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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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韶棠等人回到侯府時,天色已然漸晚,夕陽餘暉映在天際。
    蘇韶棠讓絡秋將細鹽交給管家,沒有理會管家看見細鹽時,那一臉震驚的神情。
    她不可能繼續忍受侯府的飯菜,所以,細鹽的存在是肯定要曝光的,好在她是府中的主子,沈玉案不在府中,就代表無人會問她細鹽的來處。
    下人恭敬聽話,而沈玉晦也安靜得好像不存在,蘇韶棠的日子過得十分自在,越發遊刃有餘。
    半個月後,遠在江南的沈玉案收到來自家中的書信。
    一共兩封。
    第一封是管家傳來的,沈玉案將視線放在第二封上,在看見“兄長親啟”時,他唇角抿平了些。
    須臾,沈玉案沒有打開書信,而是淡淡抬頭,若無其事地問向來人:
    “府中隻傳來兩封書信?”
    鬆箐撓了撓頭,不知道侯爺為何這樣問,但他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隻有兩封。”
    他一路拿回來的,不可能會出錯。
    鬆箐好奇地問:
    “侯爺,可是有哪裏不對?”
    沈玉案搖頭。
    沒什麽不對,隻是他那位新婚燕爾的夫人在半月不見後,連寫封書信都不願意罷了。
    沈玉案拆開了書信,他先看了管家的那封,在稟告完府中最近發生的事情後,最後隱隱在訴苦——夫人近來對府中大改了一番,采購了不少物件,用了府中不少銀錢。
    沈玉案好奇,能被管家特意寫在書信中告訴他,蘇韶棠這是究竟花了多少錢?
    而沈玉晦的書信中,除了往日的寒暄和關切外,則說起了另一件事。
    “不知大哥可知,嫂嫂拿出一樣物品,據嫂嫂所言,乃是細鹽,嚐味為鹹,細白如沙沒有一點雜質,更無苦味。”
    沈玉案盯著這句話,他眼中閃過震驚。
    話雖如此問,沈玉晦卻已然料到他肯定不知情,讓人送來了一包細鹽。
    沈玉案打開,麵色凝重地伸手撚了撚,下一刻毫不忌諱地放在放進口中嚐了嚐,確認這細鹽的確如沈玉晦所說,他呼吸稍重。
    蘇韶棠終究還是不了解這個時代,她知道細鹽貴重,卻不知具體代表了什麽。
    而沈玉晦在看到細鹽時,會立即給沈玉案寫信。
    但此時,沈玉案腦海中更是閃過很多念頭,若是和匈奴做交換,這一包細鹽甚至可以給大梁帶來兩匹精良的寶馬。
    沈玉案繼續看書信,在看見沈玉晦說蘇韶棠將細鹽在京城商鋪中販賣時,他頓了下,很快將書信收好。
    他眸中閃過很多情緒,很快,他起身朝外走。
    鬆箐茫然地跟上去。
    剛出院子,鬆箐就見侯爺撞上一個女子,那女子穿著一身素白色長裙,寡淡的顏色反而襯得女子清雅,她拎著食盒,在看見沈玉案的那一刻,眼眸就亮了起來,她未曾上前,而是頓了頓,才咬唇問:
    “侯爺可是有事要忙?”
    問出這句話時,雲安然拎著食盒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鬆箐立即收回視線,他心中咂舌,那日侯爺見雲姑娘被人所迫,順手便救下了雲姑娘,雲姑娘無處所去,日日都會來給侯爺送湯水。
    侯爺說過,讓雲姑娘不必如此。
    但也許雲姑娘是覺得無力回報侯爺,隻能做些己所能及的事情,每日的湯水糕點未減。
    不過侯爺向來用得少,最終這些東西都進了他的肚子中。
    沈玉案停住,若有人細看,就會發現沈玉案和雲安然間保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看似溫和但實則疏離,沈玉案隻淡淡頷首,剛要走,再看見雲安然手中的食盒時,才說了句;
    “雲姑娘不必如此,那日救下雲姑娘,不過是舉手之勞。”
    雲安然想要說什麽,沈玉案神情淡淡地打斷她:“此行很快就到錫城,既然雲姑娘外祖家就在錫城,到時便可自行離開。”
    說完,沈玉案就徑直離去,全然沒有關注在他話落那一刻,雲安然臉色白了白。
    鬆箐倒是看見了,也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雲姑娘的心思昭然,鬆箐覺得侯爺也必然知道些許,所以才會一而再地疏離雲姑娘。
    再說了,侯爺剛和夫人成親一個月,總不能伴駕南巡就帶回一個美嬌娘吧?
    若是長公主在世,怕是要將侯爺的腿給打折!
