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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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兩日。
    禦花園的事查來查去, 最後發現真的隻是一場意外事件。
    但因皇帝親自下令嚴查,禦花園的花卉全部被撤換了一遍,宮人們將每個花株都挖起來細查,每個花根都扯直了衝洗幹淨, 每寸土壤都翻起來看了一次。最後一共抓出四十多條蛇, 收集了一堆蛇卵, 經檢定全是無毒蛇,皇帝這才鬆了口氣,處死了一批涉事宮人就算結束。
    嫻貴人的同鄉也因此被罰,丟掉了花房總管的職務。但他對這個處罰結果可以說是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卷了鋪蓋走人。他很清楚這次事件的嚴重程度, 若不是有嫻貴人這層關係在,幾個腦袋都不夠他砍的。如今能保住一條命, 已經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真可怕,原來蛇卵竟會藏在花根裏。”
    容春閣裏,婧月聽著慶安說的事件後續,裝作心驚受怕的模樣撫了撫胸口, 又不經意地隨口詢問,“帶了蛇卵的都是什麽花?”
    “回小主,”慶安躬身站在她麵前答道, “奴婢聽人說全是杏花。”
    “杏花?”
    婧月又是一驚, 急忙追問, “可是禦花園西北角的那片杏花?我前幾日也在那邊看花呢。”
    “正是, 就在那邊, 據說用白瓷盆裝的那排花裏多數都有蛇卵, 怕不是挖了蛇窩。”慶安聞言, 也是一副後怕的模樣, “真是萬幸,幸好沒驚到您。”
    “是啊,想想真令人心驚肉跳。”婧月喃喃說著,順手喝了口茶壓壓驚,心裏則暗自記住藏了蛇卵的地點和花盆式樣。
    還差最後一點線索就能讀檔了,她抿著茶心想。
    第二日請安時,她格外留心身邊的嫻貴人,特意拉著對方說個不停,目光在她的配飾上隱晦掃過,但直到請安結束她都沒有發現自己需要的東西。
    正當她有些失望的時候,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嫻貴人的大宮女丹朱。
    隨著人群向外走,她的目光飛快從丹朱身上一掃而過,定格在對方腰側。
    她有了主意。
    “嫻姐姐留步。”
    她忽然追上去,見前方的嫻貴人聞聲詫異地轉身看來,她就笑嘻嘻地湊過去搭話,“嫻姐姐,妹妹剛看見丹朱姑娘腰上這荷包樣式別致,竟與往日不同,一時心癢就追上來問問,不知這可是丹朱姑娘新繡的?”
    “呀,虧你眼尖,我都沒注意丹朱換荷包了。”嫻貴人想不通一隻荷包怎值得她特意追上來問,但麵上不顯,隻是笑著說了一句,讓丹朱將荷包取下遞到她手裏。
    “蘭小主好眼力。”丹朱一邊低頭取著荷包,一邊同她說,“這荷包確是婢子新繡的,今日剛剛換上,也沒什麽特殊繡法。春日裏的,就圖個應景。”
    “確實很應景。”婧月讚歎著,接過荷包細看。
    隻見荷包是碧水暗花緞縫製,淺碧色的料子色澤格外清新。這緞子名貴,室內看起來光澤如水,如同一汪碧泉盈盈動人,站在光下,緞麵又有花朵形狀的暗紋浮動,說不出的精致典雅。這是皇帝開春時新賞下的,宮裏就得寵的幾位妃嬪得了,每人一匹。
    婧月那匹料子還沒用,但她記得嫻貴人已經將這布料裁了做了裙子,前日還穿過一次,這應該是將剩下的散碎布料賞給了大宮女。
    荷包緞麵還用粉色繡線繡出紛飛的花瓣,小花瓣一片片的在荷包上排出幾種圖案,活潑有趣,接縫處用紅色的線細細縫了一個朱紅色的花。
    “丹朱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婧月摸著荷包讚不絕口。
    “她隻有些巧思罷了,不值得你誇。”嫻貴人連忙替丹朱謙虛。
    “繡活人人都會,巧思難得,姐姐實在是太過謙了。”婧月拿著荷包摸了又摸,戀戀不舍,猶豫片刻說道,“妹妹冒昧,這荷包實在喜歡得緊,敢問丹朱姑娘可還有多餘的?能不能送我一隻?”
