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淚水落到周慎之的手指上。
    滾燙。
    沈恬愣了一秒, 刷地把臉扭了回去，用手背擦著淚水，咽哽道：“我會忍著的, 就是有點疼。”
    她擦著鼻子。
    怕流鼻涕啥的。
    周慎之指腹輕輕地摩擦了下那被淚水滴到的手指，又看女生趴在扶手上，頭發淩亂, 正在抽咽。
    他轉過身，在茶幾上抽了幾張紙。
    伸手捏住她下巴，又把她的臉轉了過來，拿著紙巾擦拭她的眼角。
    說道：“都說了, 疼要出聲。”
    沈恬躲無可躲。
    看著他的臉。
    心髒瘋狂跳著。
    她說：“我...想著忍一忍就好。”
    他抬眼, 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眸，道：“還是去醫院吧。”
    沈恬猛搖頭。
    周真之微眯眼。
    “你都哭成這樣，我還下得去手嗎？”
    沈恬哽住。
    她細細地抽咽著，幾分無辜, 她嘟囔, “我不去醫院。”
    周慎之把沾著她淚水的紙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把她眼角的發絲往後撥, 說道：“趴著，我輕點。”
    沈恬聽話地趴了回去。
    她揉了揉鼻子。
    緊抱著扶手。
    在琉璃燈的照射下, 女生的腰細如柳, 白如雪。
    周慎之垂眸沉默看了幾秒, 才把掌心按上去。
    他收了不少力道，完全是在照顧她。
    沈恬這會兒忍著，一直咬著唇, 不敢出聲, 在這寂靜的客廳裏, 兩個人都挺安靜的，直到沈恬覺得差不多了。
    她立即道：“好像好些了。”
    周慎之靠坐在茶幾旁，扯了紙巾擦拭手指，道：“你坐起來看看。”
    沈恬按著腰，坐了起來。
    而他帶著幾分懶散地坐在地毯上，手肘搭在茶幾上，抬起眼眸看她。
    沈恬坐直後。
    按著腰，感受了下。
    接著，看向他，眉眼一彎。
    “好了。”
    周慎之靜看她幾秒。
    挑眉。
    “好。”
    “腳呢？”他低頭，握住她的腳踝。
    他指尖很滾燙，估計是因為爺爺的那個藥，沈恬下意識地想縮，但還是把腳伸了出來，他把她的腳抬到他膝蓋上。
    他穿著灰色的休閑長褲。
    麵料柔軟。
    她的腳一上去，就感覺到下方的腿部線條，沈恬耳根泛紅，縮了縮，道：“有點疼，應該是扭到了，不過這個我自己能擦，我技術很好的。”
    周慎之虛虛地握著她腳踝。
    撩起眼眸看她。
    “那你自己弄？”
    沈恬立即點頭。
    “嗯。”
    他握著她腳踝，把她的腳放了回去，隨後靠著茶幾，看著她。
    沈恬把腳踩到沙發上，後背靠著沙發扶手，她扯過空調被隨意地披在腿上，接著彎腰，拿起那藥水，倒了一手心，接著俯身按著腳踝。
    她輕輕地揉著。
    她抬眼看向周慎之，道：“你別看我爺爺現在老不正經，以前他真的很厲害，我小學的時候，每次回去，他的小藥店門口都排著長隊，有扭傷的，有脫臼的，還有一些疑難雜症，他都能幫人處理，他那小藥店裏放了好多錦旗。”
    周慎之聽著，唇角微勾。
    “是嗎。”
    沈恬點頭。
    “當然。”
    周慎之手指輕輕地轉著尾戒，尾戒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藥水，他眼眸落在她的身上，一直沒有收回。
    沈恬用空調被一披。
    規規矩矩。
    隻是琉璃燈下她的腳踝紅腫，但腳甲也紅得很。
    靜下來。
    沈恬感覺到他的目光。
    她指尖一頓。
    他幹嘛一直看著她！
    她心砰砰直跳，正在猶豫著要說什麽。
    周慎之起身了。
    他說：“恬恬，我先去洗個澡，你弄好就坐著，等我出來看。”
    沈恬鬆一口氣。
    “好，你出來的時候，我估計都好啦！”
    他輕笑了聲。
    “是，小醫生。”
    說著，他從沙發走過，進了次臥。婚禮那天他的行李是放到主臥的，後來慢慢的，一些簡單的換洗衣服就拿到次臥去了。他拿了睡衣出來，白天喝醉酒他洗了澡，今晚弄了一身藥味，也得洗一次。
    他出來從客廳走過時。
    沈恬還在辛勤地處理自己的腳踝。
