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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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公爺帶著向忠和兩名護院去了令德堂, 讓向忠和護院留在門外,他一個人進了正房,屏退婆子丫鬟。
    “成國公世子之事, 是不是你做下的?”國公爺沒心情與老太太廢話,開門見山。
    老太太也不看他, 兀自撚著佛珠道:“別什麽事都往我頭上栽,我這樣活著,除了苟延殘喘,還能做什麽?”
    國公爺高聲:“向忠!”
    向忠推開門, 兩名護院押著被堵了嘴綁了手的李媽媽進來。
    老太太聽到李媽媽掙紮時發出的“唔唔”聲,終於睜開眼扭頭看了過來。
    國公爺盯著她, 冷淡吩咐:“打。”
    護院將李媽媽麵朝下按在地上,提起棍子就重重地打了起來。
    一棍子下去李媽媽就殺豬般悶嚎起來, 冷汗如漿涕泗橫流。
    老太太手中念珠輕顫, 厲聲道:“趙愷槊,你還想栽贓陷害屈打成招不成?我告訴你,今日你便是打死她, 甚至打死我,也休想把什麽爛事栽到我們頭上!”
    “打死。”國公爺丟下一句, 轉身出門。
    向忠跟著他來到院中,令德堂的丫鬟奴仆都已在此集合。
    眾人聽著正房裏傳來的那一聲聲棍子打在肉上的悶響和李媽媽被堵在口中的哭嚎慘叫聲,一個個嚇得麵色蒼白雙股戰戰。
    國公爺看了向忠一眼,向忠上前問道:“在令德堂裏伺候的所有人是不是都在這兒了?”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弈釵回頭默數一下人頭,戰戰兢兢回道:“是。”
    “李媽媽近些天有沒有出過城?抑或去過什麽不尋常的地方?有誰知道的,說出來。”向忠目光冷肅地掃視眾人。
    老太太不出令德堂, 有什麽齷齪事肯定是讓心腹李媽媽去做, 隻要知道李媽媽去過什麽地方, 就知道做事的人在哪裏了。
    眾人皆低著頭,沒人說話,正房裏頭李媽媽被打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
    “一個個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之所以不問李媽媽,是因為她是必死的。而你們,下場如何全看此番表現。也別想著老夫人能護住你們,這府裏,還是國公爺做主。”
    向忠話音方落,有個在令德堂廚房做事的婆子便急急地高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李媽媽她前些天去過小河莊。那日她出門,帶了幾條白魚回來,讓給老太太加菜。眾所周知,老太太隻吃小河莊那邊養的白魚。”
    向忠回頭看國公爺,國公爺點了點頭。
    向忠吩咐眾人:“都散了,呆在自己該呆的地方,從今日起,沒有準許不得出令德堂。”
    國公爺先自離開。
    向忠回正房看了一眼,李媽媽還沒死,但也活不了了。他叫兩名護院停手,今日剛出事,府中不宜立刻就出人命。讓這婆子再熬上幾天,待熙三爺的事情解決了再死,正好。
    他帶著護院出了令德堂的院子,讓他們關閉院門,就守在門口。
    正堂裏,濃鬱的血腥氣悠悠氤氳開來,嗆人欲嘔。
    李媽媽從腰到大腿一片血跡斑駁,人早已昏死了過去。
    老太太在梢間裏通過門縫遙遙地看著這個自己從娘家帶來的唯一僅剩的陪嫁,麵色青灰,握著念珠的右手難以控製地輕顫,僵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
    弈釵心驚膽戰地貼著牆從門外進來,避開鮮血淋漓氣若遊絲的李媽媽來到梢間,低聲喚道:“老夫人。”
    老太太不說話。
    弈釵瞧著她麵色不對,跪坐下來輕輕扶住她顫抖不止的胳膊,“老夫人?”
