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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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的路程顛簸,蘇韶棠不想再來回折騰,準備在莊子中留宿一晚再回府。
傍晚,周鳴讓人用細鹽做晚膳,加上莊子中廚子的手藝不錯,蘇韶棠終於可以吃上一口熱乎的飯菜。
見狀,絡秋和絡春都無聲地鬆了口氣。
夕陽餘暉未盡,紅霞映在天際暈染出一副美景,蘇韶棠起了分興趣:
“去那桃林轉轉。”
桃林就在莊子後,離得不遠,蘇韶棠隻帶了絡秋和周鳴,至於絡春,則留在莊子收拾東西。
一進桃林,蘇韶棠就看見滿林結的桃子,周鳴見小姐似乎很感興趣,不由得提議:
“小姐可要親自摘桃子?”
蘇韶棠眼中的興趣盎然頓時褪得一幹二淨,她半點不遮掩嫌棄地搖頭。
這一樹的毛桃,若洗淨削皮完倒也就罷了,讓她親自去摘,指不定被那毛桃弄得渾身刺撓,蘇韶棠隻消想象,就惺惺作罷。
她寧願不吃,也不願意受那個罪。
周鳴錯愕。
絡秋倒是見怪不怪:“那奴婢去摘幾個,回去洗給夫人吃。”
蘇韶棠這才沒有拒絕。
周鳴看了小姐好幾眼,隻覺得,一段時間不見,小姐好似變嬌氣了不少。
見小姐一直盯著樹上的桃,周鳴想了想,親自摘了顆桃,桃林旁有溪水,他就近洗淨遞給蘇韶棠,但沒先想到,小姐不僅沒有接過桃子,反而謹慎地後退了幾步。
周鳴試探地問:
“奴才替小姐將桃削皮?”
蘇韶棠利落地點頭:“麻煩了。”
口中說著麻煩,但她可沒有一點要客氣的意思,甚至防備周鳴會將沒有削皮的桃子給她,她渾身緊繃。
在周鳴拿著毛桃走遠後,就在蘇韶棠要鬆口氣時,她若隱若現地聽見遠處似有聲音傳來。
蘇韶棠疑惑地回頭看去。
周鳴說過,這片桃林是屬於她的莊子的,換句話說,這附近都是她的私人底盤,會是誰過來了?
聲音漸漸近了,蘇韶棠才聽清是什麽聲音,一陣馬蹄聲,伴隨著驚慌地亂喊亂叫,聲音越來越大,吵得蘇韶棠腦殼疼。
下一刻,蘇韶棠就見一匹馬奔馳過來,馬背上的人沒料到這時山上還有人,猝不及防地大喊:
“讓開!快讓開!”
蘇韶棠呼吸一頓,立刻閃身躲開!
蘇韶棠抬頭,就見那匹馬瘋了一樣地撞上桃樹,馬背上的人被撞翻在地,慘叫不已。
但蘇韶棠的關注點全然不在這個人身上,馬撞上桃樹,一陣晃動後,毛桃和樹葉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淋灑了蘇韶棠一身。
蘇韶棠都快呼吸不過來了,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聽見動靜,絡秋忙忙跑過來:
“夫人!”
絡秋見夫人這幅模樣,頓時吞咽了下口水,她伺候夫人這幾日,自然知道夫人身有潔癖,不淨手根本都沾不得夫人身的,她立刻要上前扶住夫人:“夫、夫人……”
蘇韶棠陡然用力抓緊手帕,雙眼失神地喃喃:
“別過來……”
這時,有人騎馬喊著人名追上來,看見眼前這番場景,馬背上少年愣了一下,立刻翻身而下。
地上人痛呼不斷,顯然摔得不輕,少年顧不及向蘇韶棠賠罪,扶起地上的人,擰眉低喚:
“鬆青!”
蘇韶棠一行人上來時,提了燈籠,如今就掛在桃枝上,絡秋借著燈籠看清了少年的模樣,錯愕下脫口而出:“小公子?!”
沈玉晦驚訝抬頭。
這才看清站在原地不動的女人模樣,她穿了身胭脂色的雲織錦緞,借著燈光,也影影綽綽可以看見女子的仙人玉姿,她未施粉黛,隻隨意梳了個發髻,懶懶散散地也襯出抹慵情來,似若春桃的臉頰叫人移不開視線。
此般顏色,哪怕京城也罕然一見。
但這位美人現在冷凝著一張臉,顯然心情很糟糕。
再見她一身狼狽,就知曉原因了。
沈玉晦已經猜到了女子身份,大哥成親時,他尚在外求學,未能趕回來,但即使如此,他也有聽說過這位嫂嫂的美名。
林鬆青隻是被摔疼了,並沒有大礙,待看清蘇韶棠時,眼中不由得浮現驚豔,不等他說話,就見好友鬆開了攙扶他的手,衝著那女子恭敬地作揖喊了聲:
“嫂嫂。”
林鬆青驚愕下回神。
嫂嫂?
這就是沈大哥剛過門的妻子?
林鬆青不敢再明目張膽打量,拘謹地垂下頭,齜牙咧嘴地忍疼,和沈玉晦一同作揖:“沈家嫂嫂。”
他和沈玉晦是好友,也稱沈玉案一聲沈大哥,喚蘇韶棠一聲嫂嫂也在情理中。
蘇韶棠眨了眨眼,她低頭見自己一身狼狽,落葉、毛刺滾了一身,渾身難受得不行,她聽見了絡秋喊的“小公子”三個字,但她眼中根本看不見沈玉晦二人,她出離地崩潰:
“快回去!”