    女生側臉認真，睫毛很長，長發垂眸。
    周慎之看她幾秒，進了洗手間。
    他掛好衣服，打開水龍頭，清洗手上的藥水，期間動作略微停頓了下，桃花眼眸裏深邃不見底。
    洗完澡出去時。
    沈恬正把腳放在地毯上。
    她歪頭在試腳踝，腳尖用力。
    周慎之擦著頭發。
    看她幾秒，問道：“怎麽樣？”
    沈恬抬眼，笑道。
    “應該能站，不過這幾天要注意，不能大動作。”
    說著，她撐著沙發椅背，站起身。
    周慎之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臂，讓她借力。沈恬一頓，但還是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著他道：“真的沒事了。”
    周慎之低頭看一眼。
    是沒事了。
    可她腿上擦傷挺嚴重的。
    他說：“擦傷的地方也擦點兒藥，得換種藥吧？藥箱裏有嗎？”
    沈恬也低頭看過去。
    就看到小腳旁有紅色擦痕，應該是撞到地板摩擦出來的，她說：“有的，我睡前擦就行啦，然後一覺醒來會好很多的。”
    周慎之聽著。
    輕笑。
    “又是爺爺的藥？”
    沈恬抬眼看他，點點頭。
    眼裏依舊那般，帶著星星。
    周慎之靜看她幾秒，笑著說：“那早點睡，嗯？”
    沈恬：“好！”
    這個點也不早了，沈恬轉而朝主臥室走去，周慎之握著她的手臂，輕輕地扶著她，扶到床邊。
    沈恬坐下。
    仰頭看他。
    “晚安。”
    周慎之收回手臂，放進褲袋裏，點頭，“晚安。”
    隨後，他轉身走了出去。
    順便帶上門。
    門一關，屋裏安靜，沈恬立即起身，把身上的睡衣脫下，然後拿一套新的，這睡衣沾了水，濕潤潤的。
    貼著皮膚很不舒服，她換好後，又彎腰去拿藥。
    還是沈業林的藥。
    【玉膚膏】
    這個一擦，再難看的傷疤都能消。
    沈恬擦完後，靠著床頭，睡前跟曹露聊會兒天。
    曹露：寶貝恬，明天請吃烤肉，別忘記了！
    沈恬：遵命。
    曹露：你還有幾天假？
    沈恬：兩天。
    曹露：好好哦，又可以趁機休假。
    沈恬：你這每天都像在度假的，就不要羨慕啦！
    曹露：哈哈哈哈哈也是！
    曹露：不對，我們也是很專業的好吧！
    沈恬：是是是，我們露露最專業了！！
    曹露那邊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曹露問道：你跟周大佬相處得怎麽樣？他人好不好，體貼嗎？
    沈恬一頓。
    回複：很好，他真的很好。
    曹露：真的？
    沈恬：嗯。
    曹露：真好，不管別的，就單單他人好這點，就足夠啦！
    沈恬：可不！
    隔天。
    沈恬睡得晚了些，起來時九點半，她打著哈欠從臥室裏走出來，就看到茶幾上擺放著一個鐵質的保溫盒。
    旁邊放著一瓶牛奶。
    上麵壓著一張紙條。
    他的字跡跳躍在上麵。
    我出差了。
    你記得吃，牛奶可以拿廚房熱一下。
    —周慎之
    沈恬眉眼一彎。
    她進洗手間洗漱出來，然後直接坐在地毯上，打開保溫盒，裏麵是粗糧包跟燒麥，還熱著，她咬了一口。
    哇偶。
    好好吃。
    _
    京市天氣也很熱。
    下了飛機，周慎之跟陳遠良就碰了麵，陳遠良拍著肚子，說道：“兄弟，這次大會，幾個大集團都參加，你說我能拿下這個項目嗎？”
    陳遠良也是醫科畢業。
    隻是他畢業後沒有進入醫院，而是改而進入製藥研究所，這次幾個醫藥集團準備跟研究所合作。
    研發新的腦炎疫苗。
    陳遠良是帶組的那個。
    但同時也有另外兩個研究所也在競爭，他第一次帶組，緊張得很。
    周慎之看他一眼。
    道：“能。”
    “真的？”
    周慎之彎腰上車，手肘支著車窗，指尖抵著唇角，“江氏明顯是傾向於你的，你自信點。”
    陳遠良在他身側坐下。
    說道：“也是！”
    車子啟動。
    周慎之往後靠，垂眸按著手機。
    不知為何。
    想起沈恬。
    不知她吃沒吃早餐。
    他拿出手機，給她發信息。
