下,地板上猛然竄起一簇火。
    豔麗的火苗在空氣中跳舞,歡快地增加著自己的同伴。
    火焰一圈一圈的燃燒著,地麵開始晃動,鬆動的土塊
    虎杖悠仁低下頭,那從泥土中出現的骷髏頭正注視著他。
    虎杖悠仁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強烈的眩暈感使得胃囊開始翻江倒海,他不受控製的彎下腰幹嘔起來。一隻手骨從地麵破土而出,抓住了他的腳踝。
    一隻、兩隻、三隻……無數隻手破土而出,抓住了他。虎杖悠仁奮力掙紮著,身體卻完全不受控製,隻能被那些手拽入泥土裏麵。
    “悠仁!”
    一聲厲嗬像破開雲霧的利劍,一下劈開了混沌不堪的意識,讓虎杖悠仁從那詭異不堪的混亂中清醒過來。
    清醒後他腳步踉蹌地後退靠在置物架上大口喘息著,覺得臉上有些冰涼,抹了一把才發現,自己臉上幾乎全是冷汗。
    眨了下眼睛,睫毛上的濕潤讓眼睛一下刺痛起來,虎杖悠仁艱難的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那個高大的身影。
    “五條……老師……”
    他開口說話,聲音沙啞的像是在沙漠中走了好幾天的旅人,如砂子磨礪發出的聲音,幹澀的有些刺耳。
    五條悟蹲下身,望著狼狽不堪的學生。他身後的背景是不遠處堆積著數個大型紙箱的牆壁,瓦數較低的日光燈偶爾閃爍兩下。置物架還在,上麵放著的箱子也還在。
    “你看到了什麽?”五條悟問他。
    虎杖悠仁艱難的咽了咽幹渴的喉嚨。
    “火……很多火……還有人的頭骨,腦袋很暈,很難受……有人抓住了我的腳,想把我拽下去……”
    虎杖悠仁顛三倒四的說著。他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而現在周圍一切正常,那些火焰和白骨就像是他臆想出來的東西,但那種被火焰燃燒的感覺、無法動彈的身體、源自靈魂的憤怒和不甘,似乎都還殘留在身體裏麵,向他述說著真實。
    虎杖悠仁攥緊了心髒處的衣服,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向他求救。
    那些火焰,那些白骨,那份詭異的憤怒。
    在向他求救。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個痛苦絕望的女性匍匐在黑暗中,掙紮著,想要握住一縷微弱的光。
    虎杖悠仁的喉嚨忽然哽得慌,這種情緒來的很莫名其妙,就好像心髒被人泡在酸水裏麵,讓他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看著情緒不太對的虎杖悠仁,五條悟沒說什麽,揉了揉他的腦袋,起身看向周圍。
    銀發的少年站在一堆雜物之間,不遠處牆上的玻璃窗隱隱透出一縷橘色的夕陽落在他身上。
    他出神地望著窗外,似乎同樣陷入了某種混亂,但好在並沒有出現什麽不適的身體反應。
    五條悟突然有點頭疼。
    他也沒想到隻是進入這裏,自己的兩個學生都中招了。
    其中一個還是神明。<,一個神中了詛咒搞出來的把戲,這合理嗎?
    這個神到底是有多弱啊,指指點點,jpg
    看樣子千年前的兩麵宿儺眼光也不咋地,找了這麽個菜雞當老師。
    五條悟充滿嫌棄,掏出電話熟練地按下一個號碼,叫人過來收拾殘局。
    在他踏出門口的時候,周圍環境已經變了,從雜物間變成了一間作用不明的研究室。掛掉電話看到倒在門口的年輕醫生,五條悟猶豫了0.1秒,難得善心發作,走過去將人從冰涼的地板撿起來,放在中間的實驗台上。
    被控製的時間不長,估計一會就能醒了。
    五條悟捏著下巴打量了一會兒,覺得等下得提醒伊地知別忘了給人修改下記憶。
    不過除了這個醫生以外,其他人的情況就有點糟糕。
    好麻煩……算了,交給伊地知處理吧。
    決定將後續所有麻煩都丟給輔助監督的五條悟一身輕鬆,拍了拍手,又伸了個懶腰。
    “所以你們兩個還要發呆到什麽時候啊。”
    他走過去,像拎小雞似的一手一個,將陷入某種低落情緒的兩個學生拎了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說:“咒靈都跑了,老師現在忙得要死,你們兩居然還在這裏發呆,再不趕緊追上去咒靈就沒影了誒。”
    “要是害我被扣工資,你兩下個月的零花錢就沒有了知道嗎?”