    真就是為了一隻荷包?
    嫻貴人一愣,摸不準婧月究竟是什麽意思,但猶豫片刻,她又覺得不在意。“這有什麽的,喜歡就直接拿去。”
    隻是一隻荷包而已。
    上麵沒有繡什麽見不得人的印記,更何況,這是在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之下送出去的,不怕婧月拿去做什麽陷害人的勾當。
    她偏頭看了丹朱一眼,丹朱會意,向婧月屈膝一禮,笑著答道:“這荷包婢子隻做了一隻,能得蘭小主青眼實是奴婢的榮幸,若蘭小主不嫌棄,您就將它直接拿去吧。”
    “啊,這怎麽好意思。”
    婧月一聽,頓時不敢收了,荷包捏在手裏十分尷尬,忙將它塞回去,“既然隻有一隻,我就不奪人所愛了。”
    “沒事,一隻荷包而已。”嫻貴人又將荷包抓起,不由分說強行塞在婧月手裏,“妹妹太客氣了,快拿上吧。”
    “這怎麽行。”婧月猶豫著。
    “快收著。”嫻貴人假意不悅,“你再客氣就是同我生分了。”
    “那……”
    幾人站在坤寧宮外,你來我往推拒了一番,最終婧月還是“被迫”收下了,和嫻貴人主仆告過別,約定下次婧月親手做些小禮物送給她們當回禮,這才拿著荷包一邊翻看一邊往回走。
    至於約好的下次回禮?
    不可能有下次了,她回去就讀檔。
    陪在旁邊圍觀了全程的青雪見她走在路上,還對著荷包看個不停,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酸溜溜地開口,“小主,您真的這麽喜歡這荷包?”
    “這可是個好東西。”婧月反複研究著荷包的針法,頭都沒抬的隨口回道。
    青雪就更酸了,“奴婢感覺這荷包也就一般。”
    “你不懂。”
    “這有什麽不懂的。”青雪更加不高興,眼神挑剔打量了荷包半天,低頭嘟囔,“繡工這麽普通,您若是真喜歡這樣的款式,奴婢也能給您做出來。”
    “你真能做出來?”婧月懷疑。
    “當然能!”
    “一模一樣的?”
    “一模一樣的!”
    “那好。”婧月就等她的這句話,立刻應道,“回去你就教我繡,要繡出一模一樣的來。”
    “……啊?”青雪忽然愣住。
    “說定了。”
    “可是……”青雪糾結地捏捏辮子,“您學這個幹嘛,想要什麽奴婢給您做就是了。”
    “自己動手才有樂趣嘛。”
    “那好吧。”青雪想了想,“奴婢回去就做給您看。”
    ……
    婧月發現自己還是有些手工天賦的。
    花了兩天時間,在青雪和青露的傾力教導和原主的記憶輔助下,她磕磕絆絆做出了幾隻荷包。
    將幾隻荷包製作水平由低到高排列,最後一隻經她們鑒定,對丹朱的荷包成功達成一比一複原,不說十分相似,但也算吃透了對方的繡法,成功模仿了對方的走針習慣。
    她看著荷包非常滿意。
    青雪和青露對此萬分不解,直覺自家小主沒做好事,但又想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麽。婧月也沒有向她們解釋的意思,反正馬上就要讀檔了,回檔之後,她們啥也不會記得。
    萬事俱備,算著時間,她點開了讀檔界麵。
    選擇了最近的三月份存檔記錄。
    確認讀檔。
    讀檔成功!