絡秋立刻驚醒,顧不得招呼小公子,趕緊將夫人帶回莊子,周鳴忙忙跟上。
這個過程中,蘇韶棠沒有看沈玉晦一眼。
沈玉晦無聲地低了低頭。
林鬆青看了眼好友,他知道好友在家中處境尷尬,也意識到自己闖了禍,額頭一陣虛汗,他愧疚地低聲說:
“都怪我,非要拉著你賽馬,我去給嫂子賠罪!”
沈玉晦沒有阻止他,誰都不知蘇韶棠有什麽忌諱,林鬆青害得她遭了罪,不論如何,都該去賠罪一番。
二人跟在後麵一同回了莊子。
周鳴知道這是姑爺家的小公子,所以並沒有讓人攔住他們,這才叫他們得以跟進了莊子。
蘇韶棠來回沐浴了三次,才覺得身上洗幹淨了。
絡秋替她擦拭著發絲,小心地觀察著夫人的臉色,輕聲說:
“小公子和林家公子還在院子中等著見夫人。”
蘇韶棠一想到那是害她如此狼狽的人,就沒好氣:“這麽晚了,有什麽好見的。”
絡秋不再勸。
院子中,沈玉晦和林鬆青等了半個時辰,都不見裏麵有動靜,就猜到了結果。
沈玉晦抿緊了唇。
林鬆青愧疚地看向他,沈玉晦衝他搖了搖頭。
很久,絡秋才出來,她對著沈玉晦行了個禮:
“二位公子不如先隨周管事去休息,待明日夫人心情好些再來。”
夜色漸深,二人的確不好再久等,至於絡秋說的留宿,沈玉晦猶豫了下,才垂眸:
“勞煩了。”
絡秋忙忙搖頭,沈玉晦再如何說,也是府中的小公子,總不能這麽晚還不讓人留宿,傳出去,對夫人的名聲也不好。
蘇韶棠也不知這些,等翌日醒來,她就看見昨日穿的那身衣服,又想起不好的回憶,她冷著臉皺眉:
“好髒,拿去燒了。”
絡秋頓了下,雲織錦緞是宮中賞賜的,這身衣服可以說價值不菲,但介於昨日的事,絡秋勸都不敢勸,立刻應下。
等用過早膳,蘇韶棠就聽說小公子和林公子來了。
蘇韶棠睡了一覺,倒也不如昨日那般記仇,可有可無地說:
“讓他們進來吧。”
沈玉晦一進來,就看見桌上擺著的早膳,幾盤糕點加上琳琅小菜,隻能用奢侈二字形容。
蘇韶棠沒注意到他的停頓,隻想趕緊打發他們:
“說吧,你們一直要見我做什麽?”
說著,她撚了一塊桃花糕放在口中,下一刻,她擰了擰細眉,覺得有些甜了,就嫌棄地將桃花糕推到了一旁。
林鬆青被這番作態看得傻眼,直到蘇韶棠納悶地看向他,他才回神:
“沈家嫂嫂,我是來給你賠罪的,昨日是我冒失,害得嫂嫂平白遭了一番罪。”
蘇韶棠一聽他提起這事,就想起昨日渾身刺撓的感覺,心情頓時又不好了,她眼都沒抬:
“知道了,你回去了吧。”
林鬆青迷茫,不懂這是原諒他了,還是沒有?
見他還站著不動,蘇韶棠不解抬頭,不耐煩地一掃林鬆青:“你怎麽還沒走?”
林鬆青一噎,不知道為什麽她氣場這麽強,不敢再停留,偷偷覷了眼沈玉晦,準備拉著他一同離開。
但被蘇韶棠阻止了:
“你離開,他留下。”
沈玉晦抬頭看了眼她,什麽都沒說,但也站著沒動。
林鬆青隻好一個人離開。
無關人士離開後,蘇韶棠才抬眼,將沈玉晦打量了遍,沈玉晦不習慣這樣的注視,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但蘇韶棠很自如,甚至皺起了漂亮的細眉:
“你怎麽還穿著昨日那套衣服?”
沈玉晦站在那裏,陽光透著楹窗灑下,映在他身上,襯得少年驕色盎然,但他安靜得全然不似這個年齡。
有點過分沉悶。
蘇韶棠沒在意這些,畢竟打小娘不在爹不疼的,沒養歪就算好事,沉悶了點根本不算事。
她隻是有點嫌棄。
在外人眼裏,她是沈玉案的妻子,沈玉晦就是她弟弟,穿了一身昨日穿過的衣裳,蘇韶棠不在乎旁人說她虐待,但沈玉晦穿得這麽低調暗淡,這不是丟了她的人嗎?
蘇韶棠頓時拍板:
“回去後,讓府中繡娘重新給你做幾身衣裳。”
沈玉晦見她三兩句話就將一切都安排好,才出聲解釋:
“嫂嫂不用操勞,我原本以為昨日就能回到府中,行李就讓輝僮帶回來了。”
昨日林鬆青非要和他賽馬,行李不便帶在身上,身邊這才沒了換洗衣服。
蘇韶棠掃了眼沈玉晦身上的衣裳,灰不拉幾的顏色,又低調又單薄,幸虧他長得好,才能將這身衣服穿得人模人樣的。
蘇韶棠不想看第二眼:
“醜死了。”
沈玉晦忽然抬頭看向她,對上她眼中明晃晃的嫌棄時,又默默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