    老太太忽的往後一歪,半邊嘴角就塌了下去。
    永安侯府門前,葛敬軒下了馬車讓門子去通報了錢明,匆匆來到後院一看,錢明正坐在一株結滿花苞的石榴樹下,翹著二郎腿捧著小茶壺,搖頭晃腦地聽他的愛妾唱戲。
    見葛敬軒來了,他招呼道:“誒,來得正好,快來聽聽我的玉鶯兒新學的曲子。”
    “哎呀,虧你還有這閑心,你就一點消息都沒聽著?”葛敬軒皺眉摔手地急道。
    “聽著什麽?”錢明仰頭看他。
    “外頭都在傳,桓熙殺了朱誌福。如今桓熙正關在大理寺的大牢裏,方才陸豐來找我,說成國公要去牢裏殺桓熙為朱誌福報仇,被靖國公和大理寺卿攔下,如今進宮去了。他擔心上麵會有人給大理寺施壓,在牢中對桓熙不利,所以叫我來找你想想法子。”葛敬軒道。
    錢明驚呆:“桓熙殺了朱誌福?開什麽玩笑?他為什麽要殺朱誌福?”
    “現在一切都還不清楚,但衙役們趕到朱誌福遇害的宅子時,當時就桓熙在那兒。桓熙與朱誌福素有舊怨,如今成國公正經受喪子之痛,桓熙又是嫌犯,這新仇舊恨的,隻怕他都顧不上等官府調查清楚真相就要弄死桓熙。你快想法子進宮去,至少別讓聖上耳邊隻有成國公一家之言。”
    “行,我現在就去找我娘。”錢明當下也顧不上聽戲了,將茶壺往桌上一擱起身就往門外走。
    “我方才去過大理寺了,本想見見桓熙,大理寺的人不讓,你知道誰家在大理寺有關係麽?”葛敬軒邊走邊問錢明。
    “我想想……”兩人說著話就出了院子。
    皇宮,後苑,懷月軒。
    午後慵懶,柳拂衣側躺在貴妃榻上,纖纖素手閑閑翻著昨日皇帝巴巴送來的琴譜,心中頗覺疑惑。
    也不是多勤政的皇帝,往常這個時候早就像狗一樣巴巴地湊過來了,今日怎的沒來?
    宮女們在外頭嘰嘰喳喳地說閑話。
    她的貓從地上跳到榻上,挨著她躺了下來。
    柳拂衣順手擼了它兩把,懶懶喚道:“詠晴。”
    外頭宮女閑話聲驟然變小,一名宮女應了一聲,急急進來行禮道:“娘娘有何吩咐?”
    “什麽熱鬧,也說給我聽聽。”柳拂衣手擼著貓,目光如遊絲般飄向陽光晴暖的窗外。
    詠晴偷偷看著榻上媚態天成的大美人,支支吾吾不敢說。
    “難不成是與我有關的熱鬧?”柳拂衣目光轉回來,清淩淩地看著她。
    詠晴琢磨不透這位自進宮來就得聖上盛寵,卻從未展顏笑過的柳美人。不過連聖上都每天巴巴地來討好她,她一個小宮女自然也不敢得罪了,忙俯首小聲道:“不是,是與辰頤宮有關的熱鬧。聽聞靖國公的嫡長孫打死了成國公的世子。如今成國公和珍妃娘娘都在皇上的禦書房裏哭著呢。”
    靖國公嫡長孫,那不就是念安的夫婿?那小子能有殺人的膽子?
    柳拂衣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抬起一隻手示意詠晴扶她起來,道:“今日天氣不錯,帶上我的琵琶,我們出去走走。”
    禦書房,皇帝被珍妃和成國公兄妹兩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心煩意亂。
    “人捉住了,也關到大理寺了,那就耐心等他們審出結果不就行了嗎?你們這般歪纏是何道理?難不成朕還能下令不審就殺了靖國公的嫡孫?”
    珍妃哭得梨花帶雨道:“皇上,臣妾的兄長就這一個嫡子,如今被那趙桓熙淩虐致死,何其可憐?靖國公勢大,且依兄長所言,是必要袒護他那嫡孫的。臣妾與兄長也不求別的,隻求皇上派個絕對不會徇私的人去審他,如此,臣妾與兄長,也可安心了。”
    皇帝道:“大理寺卿詹鶴就是個很公正的人嘛!”