    此時距離禦花園的蛇卵事件還有十五天。
    搞個事綽綽有餘。
    睜開眼從床上坐起,看了眼床帳外微亮的天色,她又仔細回憶了筆記中記載的近期侍寢記錄,算算確認沒有錯漏,這才打開係統商城,兌換了一瓶假孕藥,一包混合了大量麝香的刺激性香料,一包吸引蛇蟲的香粉。
    將後麵兩者收好,假孕藥從物品欄裏取出來。
    這次的藥粉她是準備給自己用的,並不是之前給嫻貴人她們用的那種劣質品,沒有強烈的副作用,見效快,持續時間久,價格也更貴。
    若不是她晉為貴人又得了一筆係統點數獎勵,還真不舍得買。
    畢竟她是要存錢買生子大禮包的人。
    但這錢也省不得,她需要給自己來一次恰到好處的“小產”,把氣氛烘托起來,將利益最大化,她不信皇帝還能忍住不給她升職加薪。
    至於藥粉的使用方法都是一樣的,沾染粉末後,三天內侍寢就會出現有孕脈象,脈象顯示是孕一個月左右。之後藥效結束,被推遲的月事就會到來,還需再服用配套藥物來製造小產的脈象。
    打開瓶塞,瓶中粉末如輕煙般絲絲縷縷飄散出來,婧月抬起手在瓶口輕輕扇動,讓自己吸入了幾縷煙氣,刺激性的氣味進入鼻腔,嗆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聽著床外宮人輕微走動聲,她連忙翻手收起瓶子躺下繼續睡。很快又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當晚便是婧月侍寢。
    折騰到半夜,昏昏沉沉一覺睡醒,身體就出現了種種不適症狀,知道藥物起效,她麵色蒼白喚來了青雪,說自己感覺身體不適,讓她去請太醫來。
    “怎麽會呢,您昨日睡前還好好的,是哪裏不舒服?”青雪非常緊張,趴在床邊擔憂地看她。“牟太醫今日不當值。要不,奴婢先讓青橘來給您看看?”
    “青橘……”婧月有些遲疑。
    青橘是婧月晉升貴人後新來的宮人之一。貴人可有四名宮女,四名內監。原先婧月身邊有青露青雪,又補了一名青霜,再加上慶安和慶喜兩位小太監。
    算下來宮人一共五名,離貴人的定額還差三個,因此晉位之後,內務府又送來了一批宮人供她挑選。婧月挑了兩個宮女,一名太監。
    宮女跟著“青”字起名為青梅、青橘,小太監名字沒改,就叫小李子。
    都是酸口的,聽著就知道是一批人。
    也挺好。
    咳。
    青橘是她自家的人,用起來也很放心。
    隨著她位份提升,在宮裏越發受寵,家族也加大了對她的投資力度,她親爹不頂用,還好有個給力的大伯,為官多年,也經營下一番人脈勢力。去年從外地調回京城,對婧月的幫助就更大了。
    青橘就是大伯專門送進宮裏交給她用的,膽大心細,會些醫術,尤其擅長藥物辨識,這能力在宮裏最合適不過。
    婧月將青橘提做二等宮女,和青霜一起當值。青梅和小李子不知底細,就隻在外間做粗活。
    除此以外,大伯還幫她尋了關係可靠的太醫,便是青雪方才所說的牟太醫了。
    “算了,青橘畢竟不是大夫。”婧月搖搖頭,麵色蒼靠在床邊上,“你去問問今日當值的太醫是誰,叫來替我看看吧,之後再把方子拿給牟太醫把關便是了。”
    “是,奴婢這就去。”
    青雪隻當她難受得厲害,一時憂慮萬分,匆匆出門。
    婧月素來受寵,接連晉位後宮裏無人敢怠慢,聽說她不舒服,不多時太醫就急忙趕過來,然後成功把出了她的“喜脈”。
    “恭喜小主!”
    得知喜訊,昭陽宮人人笑容滿麵,宮人們對著婧月連連慶賀,青露也樂壞了,給太醫包了一份厚禮送他出門,報喜的人跟著飛快跑出,將好消息傳訊六宮。
    皇帝和皇後的賞賜流水般送來。
    婧月一向受寵,周熠收到喜訊後心情非常好,對她的孩子充滿期待,下旨特許婧月享受嬪位待遇,等她胎氣穩固就搬到昭陽宮主殿居住,這等於給她允諾一個嬪位了。
    婧月連忙謝恩。
    送走皇帝和皇後的傳旨宮人,太後的賞賜也前後腳的趕到。
    經過上次落水事件,婧月就得了太後的好感,事後借機往慈寧宮跑了幾趟,陪在太後身邊侍奉,關係逐漸親近。說是侍奉太後,實際上她就是陪太後聊聊天罷了,哪能真讓嬌小姐出身的妃嬪們動手伺候太後呢?