    “真是的,一點不讓人省心,別隨隨便便就中招啊喂,好歹也算是咒術師吧,要是被人知道我五條悟的學生被咒靈留下的術式搞得懷疑人生,你們讓我以後怎麽出門?”
    五條悟拎著兩人離開地下室,上了樓梯,嘴裏不停碎碎念。
    通道兩側的房間裏之前還有序工作的人如今姿勢不一的或倒在地上,或趴在桌子上,或靠著椅子,雙目緊閉,陷入昏迷。
    五條悟踩著地上痕跡十分清晰的咒力殘穢,拎著兩個學生來到門口。
    不多時,伊地知潔高開著車帶著人趕到了現場。
    他們第一時間清理淨化了診所中濃鬱深沉的咒力殘留,又檢查了眾人的身體情況,熟練的開始處理後續工作。
    二十分鍾左右,一群人如來時一樣靜默無聲的離開。
    帳消失後,確認所有外來者都離開了,望月優希慢慢睜開眼睛。
    周圍的實驗器材都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留下一點多餘的痕跡。
    暗處的陰影早就消失不見,多餘的痕跡也被咒術高專的專業後勤清理的幹幹淨淨,連一丁點黑氣都沒留下。
    望月優希從實驗台上下來,伸了個懶腰,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看到診所的其他工作人員也慢慢蘇醒,像是經曆了一場午休似的,雖然有些驚訝,但醒來後的眾人沒注意到其他人和自己一樣,默默繼續工作。
    在前台的上野蓮揉著眼睛,看到望月優希出來接水,心虛地看了看左右,將人招過去,從抽屜裏拿出兩塊巧克力。
    “望月君,接待剛才的病人辛苦了,吃點巧克力回回血。”
    “謝謝。”望月優希接過一塊兒,撕開包裝將巧克力放進嘴裏。
    上野趴在櫃台上雙手捧著臉頰,望著大門外。
    “今天下午應該沒什麽人了,也不知道倉橋醫生心情好點沒,她已經兩天沒來診所了,真叫人擔心。”
    上野看向身側掛在牆上的時鍾,忽然驚訝地叫了聲。“誒?今天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還有一個小時就下班了呢。”
    望月優希咬著嘴裏偏苦的巧克力,眉頭微皺。
    上野注意到了,也忘記剛才的疑惑,忍不住笑了起來:“看樣子望月君不太喜歡偏苦的巧克力,我的錯,怪我沒問清楚,明天給你帶我媽媽做的點心過來你嚐嚐,她做的點心可好吃了,比外麵蛋糕店買的還好吃呢。”
    望月優希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轉角的辦公室裏傳來清晰的鍵盤敲擊聲和打電話的聲音,診所的工作人員們在認真工作,看上去似乎沒什麽異常。
    ……
    江戶川柯南乘上公交來到紙條上所寫的地址,從公交下來,沿著街道左轉右轉走了一段時間,他來到了一片平房住宅區。
    紙條上寫著住宅區進去後第三個街道數過去的第九棟房子,江戶川柯南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麵前兩層式的住宅。
    從門欄縫隙可以看到裏麵盛開著漂亮花朵的庭院,被打理的很規整,地上看不見一點雜草,漂亮的鮮花五顏六色,裝點住宅讓它看起來生機勃勃。
    庭院一側還支著一個葡萄架,賞花。
    有時候從一個人的居住環境就可以看一些東西。任何人看見這樣的地方,第一印象都會覺得房屋主人是一個熱愛生活,積極向上且心存美好的人。
    越是看到那些對生活熱愛的痕跡,江戶川柯南的心情就越加顯得沉重。
    “啊,千裏,你回來了?”