    鬆箐很快跟上侯爺,但怎麽也沒想到想到侯爺居然是去見皇上,而且見皇上的原因,則是要請辭回京。
    崇安帝挑眉,撂下手中的奏折,靠在椅背上,看向他這個外甥。
    他這個外甥和長姐不同,幾乎不曾讓人操心過,他看似溫和,但其實對誰都是淡淡的,這南巡行程尚未過半,一時半會兒的,崇安帝猜不到沈玉案忽然要回京的理由。
    “給朕一個理由。”
    沈玉案這個安伯侯並非閑職,這一行還要負責崇安帝的安全,他忽然要回京,太過突兀,也很令人意外,崇安帝不得不過問原因。
    沈玉案平靜垂眸:
    “家中來信,內子不幸摔傷,臣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
    崇安帝好笑,但也不曾懷疑,自家長姐就是這麽個性子,其子像母太正常了,他隻是搖頭說:
    “當初讓你將人帶上,你非要說一路勞頓不便,這下子倒好。”
    二人畢竟有一層親近的關係在,崇安帝未曾為難他,揮了揮手,就讓人退了出去。
    等人離開後,崇安帝才和身邊親近人說了句:
    “看來皇後這位外甥女倒是不錯。”
    話中何意,讓人猜不透。
    李公公也隻是跟著笑了兩聲,不敢接這個話。
    沈玉案回到院子時,就見雲安然還在院前,見到他時,上前一步,又很快停下,雙手絞著手帕,輕咬唇瓣,一臉的欲言又止。
    沈玉案淡淡看向她,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抹不耐。
    他隻是救了個人,但不想沾染上麻煩。
    沈玉案語氣中情緒淡得近乎無:“雲姑娘可是有事?”
    雲安然扯了手帕,眼眸稍稍泛紅,她低頭咬唇:
    “民女能不能跟侯爺走?”
    話音甫落,鬆箐都忍不住錯愕地抬起頭。
    雖說如今男女大防不那麽嚴重,但女子慣於矜持,鬆箐從來沒有見過雲安然這麽大膽的女子。
    沈玉案還沒有說話,就見雲安然忙不迭地澀聲艱難道:
    “民女先前沒有和侯爺說實話,民女就是從外祖家逃出來的……”
    怪不得雲安然先前未曾說實話,她的經曆也的確難以啟齒。
    她生於商戶之家,自幼和舅家表哥定下親事,本也是一段好姻緣,但可惜,在雲安然父母雙亡後,舅家對她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彼時,她年齡尚小,父親那邊無甚親人,所留家產隻能交給外祖家經營。
    一來二去,待雲安然及笄後,這些家產屬於她的寥寥無幾。
    家產一事上待她如此刻薄,所謂的親事自然也不了了之,若如此也就罷了。
    雲安然剛及笄不久,舅母忽然對她說,不日後就替她和表哥舉辦大婚一事,那時雲安然還抱著希望,畢竟她和表哥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來的,直到她偷聽到舅母和表哥的談話——
    所謂的婚事不過是一場騙局。
    若她真的歡歡喜喜準備大婚,到時來迎接她的夫君不會是她的那位表哥,而是縣令家的二公子。
    聽上去似乎是一門好親事,甚至她的身份還有所不配,但邱縣的人都知曉,縣令家的二公子殘暴不仁,尋花問柳在他身上都不足以稱道,他先前已經娶了三門妻子,都死於他手,隻不過傳出來的名聲是病死罷了。
    舅母一家人,完全是想推她去死!
    雲安然在知道真相後,就惴惴不安,後來尋到機會借口去城外上香,借此才有了機會逃跑。
    哪怕舅家再想昧下屬於她的家產,但明麵上也不好太難看,所以,她還有點身家,至少等她安穩下來,她所帶的行李足夠她安生,但也正因此,她才會招來禍患。
    雲安然咬唇,兩行清淚突兀落下,她抽噎著:
    “民女不能回去的。”
    鬆箐聽得有所動容。
    沈玉案不然,他麵上溫和,但等雲安然說完,他眸中神情半點波動都沒有。
    他不在乎雲安然的經曆,也不想知道她過得有多苦楚,說難聽點,雲安然經曆再慘,又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的確在路上看見雲安然遭人逼迫,救下了她,但任誰見到那一幕,也不會袖手旁觀,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擔上一個麻煩。
    雲安然說到傷心處,抬手擦淚,衣袖隨著動作下滑,手腕上的一道疤就若有似無地露了出來。
    沈玉案覷見那道疤,眼中情緒忽然寡淡下來。
    那道疤,是沈玉案在救雲安然時,劫匪持刀朝沈玉案砍來,雲安然抬手替他遮擋,刀刃劃過而致。
    若沒有雲安然,劫匪不會對他持刀而向。
    即使雲安然不曾替他擋刀,他自身也可以避開。
    然而,就因他一時好心,反而被迫讓他欠了雲安然一個人情。
    沈玉案若無其事地看了眼雲安然,他沒有多問雲安然是不是故意而為,事實早擺在了眼前。
    沈玉案神情淡淡地疏離道:
    “既然如此,雲姑娘便和我一同回京,待到京城,再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