    那是在折騰太後。
    總之,她成功抱上了太後的金大腿。如今聽聞她有孕,太後也十分高興,連忙讓身邊宮人取了常戴的手串給她送去。
    “姑姑快請。”青露見了她們到來,連忙殷勤地迎她們進來。
    “恭喜蘭小主,太後聽說您有孕了高興得不行,立刻讓奴婢來看您。這檀木手串是太後戴了多年的老物件,平日還放在佛前供著,是沾了佛氣的好東西。太後讓您好好收著,佛祖定能保佑您和小皇子都平平安安的。”太後的管事宮人笑著進來,將手串取出來拿給她看。
    “多謝翠風姑姑,我本打算今日去慈寧宮侍奉太後的,如今倒麻煩您跑一趟。”婧月連忙起身,看著青露小心翼翼將手串放在盒子裏收好,她笑著同對方說道。
    太後身邊近身的宮人都從“翠”字,翠風、翠羽,還包括在皇帝身邊多年的翠翎。
    “害,您可千萬別,快坐下好好歇著吧,如今您把自己身子養好了,太後就能高興。”翠風聽了就笑她,親手扶她在榻上坐穩,又問了幾句身體如何,可有不適,太醫如何說的,問清楚就起身說道,“好了,太後讓奴婢帶的話都帶到了,您好好休息,奴婢不打擾您了。”
    “姑姑這麽快就走?”婧月拉著人十分不舍,“您坐下多歇歇,我讓青雪去泡了您愛喝的碧雲飄雪,您喝杯茶,用些點心再走也不遲。”
    “不啦。”
    翠風笑眯眯地拍拍她,出言拒絕了,“太後還等著奴婢回話呢,下次我再來喝青雪丫頭泡的茶。”
    “好,那您慢些走。青露,替我送送姑姑。”婧月又不顧她的阻攔站起身,將翠風一直送到門口,青露和正在泡茶的青雪聞聲急忙趕來,將翠風一起送到了昭陽宮門外。
    翠風回去後如何匯報太後的且不提。
    午後周熠也來了一趟,他來時怕驚擾了婧月,特意沒讓人通傳,一個人靜悄悄走進來,進門就見婧月坐在床邊,眉眼溫柔地做著繡活,舉著繡繃一針一線認真繡著,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氣氛靜謐又美好。
    周熠站在門口看了片刻,眸光柔和下來,輕輕走到她身邊坐下,低聲感歎。
    “朕還是第一次見你做這些。”
    “陛下?”
    婧月像是被他嚇了一跳,急忙轉頭看來,見到是他,準備起身行禮又被他按住,便放下手裏的繡繃,將身子輕輕靠在他懷裏嬌嗔不已。“您又不讓人通傳,故意嚇唬嬪妾。”
    “是朕不好。”周熠揉揉她的發絲,柔聲哄她,“朕就怕嚇著你,才不讓他們驚動的。”
    “那您就是說嬪妾膽子小。”婧月嬌氣地趴在他懷裏嘟囔。
    “是,你不僅膽子小,還是個嬌氣包。”周熠笑意更深,伸手順著她順滑微涼的長發,又隨口問道,“你在繡些什麽?”
    “嬪妾在給孩子做衣服呢。”
    婧月將繡繃拿起來給他看,又不由感歎,“嬪妾從小不愛做這些,母親為此說了妾好幾次,說妾不像個女孩子。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說著,輕柔地拉住了皇帝的手,帶著他摸上自己的小腹,神色更加舒展溫柔,“現在嬪妾終於懂娘親的心情了。隻要摸著他,就後悔當初沒跟著母親好好學針線,要不然,現在能做得更好了。”
    她說著抿抿唇,神色帶著幾分低落,“希望孩子不要責怪他笨手笨腳的娘親。”
    “月兒的慈母之心,他一定能感受到的。”周熠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長發。“懷著愛意做出的衣服,就是世上最好的。”
    “陛下對嬪妾真好。”
    婧月將頭埋在他懷裏,依戀地蹭蹭。
    皇帝陪著婧月度過了一個下午,直到用過晚膳才離去。等他離開,婧月從物品欄裏取出了繡到一半的荷包,繼續開工。
    晚上,宮門快要落鎖時,沈家送來的東西擺在了婧月的桌上。
    宮裏消息傳的飛快,一早聽說婧月有孕了,沈家大喜過望,沈母隻覺得是她上次送來的方子管用了,又收拾了各類養身護胎的方子和大把銀票派人給婧月送來,寫了厚厚一封信對她殷殷叮囑,衣食住行處處提點,讓她多加注意。
    婧月認真看了,翻到最後發現還有沈父和大伯母的信件。沈父的信裏都是公式化的問候和教誨,實在沒什麽可看的,大伯母的信倒是難得。