    zsz_：起了嗎？
    沈恬：起啦！
    zsz_：桌上早餐看到了麽？
    沈恬：吃完了！在看電視！
    他輕笑一聲，回複好。
    陳遠良也按著手機，聽到兄弟的笑聲，他抬起眼，“你笑什麽？”
    周慎之摁滅屏幕。
    道。
    “問問她吃沒吃早餐。”
    陳遠良本想問哪個她。
    幾秒後。
    又懂了。
    沈恬！
    他頓了頓，不知為何，覺得怪怪的。但他沒太在意也沒往裏深究。
    一整天忙碌下來，周慎之跟廖彥老師去見了京市科研所的所長，也見到成為所長秘書的學姐趙妍兒。
    趙妍兒笑道：“師弟，恭喜你英年早婚啊！”
    周慎之合上資料。
    抬眼，含笑。
    “謝謝，我覺得恰好。”
    趙妍兒笑著支著下巴看他。
    周慎之拿過筆，在領取資料的單子上簽了名，然後把單子推給趙妍兒，趙妍兒笑道：“學弟，你老婆是個什麽樣的美人兒啊？”
    周慎之一頓。
    他站直身子，手插進褲袋裏。
    說：“見一麵就想娶的那種。”
    趙妍兒一聽。
    挑眉笑了。
    周慎之取走資料，離開辦公室。
    趙妍兒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其實所裏的人都知道他結婚的原因，隻是可惜了，這樣的男生居然沒有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
    而那麽早就步入婚姻。
    晚上。
    周慎之陪廖彥跟所長吃飯，喝了一些酒，回到酒店，他扯下領帶，拿了家居服去洗澡，穿著白色t跟灰色休閑長褲走出來。
    他拿起茶幾上的煙，低頭點燃，在沙發上坐下。
    腦海裏卻浮現女生滿臉淚水無措的樣子，今天一整天總想起這個畫麵，以至於都沒法專心工作。
    他俯身把煙放在煙灰缸旁。
    任由它亮著。
    他拿起手機，點開。
    給沈恬發信息。
    “恬恬，吃飯沒？”
    沈恬很快回。
    “在吃。”
    他眉梢微挑。
    “回家還是？”
    沈恬猶豫了幾秒。
    “我跟曹露在外麵吃哦。”
    周慎之眼眸微眯。
    他挪開手機，看了眼她頭像。
    “視頻，我看看你的腳。”
    _
    跟曹露在巴西烤肉店的沈恬聽到這條語音，一愣。曹露正在夾肉的動作也是一停，她抬眼看向沈恬。
    “周大佬要跟你視頻？”
    沈恬眨了眨眼。
    “對啊，他..他好像是擔心我的腳。”
    曹露撥弄頭發，“那快點開，對了你頭發弄一下。”
    曹露起身，擦擦手，把她的劉海撥蓬鬆一些。沈恬擦擦唇角的油漬，那頭就發了視頻過來，沈恬立即點了綠鍵。
    鏡頭一閃。
    男生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指尖揉了下唇角，尾戒一閃而過。他往後靠去，“腳，怎麽樣？”
    沈恬把手機舉到腳踝處，拉高了裙子，說道：“沒問題，不紅了。”
    她也很照顧自己的腳，此時腳不腫了，擦傷的地方透過視頻看不太出來。
    她還穿的是平跟的拖鞋。
    周慎之看了幾秒。
    問道：“你穿這個開車？”
    沈恬刷地坐直，把鏡頭舉著對著自己，她說：“沒有啊，我坐曹露的車。”
    她今天素著臉，就畫了眉毛跟唇膏，吃了肉，唇膏蹭了不少，露著裏麵紅潤的唇，她眉眼彎彎，笑著眨眼。
    周慎之見狀。
    指尖抵著唇角，眼底含笑。
    “行，沒事就好。”
    “你們吃多久了？”
    沈恬說道：“一會兒啦。”
    他輕輕一笑。
    “好，回家發個信息給我。”
    沈恬點頭。
    “ok。”
    掛了視頻。
    周慎之支著下巴，隨意地點進沈恬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封麵是一隻趴在糖果上的熊，憨憨的。
    再往下就是今天的一條動態。
    她穿著件短款的白色上衣跟長裙，然後和曹露頭挨在一起，比了個耶！
    風挺大。
    吹亂她發絲，她杏眼彎彎，眼裏帶笑。
    隔著相片。
    都能感受到她的快樂。
    動態文字是：耶，巴西烤肉！我來啦！
    他笑了一聲。
    給她點個讚。
