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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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園授課不像在蒼瀾書院那般一板一眼, 大家甚至都沒有書桌,先生帶著,走到哪兒就在哪兒席地而坐, 就一個論題各抒己見。
    下學也很早,剛過未時, 先生來一句“今日就到此吧”, 大家就散了。
    趙桓熙回到靖國公府, 一頭往書房裏一紮。
    徐念安聞訊過來看他,隻見他蹙著眉頭在書架前蹙摸,手裏拿著兩本兵書。
    “三郎, 回來怎的不去母親院裏說一聲?”她進了書房, 溫聲問道。
    趙桓熙回頭看她,垂眉耷眼無精打采的, 道:“今日蒼瀾書院的學子們說起遼東戰事, 有人說應該在邊境開設榷場促進貿易緩和我朝和鐵勒的關係, 有人說應該發兵打過去將他們收服才是永絕後患。他們相持不下, 有人就說我們趙家世代鎮守遼東, 最有發言權, 於是問我的看法。我什麽都不知道,多虧了文林為我解圍, 好丟人。”
    徐念安走過去,仰起頭對他道:“你比他們所有人都小,知道得比他們少也沒什麽丟人的。況且你現在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並有心彌補,待你到他們那個年紀時, 備不住你已經懂得比他們所有人都多了。”
    她從他手裏將兵書拿走, 塞回書架上, “你想知道與戰事有關的事,看兵書哪及直接去問祖父呢?須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祖父是那個已經躬行過的人,他能教給你的,必然比你自己從書上汲取到的更具體也更有用。”
    趙桓熙展臂抱住她,臉頰貼在她額角上,聲音糯糯地道:“冬姐姐,你怎麽這麽好,從來都不嫌棄我。”
    徐念安也抱住他,道:“因為我知道你是願意學好的,而且終有一天,你會成你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趙桓熙從她這裏得到了安慰,心情又好了起來,與她一起去了殷夫人那兒。
    殷夫人問起他去寂園聽課的情況。
    “蒼瀾書院的學子和國子監的果然不一樣。錢兄他們在課間聊吃喝玩樂,文林和陸兄秋兄他們在課間聊社稷民生。他們都滿腹才華心懷天下,想到將來便是他們這樣的人入仕做官,我都替百姓們感到高興。”趙桓熙神采飛揚道。
    殷夫人和徐念安在一旁聽得直想笑。
    笑過之後,殷夫人又問他:“那你覺著,你是喜歡和錢明等人在一起,還是喜歡和文林陸豐他們在一起?”
    趙桓熙仔細想想,道:“我覺得我對於文林陸兄他們來說,可能就像錢兄他們在我眼裏是一樣的,有各種缺點和不足,但勝在待人真誠,沒什麽壞心眼。我認為與人相交有這樣一顆真心就足夠了。我仰慕陸兄文林他們,但也不會因為身邊有他們的存在,就嫌棄錢兄他們。若是對朋友都分出個一二三等來,我又成什麽人了?還配別人真心相待嗎?”
    徐念安誇讚道:“三郎說得很對,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隻要他們不是人品惡劣道德敗壞,便該一視同仁。”
    殷夫人見徐念安誇了他,雖然自己心裏還沒琢磨明白,卻也跟著一道誇了他。
    趙桓熙心情大好,到了晚間,估摸著祖父吃過飯了,便又去了敦義堂向他討教遼東戰事。
    國公爺戎馬數十年,自是有一肚子的經驗和故事可講,平時沒人聽罷了。如今見自己看重的嫡長孫對此感興趣,哪有不肯講的?祖孫倆在書房一說就說到夜半三更,後來還是向忠提醒國公爺沒兩個時辰要去上朝了,才作罷。
    趙桓熙去寂園旁聽了幾天,他年齡小生得好家世好,心地赤誠,性格也很溫和謙遜,沒有一絲紈絝之氣。故雖是學問不如,但蒼瀾書院從學子到先生,大多數人倒都還挺喜歡他的,隻要他提問,都很願意指點他。
    徐念安托四妹夫喬年打聽了幾日,得知這餘家確是個清白人家,餘銘學讀書一般,但人沒什麽毛病。她心思就活泛了起來。
    雖然她有托阿秀在蒼瀾書院幫小妹尋摸人選,但合適的少。蒼瀾書院學子普遍年齡偏大,好多都已成婚了,像陸豐何緒寧這樣的已經算是鳳毛麟角了。也有那二十出頭尚未成親的,但這樣的人家境一般都比較貧寒,徐念安舍不得妹妹嫁過去受苦。
    餘銘學看著在仕途上怕不會有什麽作為,但畢竟是官宦子弟,家底是有的。而且有殷夫人和董夫人這層關係在,也不用擔心董夫人會刻薄小妹。最差不過是將來讓餘銘學依附著靖國公府生活,做個體麵殷實小門小戶,隻要妹妹不受委屈,似乎……也還行。
    徐念安心裏有了計較,便同殷夫人打了招呼,回徐家去想和母親妹妹說道此事,誰知到家卻發現小妹不在。
    “陸老夫人病了,阿秀帶著珺珺去陸府探病去了。”鄭夫人道,“你在家等一等吧,他們去了有一會兒了,估摸著也該回來了。”
    徐念安道:“阿秀去也就是了,為何連小妹都帶去?”