    好奇翻開細看,隻見大伯母字跡娟秀,優美的簪花小楷令人賞心悅目,前半段和母親的內容類似,也是對她孕期事項的教導叮囑。後麵附了一份名單,寫著這段時間他們對後宮人脈的經營結果,大伯母將他們鑒別出來可用的人都列了一遍,讓婧月自己掌握。
    真靠譜。
    看看大伯一家,再看看自己這老爹。
    婧月對著信件歎了口氣,提筆回了信,就心安理得的躺下開始睡懶覺。
    她現在可是要“養胎”的人,皇後考慮她孕初期胎氣不穩,連請安都免了。
    她又擁有了長假的快樂!美滋滋。
    其他妃嬪們知道消息後則是心情各異。
    關係好的靜妃早早跑來看了她,一直待到午膳時才回去,她口吻和沈母極像,將婧月和青露青雪都挨個叮囑一遍,又在容春閣裏仔細檢查,指使著宮人裏裏裏外外收拾好,把所有不利於養胎的東西都收下去,這才滿意離開。
    同樣受寵的景貴人、怡才人則摸著自己的肚子滿心酸澀,紛紛躲進房裏和陪嫁侍女商量起來,對各類助孕方子起了心思,想盡辦法也讓自己懷一胎。
    麗才人不僅羨慕,還十分嫉恨,恨不得婧月第二天就小產了。但她被罰降位不久,正是心虛膽顫,試圖恢複自身地位的時候,不敢節外生枝,在房裏自己咒罵一番也就罷了,繼續將心思放在爭寵大業上。
    隻有嫻貴人嫉妒又擁有行動力,聽到婧月有孕又享嬪位待遇的消息後整個人心態都失衡了。
    這待遇,她不久前也有過。
    “她怎麽總是這麽趕巧,總是這麽好命。”她坐在房裏,摸摸自己的肚子幽幽說著。
    “小主不必太憂心,能不能生下來還另說呢,隻要她生不下來,一切都是空的。”丹朱俯身跪在她腳下,輕輕為她捶著腿,柔聲勸說,“就像那瓊美人,風光一時,如今又有誰記得她?”
    “你說得對。”嫻貴人一笑,眸光幽深,“但願她是下一個瓊美人。”
    “必能如您所願的。”丹朱仰起頭看她。
    “你做事自是穩妥。但還要找個替死鬼才是。”嫻貴人又向她囑咐道。“別髒了自己的手。”
    “您放心,隻是駱才人想和蘭小主多走動罷了,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的。”丹朱笑道。
    “那最好不過了。”
    嫻貴人想了想,點頭應了,轉而又歎氣,“駱才人,她也隻有這用處了。”
    想到駱才人她就有些頭疼。
    她在宮裏多次害人都安然無恙,秘訣在於她從不會親自動手,習慣於挑唆他人衝在前麵,自己藏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之前她一直拿麗嬪當槍使,現在麗嬪成了麗才人,龜縮起來不敢吱聲了,隻好再找一個扶持起來利用。
    但怎麽說呢,接觸之後嫻貴人才意識到,駱才人持續兩年見不到皇帝的麵是有原因的,寧美人和她相處這麽久,卻選擇和景貴人聯手爭寵也是可以理解的。
    容貌不算出色隻是一方麵,駱才人還沒有才藝,不會討巧說話,看不懂眼色。
    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好一個以色侍人的妃妾呢?
    “折了蘭貴人的胎,也算她物盡其用了。”嫻貴人隻能這麽想。
    …………
    沒過幾天,婧月突然發現駱才人又愛往她這裏跑了。
    每日下午都準時過來報到,坐在容春閣拉著婧月東拉西扯聊個沒完,她的宮女也在容春閣四處閑談,姐姐長姐姐短的攀關係。
    駱才人這番行為自然是受到了嫻貴人的影響。她對她的“嫻姐姐”的話深信不疑,嫻貴人私下同她說想要婧月娘家送來的助孕養胎方子,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就自告奮勇替姐姐分憂,積極跑來想和婧月打好關係,要來秘方獻給嫻姐姐。
    婧月簡直無語,雖不知她的目的,但想也不會是什麽好事,接待了兩次就煩不勝煩,直接讓宮人們不放她進門,問就是養胎中身體不適。
    私底下又讓心腹宮人們盯緊了容春閣內外,謹防有人暗中下手,雖說她這場孕事是假的,但人家萬一直接投毒呢?