    成國公道:“皇上,詹鶴在大理寺的言行明顯偏向靖國公,臣不能相信他能公正嚴明地審理犬子被害一案,還請陛下另外派得力之人為臣主持公道。”
    “那你說,派誰去你才覺得他能不偏不倚?”皇帝問。
    成國公道:“刑部侍郎富裏一向以斷案如神著稱,且是出了名的不畏權勢。依臣之見,不如將此案移交刑部,由富裏主審。”
    富裏?富裏破案確有一套,但在朝中毀譽參半,隻因他審案手段殘毒有違人和,所以雖然許多大案要案都是經他手偵破,但朝中彈劾他的折子也一直沒斷過。
    皇帝心中琢磨著,近些日子遼東那邊不甚太平,如今鎮守遼東的李營又是靖國公趙愷槊的舊部,若是在此案上他偏向成國公府,隻怕是會寒了邊關將士的心……
    “皇上因何猶豫?富大人的秉性皇上還不了解麽?他何曾冤枉過好人,又何曾放走過凶犯?滿朝也找不著一個比他更秉公執法的人了。”珍妃一邊哭一邊搖晃著皇帝的衣袖。
    是秉公執法,隻是依他的秉性,哪怕最後證明人不是靖國公的孫子殺的,那孩子怕也不能囫圇個的走出刑部大牢了。
    皇帝正待找個借口駁回此提議,耳邊忽然隱隱傳來一陣悠揚動聽的琵琶聲。
    他幾乎立刻豎起了耳朵,眼睛朝窗外頭望去。
    是他的柳美人在彈奏琵琶?自進宮後她一直冷冷淡淡的,今日怎的這般好興致?難不成終於被他的恩寵感動了?
    皇帝一瞬間心猿意馬起來,沒耐心再與成國公和珍妃繞圈子,直言道:“以富裏的手段,靖國公那未及弱冠的孫子落他手裏還能有命在?朕自會派人去與詹鶴說要公正辦理此案,你們先退下吧。”
    “皇上!”珍妃還要再求。
    皇帝扶額道:“退下吧,吵得朕頭都痛起來了。”
    珍妃與成國公互視一眼,知道今日再求下去有害而無益,隻得強忍憤恨行禮告退。
    兩人走後沒多久,皇帝便整整衣冠,帶著大太監出了禦書房循琵琶聲而去。
    珍妃帶著宮女躲在禦書房通往後苑道旁的一叢芭蕉後,看到這一幕,氣得俏臉發白,陰沉著眼轉身回了辰頤宮。
    靖國公府敦義堂,國公爺剛打發了人去小河莊,看守令德堂的一名護院來報,說令德堂的丫鬟稱老太太病倒了。
    國公爺打發向忠去看看是真是假。
    向忠出去不久,又有小廝來報,說是大太太領著長房的趙三姑娘熙三奶奶求見。
    國公爺沉默一瞬,允她們進來。
    殷夫人帶著趙佳臻徐念安進了國公爺的書房,向國公爺行過禮之後便急急問道:“公爹,您可有見過桓熙了?”
    國公爺道:“桓熙此刻在大理寺的牢房中,人無礙,不必過分擔心。”
    殷夫人心頭一鬆,又覺一堵,問:“不知公爹預備如何處理此事?”
    國公爺聽她這話似乎意有所指,抬眸看她,問:“你知道什麽?”
    殷夫人按著徐念安之前叮囑她的,道:“兒媳什麽也不知道,不過是聽說了桓熙出事的前因後果後,心中有些疑惑。”
    “不必多想,桓熙是我的孫子,我自會救他出來。”國公爺收回目光。
    殷夫人得了他這句話,便沒多說,帶著女兒兒媳告退出來時,正巧遇見向忠匆匆而來。瞧他那樣,顯然是又出了什麽事,殷夫人朝芊荷使個眼色,芊荷會意,帶著小丫頭往另一邊走了。
    向忠來到書房,向國公爺稟道:“國公爺,老太太中了腦風。”
    國公爺一愣,眉頭緊蹙起來,問:“屬實?”