    剛點完沒多久。
    陳遠良就聞著點讚發信息來。
    陳遠良：兄弟，你還沒睡？要不要再去喝酒？！
    zsz_：剛才還沒喝夠？
    陳遠良：嘿，難得一起出差。
    zsz_：不去。
    _
    從烤肉店出來，沈恬揉揉肚子，上了曹露的特斯拉副駕，曹露啟動車子，問道：“吃撐了啊？”
    沈恬點頭。
    “有點，回去得吃點兒消化丸。”
    曹露想到剛才周慎之發視頻來。
    她說：“幸好周大佬不在，不然是不是得怪我讓你吃太多？”
    沈恬睨她一眼。
    “你走。”
    曹露哈哈一笑，她把車開往藍月雅閣，大路兩旁樹影投下來，曹露看支著下巴看風景的沈恬，她說：“你跟大佬這樣相處，緊張嗎？”
    沈恬嗯了一聲。
    “會啊。”
    曹露一笑。
    “完蛋，換成我，得天天緊張到抽筋。”
    沈恬哈哈一笑。
    曹露接著有些好奇八卦地問道：“你有沒有發現大佬的哪些不好之處？讓你無法忍受的？”
    沈恬看向她。
    搖頭。
    “沒有。”
    曹露看了眼紅綠燈，接著湊過來，捏她的臉，“你啊，完蛋咯。”
    沈恬一笑。
    她歪了歪頭看著不遠處的摩天輪。
    五彩斑斕。
    五光十色。
    特別美，令人向往。
    沈恬拿起手機，拍下這個摩天輪，隨後她點進去朋友圈，愣了下，看到他的頭像，給她點了讚。
    沈恬錯愕。
    車子正好在藍月門口停下。
    曹露解了安全帶，想說話，看她發呆，湊過去一看。
    “救命，周慎之給你點讚！”
    沈恬回神，嗯了一聲。
    曹露看著那張相片，瞬間呆滯。
    “你頭發都吃到嘴裏了，我的恬，啊啊啊啊，他怎麽不點一張比較好看的呢，不對，我們剛才應該用另外一張，你很美的那張啊！”
    沈恬也是頭皮發麻。
    她把相片放大。
    無語凝噎。
    頭發在她臉上亂飛，好幾根吃進嘴裏，她還笑得特傻，特燦爛。他偏偏就給這張點了讚，曹露抓著她的手，“寶兒，下次一定要注意選相片，你是有老公的人，你老公還會朋友圈點讚那種！”
    沈恬看著曹露。
    點點頭。
    “嗯。”
    曹露又看一眼那相片，裏麵的她也很醜，但她真的寧可她再醜點，但是甜甜一定要是超級美的那種啊。
    不過這張。
    沈恬眼睛很漂亮的真的。
    曹露瞬間感到安慰。
    她拍拍沈恬，“沒事，這也是你，真實的你。”
    沈恬笑起來，也釋然了，算啦，難不成把它刪了嗎？那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她說道：“好啦，那我上去了。”
    “你腳小心哈，要不我送你上去？”曹露想下車，沈恬擺手，“不用啦，你快回去吧，你不是還要開視頻會議。”
    曹露聽罷。
    翻個白眼。
    “是，我們那個上司就是這麽無語，大半夜的開視頻會議，他在國外他了不起！”
    沈恬笑眯眯地跟她揮手。
    曹露突地又喊道：“恬恬！你生日打算怎麽過？”
    沈恬一頓，她倒著走，看著曹露，說道：“我明天看看吧！”
    “ok。”
    進了屋。
    家裏帶著淡淡的龍涎香味。
    很舒服。
    沈恬伸個懶腰，先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然後就去拿睡衣，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盤腿坐在地毯上。
    拿出手機，還是給他發了一條平安到家的信息。
    本以為他應該睡了。
    誰知道他還回複到。
    “好，早點睡。”
    好聽的男聲傳來，沈恬耳根一紅，說道：“晚安。”
    說是晚安。
    她也沒睡，打開電視看綜藝。
    _
    隔天下午。
    沈恬趴在茶幾上，跟曹露議論，生日要怎麽過。曹露最近迷上漢服，想拉沈恬去一家漢服自助酒店玩兒。
    沈恬在猶豫家裏人要幫她過，漢服適不適合她那健碩的爸爸。
    就在這時。
    門一開。
    沈恬抬眼。
    對上進門的周慎之。
    他看著趴在茶幾上的女生。
    抱著手臂靠著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