    一問之下,婧月還真問出了幾分不對,青露和青雪同她說了青梅的異樣。這幾日原本安分在院裏做事的青梅突然變得積極起來,嘴甜的一直纏著她們說好話,還大方拿錢買零嘴分給宮人們吃,話裏話外打聽婧月的喜好私事。
    在這種關鍵時期,不用婧月吩咐,她們兩人也是時刻警惕著的,無論青梅怎麽糾纏都沒有泄露出一絲半點。此時一五一十說給婧月聽,婧月就讓她們繼續盯著青梅,給她創造幾個接近自己的機會,看看她究竟要做些什麽。
    這無疑就是拿她自身當誘餌了。
    青露二人自然萬般不肯,堅決不同意她拿自己身體和龍嗣冒險。婧月好說歹說,最後還是用強權將二人鎮壓,強行通過了這個提議。
    婧月強行要做,青雪青露雖仍不情願,但違逆不了她的決定,隻能按照她的方式去安排,努力將青梅盯得更緊。
    於是第二日,婧月吃完飯又想吃水果,看見水果又想喝銀耳湯。還嫌棄房裏味道太悶,讓宮人們拿了房裏被褥出去晾。將青橘青霜都支使的團團轉,青雪青露忙得脫不開身,青梅果然見機進來,殷勤要給她們打下手。
    青露沒拒絕,隨手一指便給她找了活做,青梅高興的立即應了,替她們忙裏忙外,飛快將屋子收拾妥當,動作嫻熟又穩妥,一看平日裏沒少下功夫。青雪和青露看著這一幕,暗中對視一眼,手下動作放慢,隻不動聲色關注著她,麵上隻誇她做得好,讓青梅更是幹勁十足。
    忙活一陣,青橘從外麵回來接替她的工作,青梅沒了在屋裏停留的借口,又被打發出去。等到她出門,房裏眾人一起停下了手中的活,在青梅停留過的每處地方都翻看檢查起來。
    “小主,這香包感覺不太對。”
    很快青露便在配飾盒裏發現了異樣,婧月經常隨身佩戴的一隻香包看著有些不一樣,拿起仔細對比,發現已經不是原來的那隻了。
    青露連忙將其交給青橘辨別,青橘拆開細看,發現這香料裏混雜了不少麝香等傷胎成分,幾名宮女瞬間氣炸了肺,當即就要衝出去打人。婧月將她們安撫下來,讓她們把香包裏的東西拿出去毀了,香包洗淨了交給自己,然後隻做不知道,再找借口將青梅支出去,讓青橘去青梅房裏搜搜。
    “小主放心,奴婢這就去。”
    青雪聞言頓時有了主意,推開門將青梅喊到跟前,給了她一塊散碎銀子挑了幾樣東西就讓她去買,青梅絲毫沒懷疑,隻覺得自己上位的機會來了,高興應下,拿著銀子飛快跑出了院子。
    而那幾樣東西買下來,沒一個時辰回不來的。
    青橘看著她跑遠,立刻進了青梅的房裏翻找起來,青橘她也是從小宮女走到今天的,睡過低等宮人的大通鋪,對宮人們藏東西的位置非常熟悉。摸了幾下就發覺了床鋪的異樣,輕鬆推開床板,果然在床板下發現了一塊空缺,伸手一摸便掏出一隻小布包。打開看見裏麵卷著銀兩首飾和荷包,她不再多翻,拿著布包匆匆回去向婧月複命。
    “這是從青梅床板裏翻出來的?”