    聽到聲音的江戶川柯南條件反射地躲到街道的路燈後麵,隱藏起來,小心探出頭,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隔壁鄰居家的大嬸在說話,緊接著江戶川柯南便看到了站在那位被稱為千裏的女人。
    那是一個外表說不出有多驚豔,但看著讓人很舒服的女人。
    她穿著一襲淡藍色的長裙,手裏抱著一捧百合花,長長的黑發紮成鞭子,斜落在身前,頭上帶著和衣服同色的寬發帶,幾縷碎發隨著偶爾吹過的風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她輕輕笑著,用手指將發絲撩到耳後。
    是一個看起來……連發絲都異常溫柔的女人。
    和江戶川柯南想象的不同。他以為倉橋千裏會是一個……看上去更加堅韌,更具有攻擊性的女人。
    而不是像這樣,叫人連說話都忍不住放低音調的女性。
    她就像手裏捧著的百合花,沒有一絲攻擊性,溫潤如水,純潔又美好。
    “今天感覺怎麽樣?心情有沒有好些?”鄰居大嬸關切的問著倉橋千裏,臉上都帶著擔憂的情緒。
    倉橋千裏搖搖頭,溫柔的笑了笑:“已經好多了,謝謝您的關心,清源太太。”
    “還是要多出去走走比較好,不能總悶在家裏。”清源太太忍不住多說幾句:“你家裏人的事情也別太放在心上,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才行。”
    “你還年輕,以後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不過以後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要不要考慮找個人陪陪你?女孩子一個人在家裏實在太危險了。”
    倉橋千裏認真聽完,笑著點點頭,道:“我會考慮的,隻是現在……”
    她抿了下唇,臉上浮現一抹苦笑。
    “您也知道,才剛發生那樣的事情,我現在實在沒有其他的心情。”
    “沒事,我都明白,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情隨時過來找我,我都在。”
    倉橋千裏點點頭,從懷裏抽出幾支百合花遞了過去。
    “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花店還開著,就買了些百合回來,希望您別嫌棄,這段時間麻煩您了,清源太太。”
    清源太太不好意思的說著:“這怎麽好意思呢。”但手上還是接了過來。
    “有什麽事情叫我一聲就行了,我都在家裏。”
    倉橋千裏笑容溫柔:“好,謝謝您,那我先進去了。”
    “好。”
    兩人寒暄告別,倉橋千裏來到自己的房子門口,拿出鑰匙開門進去。
    江戶川柯南從路燈後麵出來,望著女人進屋的背影。
    滋滋幾聲,頭頂的路燈亮了起來。燈光將他的鏡片照得反光,影子也被拉的很長。
    他沉默的望著那棟亮起燈光的房屋。
    叮鈴鈴——
    手機響了。
    是新一的手機,來電的人是高木警官。
    “新一,炸彈找到了,就在三本附近的小飯館,飯館主人的妻子剛從伊豆鄉下回來,炸彈是在她行李裏麵找到的。爆破組的人正在拆解,能證明凶手的線索找到了嗎?柯南去倉橋診所有發現什麽東西嗎,要不要我明天再去一趟?”
    江戶川柯南垂著眸,想到那還沾著新鮮泥土的百合花,喉嚨滾了滾,調整脖子上的變聲領結,用新一的聲音回道:“……啊,大概找到了。”
    隱隱有鋼琴的聲音傳出來,他抬頭望向不遠處房屋圍牆上探出的樹枝。
    那首曲子是波蘭女鋼琴家巴達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禱。
    輕快的前奏講述著少女對未來美好的期盼以及喜悅。
    左耳是變奏後節奏逐漸變緩,多了幾分憂鬱卻依舊悅耳優雅的鋼琴聲,右耳傳來的卻是電話那端略顯混亂的背景音。
    “……高木警官,我給你一個地址,大概半小時後,你帶人過來吧。”
    他說:“我會盡全力說服這次事件的凶手主動自首。”
    說完,江戶川柯南不顧高木警官驚愕的聲音,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放回口袋裏,揣著手,走向那棟亮著橙黃色燈光、顯得格外溫馨的房屋。
    不管背後有什麽樣的原因,觸犯法律和威脅他人生死的行為,就隻是犯罪。
    ……
    “倉橋千裏。”
    樂器室的鋼琴聲驟然停下,坐在鋼琴前的女人明顯有被家裏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肩膀抖了一下,僵硬坐在琴凳上一動不動。
    翻牆進入院子,坐在屋外木廊上被牆壁遮擋的江戶川柯南用著工藤新一的聲音慢慢說著:“別緊張,我不是什麽入室搶劫的強盜或者歹徒,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偵探,這樣說,你應該就能明白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吧?”
    聞言,倉橋千裏的肩膀慢慢放鬆下來,她將手從琴鍵上挪開,放在自己的腿上,沒說話。
    她沒有問偵探先生為什麽會突然到她家來,就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刻。
    江戶川柯南望著已經暗下來的天色以及懸掛在上空的圓月,眼底盡是複雜。
    “抱歉。”他忽然說:“我來晚了。”
    倉橋千裏眨眨眼,輕輕笑了下,笑聲聽起來還是那麽的柔和。
    “不,偵探先生,已經比我預想的快了。”
    “我之前以為,至少要到最後一步才會有人找到我。”
    她在琴凳上挪過身,望向落地窗外。
    庭院裏開滿了鮮花,沒有被高樓大廈遮擋的住宅區能夠清晰的看見靜謐的夜空和清晰明亮的圓月。
    倉橋千裏彎了彎眉眼,像是完全放棄抵抗似的,對著屋外的人發出邀請:“要進來坐坐嗎?”
    “在警察來之前,我有一個有點長的故事想和偵探先生聊聊。”
    在她腳邊的陰影中,漆黑的東西不著痕跡地蠕動幾下,又很快趨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