    向忠道:“老奴仔細瞧了,老太太那症狀是裝不出來的。”
    “令德堂收拾幹淨沒有?”國公爺問。
    “收拾幹淨了。”
    “那就去請大夫,叫五房的去照顧。”
    “是。”向忠退出書房。
    殷夫人回到嘉祥居,一想到桓熙在牢裏就心神不寧,問徐念安:“為何不把五房的人在寧家三郎手中的事告訴國公爺?國公爺此時去找人,必定找不到。找不到人就得不到真相,桓熙還不知要在牢裏關多久。”
    徐念安道:“娘,事情剛發生不久,此時將五房的人在寧家人手中一事告訴國公爺,寧家人隨便找個借口便能將此事搪塞過去。最關鍵的是,我們是怎麽知道人在寧家人手中的?雖說我們自己知道,是為防萬一派人盯梢才知道的,那落到祖父耳中,他會這麽想嗎?長房的人無緣無故派人盯梢二房和五房的人?他能相信我們在這件事中全然無辜嗎?再一個二房留著這些人肯定是為了關鍵時候拉出來扳倒五房,如果朱誌福就是這些人殺的,那玉匠之事就全然是多餘了。我認為當下比起告訴祖父那些人的下落,先把截殺玉匠之人的底細調查清楚更要緊。”
    趙佳臻也道:“弟妹說得對,此番絕不可再讓二房借刀殺人之後又脫身事外了。這個禍害不除,比五房危害更大。”
    這時芊荷回來了,向殷夫人稟道:“太太,老太太身邊的李媽媽被國公爺派人打得奄奄一息,老太太受了驚嚇中了腦風,府中正派人出去請大夫呢。”
    殷夫人驚呆,事情剛開始查,李媽媽就被打得半死不活,老太太中了腦風,這……這還怎麽查?兩個罪魁禍首都不能說話了。
    國公爺寧可做到如此地步,也要袒護五房?
    幾人一時都沉默了。
    過了半晌,徐念安道:“三郎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了,娘,三姐姐,我們去牢裏瞧瞧他吧,順便給他帶些換洗衣裳。”
    這話殷夫人聽得進去,忙道:“是該去瞧瞧他,佳臻,你快去看看有什麽便於存放的吃的,帶些過去,牢裏夥食一定不好。唉,這日子可怎麽過?”
    趙佳臻道:“還是別帶要存放的吃食了,就牢裏那環境,別把老鼠招來,桓熙最怕老鼠了。”
    徐念安警覺:“三郎最怕老鼠?”自她進府,還未曾見過一隻活的老鼠,所以也不知趙桓熙居然最怕老鼠。
    “是,他幼時我帶他去莊子上玩,見著一個鼻尖缺損的孩子,一問是嬰孩時期被老鼠咬掉的,從那時起他便很怕老鼠。”殷夫人解釋道。
    “此事府中有旁人知道嗎?”徐念安問。
    殷夫人與趙佳臻麵麵相覷,她們之前都不覺得怕老鼠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在府中注意滅鼠便是了。可如今桓熙下了牢,若有人要害他……
    “芊荷,速去找蘇媽媽拿最好的滅鼠藥,就是府中一直在用的那種。”殷夫人急忙吩咐芊荷。
    徐念安道:“那兒媳先回慎徽院去收拾三郎的換洗衣裳。”
    小半個時辰後,殷夫人帶著徐念安趙佳臻正要出府去大理寺,遇上被扈剛找回來的萱姐兒,於是帶上萱姐兒一道去了。
    萱姐兒在外頭已經聽說了她小舅的事,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嚴肅,一副定要幫小舅查明真相的模樣。
    轉眼到了大理寺,司獄得到稟報迎出來一看,烏泱泱的一群女眷,頓時頭就大了,好說歹說,隻許一個人進去送東西加探監,而且不能攜帶利器和毒藥之類的違禁物品。
    趙佳臻和徐念安都說讓殷夫人進去。
    殷夫人自己自然也是很想進去看兒子的,接過裝著換洗衣裳的包袱走了兩步,又停住。
    她回過身來看了眼徐念安,折返回來,將包袱往她手中一遞,道:“你去吧,見了桓熙,叫他不要害怕。”說到此處,她一個沒忍住,語氣就哽咽起來,拿帕子掖了掖眼角,繼續道:“就說家裏人都在想辦法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