    婧月一邊聽著青橘說,一邊好奇地隨手拿起布包翻看,一枚放了銀子的荷包無聲無息從物品欄裏取出,混進了布包裏。
    聽她說完,婧月又將包合攏交給她,“很好,將包裹原樣放回去吧,別叫她發現了。
    ”“奴婢明白。”
    青橘將包裹原樣收拾起來,快步回到青梅房裏,將一切恢複原位。
    …………
    不知何時,容春閣的宮人們忽然發現青梅得了小主的青眼,不再是做灑掃的粗使丫頭了。
    婧月時不時就喊她為自己做事,再加上她嘴甜會說,能逗人開心,出門也愛帶著她。青梅一時風頭大盛,肉眼可見的張狂得意起來,在宮裏宮外都擺出了大宮女的氣派,低等宮人的孝敬收了不少,除了青雪和青露,連慶安她都敢嗆幾聲。
    回到房裏整理私房錢的時候,她發現包裏似乎多出了一隻荷包,料子很名貴,繡樣也十分別致,但她想不起是什麽時候收來的。
    不過總歸是自己的,可能是之前收的時候沒注意看。她不在意地將包收起來。
    總不能是別人把錢袋偷偷裝在自己的包裏了吧?怎麽可能?
    青梅搖搖頭,甩開了腦內這個想法。
    午後,婧月又帶著青梅逛園子,她這幾日天天出來在禦花園裏走動,尤其愛在禦花園的西北角看杏花。西北角有個亭子,春日午後,陽光正好,暖風吹拂著,坐在亭子裏看杏花最舒服不過。
    她如今是後宮裏的第一得意人,宮人們都愁著無處巴結。去的次數多了,蘭貴人愛在亭子裏看杏花的事就傳了出去,花房殷勤地將所有杏花都集中起來搬在了亭子周圍。坐在亭子裏向外看去,無論哪個角度都如同被杏花包圍,微風吹過,層層花海如波濤起伏,美不勝收。
    這片花海確實合了婧月的心意,她毫不吝嗇地讓青雪給花房上下大手筆打賞。
    讓他們開心兩天也好,畢竟他們再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青梅,我想吃桂花糕。”她坐在亭子裏,支著下巴忽然說道。
    桂花糕?這個時候哪來的桂花糕。
    青梅一時愣住,為難地眨眨眼,見婧月神色認真,隻能屈膝應下,轉身一路小跑出去找。
    “小主稍待,奴婢這就去要。”
    “快去快回。”
    看著她走遠,婧月忽然起身走到了亭子外,對著幾大盆白瓷花盆判斷一番,就走到一株花樹下方蹲了下來。
    她每次出門隻帶青梅一人,有時坐在亭子裏渴了累了,便需要青梅跑前跑後準備。她就會趁著這時,走到花盆邊細細觀察,判斷一下哪些花盆裏有蛇卵。
    倒不是為別的,她隻怕自己挖土的時候,隨手一挖就帶出條蛇來……那場麵不敢想。
    小心翼翼把一個花盆的土挖開,快速將從係統購買的那包混了麝香的香料取出埋了進去,又將泥土鋪平。看著遠處宮人身影一晃而過,她收拾好衣裙,拍淨身上泥土,若無其事站了起來。
    “小主!”
    青梅提了一盒點心急急跑到她跟前,見她站在花樹邊閑逛,不禁忐忑不安:“小主,您怎麽出來了?”
    “就等你呢。”婧月看她一眼,轉身往回走,“坐累了,我們回去吧。”
    “哦。”
    青梅隻以為她是等久了心情不好,不敢多問,提著點心惴惴不安又跟她回去。兩人在路上走著,婧月和她隨口說話,不經意提起杏花插瓶很好看,青梅暗自記在了心裏,等她們回去之後,她就又自告奮勇說去摘杏花給小主插瓶。
    “去吧。”婧月看著她就笑了。
    “小主放心,奴婢一定挑最好看的杏花摘給您。”
    青梅見她笑,便覺合了她的心意,受到鼓勵,做事更加振奮,在杏花林裏認真尋覓了很久,挑了幾支品相最佳的杏花折下,興衝衝抱著回去。
    “你怎麽才回來,活都不用做的?”青橘站在容春閣門口,見了她就抱怨。
    “你懂什麽,我又不是出去玩的。”青梅衝她翻個白眼,掃過她徑直走了進去。
    青橘看著她的背影,不屑地罵了一句,“呸,什麽東西!”
    青梅聽見了,但毫不在意,她隻覺得青橘是在嫉妒她。
    她摘的杏花花枝果然得到了婧月的高度讚賞,婧月誇了她幾句,又讓青露去開庫房挑瓶子,搭配花枝插瓶。青梅被誇得更加得意,出門後又陰陽怪氣將青橘懟了一頓。
    青橘翻翻白眼,懶得搭理她。總之“是個活不了幾天的死人罷了,不與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