    鄭夫人道:“你不知,這陸老夫人自上次在昭化寺見了珺珺之後,便十分喜歡她,認她做了幹孫女,還時常派人送吃的穿的來給她。如今陸老夫人生病,你妹妹又怎能不去探病呢?”
    徐念安不知還有此事,一時想得不免就多了些。
    過了小半個時辰,徐墨秀回來了,卻不見徐惠安。
    “珺珺呢?”鄭夫人問他。
    徐墨秀道:“陸侍郎沒有夫人,如今老夫人生病,陸兄想告假在家照顧。老夫人見了小妹,十分高興,我便讓小妹代替陸兄留在陸府照顧陸老夫人,小妹也同意了。”
    “這成何體統?”徐念安看住徐墨秀,“難不成你想讓小妹嫁給陸豐?”
    “不行嗎?”徐墨秀反問。
    “你覺得能行?陸侍郎三品大員,陸豐眼見著又是個前程似錦的,雖說與靖國公府五房退了婚,但要再找,什麽樣的找不著?你現在憑著自己與陸豐的交情和陸老夫人對小妹的喜愛讓她高嫁進去,陸府又沒有主母,小妹過去就得撐起整個陸家,但凡她力有不逮有個行差踏錯的,你可有想過她要承受何種壓力和輿論?”
    鄭夫人一見長女動氣,忙道:“有話好好說,好好說,阿秀也是覺著那陸豐好,他難道還能害自己的親妹妹嗎?”
    徐墨秀低頭不語。
    徐念安看著弟弟那樣,放緩語氣道:“你覺得陸豐好,那是因為你們是朋友。你們男人之間相交,與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過日子是兩回事。我告訴你陸家這樣的怎樣才能嫁,需得陸豐自己很喜歡小妹,能從心底容忍她的不周到不完美,在家裏人外人挑剔她時一心維護她,這才能嫁。而不是看在你的麵上,看在陸老夫人的麵上。”
    鄭夫人看看徐念安,再看看徐墨秀,小心翼翼道:“那……要不找個借口把珺珺接回來?”
    “那倒也不必。答應了留在那兒又出爾反爾,沒事也顯得有事了。左右得派人去給小妹送換洗衣裳,叮囑小妹但凡陸豐回府她就回家來,不要與他接觸,免得到時候風言風語的傳出來。”徐念安道。
    說定之後,徐墨秀送徐念安出門。
    “姐,陸兄曾說,他對未來妻室的期許就兩樣,一,孝順,二,知禮。我覺著小妹雖是年幼,但完全符合他的要求。而且我了解他,隻要他肯娶,哪怕不是真正喜歡,也定能好好待她。你如此反對,難不成就敢保證,你為小妹尋摸的那人,一定能比陸兄待小妹更好嗎?”臨出門,徐墨秀問徐念安。
    徐念安回身望著他,道:“方才當著娘的麵我才沒有明說,小妹回來沒和你說她在靖國公府遭遇的事?”
    提起這事徐墨秀就氣不打一處來,握著拳頭道:“說了。”
    “所以你這般上趕著,是想替小妹出口氣?你有沒有想過這要落在國公爺眼中,倒印證了五房的那些胡言亂語,說咱們家一早就存著勾搭陸豐破壞他與五房婚事之心。五房固然是咎由自取,但咱們在國公爺眼中,也沒有了清白。”徐念安道。
    徐墨秀不說話了,他再怨靖國公府五房,他也沒辦法對國公爺生出半點不敬之心。畢竟若不是他,以當時的情況,自己的右臂很可能就廢了。
    “陸豐很好,但這門親事,咱們不攀。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咱們徐家仗著父親與國公爺的情分高攀一個趙家已是足夠了,再多,倒顯得咱家人有多趨炎附勢一般,對你將來的仕途也不利。我婆母已經為小妹相看了一戶人家,待小妹從陸家回來,我就帶她去見人。”徐念安說完,見徐墨秀沒再言語,便轉身登上馬車回去了。
    陸老夫人原本身子就不強健,入秋後受了點涼著了風寒,這才病一場,並非什麽大症候。
    徐惠安是個孝順孩子,陸老夫人待她好,她便也一心一意照顧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多天後,陸老夫人漸漸好起來了。
    她在家照顧久病的娘親有經驗,伺候起病人來很有一套,又有耐心陪長輩說笑,把個陸老夫人哄得開心得不行。
    十天時間一晃而過,眼看陸老夫人恢複得差不多,寂園那邊講課也結束了,在蒼瀾書院正式開學之前,陸豐能在家休息幾天。
    徐惠安便向陸老夫人提出辭行。
    “好孩子,這些天辛苦你了,待下午豐兒回來後,叫他送你回去。”陸老夫人不舍地握著徐惠安的手道。
    徐惠安堅辭不肯,陸老夫人拗不過她,最後隻好派了輛馬車送她回家。
    “唉,這孩子是不是不喜歡我豐兒啊?你瞧她每天估摸著豐兒要回來了,便先自回房了。如今豐兒要放假,又迫不及待地辭行回家去,連她哥哥都不等了。”陸老夫人唉聲歎氣。
    張媽媽道:“徐家小娘子這是在避嫌呢,如此知禮,老夫人您還不高興麽?咱們豐哥兒那般人品相貌,哪有人不喜歡的?小姑娘家家的教養好,又害羞罷了。”
    陸老夫人道:“過了年豐兒就二十一了,這婚事委實不能再拖了。待會兒他回來,我先問問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