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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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雲弈雙手鄭重接過醫書, 眸光落在醫書極具曆史感的無字表皮上,朝老人低身道謝。
    “這醫書一代代傳下來,在我手中這些年,就是浪費。”老人一聲感歎, “雖說祖上有訓, 隻傳血親, 但祖宗們可能也沒想到,後輩會成這副模樣, 也幸虧我當年, 沒有把書留給兒子,否則還不知道, 他會怎麽糟蹋這本醫書。”
    “您放心。”楚君烈熱情的握著老頭的手。
    “您都做出違背祖宗的決定了, 我們一定會好好愛惜這本醫書!”
    老頭轉過頭, 被楚君烈說的翻出個白眼仁。
    從醫院出來, 司雲弈坐在車中翻看這本醫書, 書裏確實記載了很多藥方, 但在現代,這些藥方明顯還沒有經過驗證。
    司雲弈一目十行, 尋找有沒有關於癡呆症的信息。
    阿爾茨海默症在古時稱為“癡呆症”,司雲弈查閱很多典籍, 在幾本醫書中, 看到過關於癡呆症的簡述, 此時此刻,司雲弈迫切的希望能在手中這本書裏,也看到有關癡呆症的記載和藥方。
    汽車平穩駛上公路, 楚君烈看著司先生白皙的手指不斷翻閱書頁, 像是在尋找什麽, 瀏覽的速度相當快。
    楚君烈小心的一點點挪過身,微微歪頭,看到書中的字跡,似乎是毛筆寫成,還都是繁體字。因為老爺子這些年過的艱難,書頁裏還有少許的灰土。
    但司先生一點都沒有嫌髒,鏡片後的目光專注於上麵的文字,不管指尖沾染的塵土。
    不用多想,楚君烈也知道司先生在找什麽,司老爺子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之前還出了走失的事情,司先生攢著滿腔的擔憂,隻是平常不顯露出來罷了。
    楚君烈一點點的歪頭,想要再接近身邊人一些,前方一個轉彎,楚君烈沒有來得及防備,腦袋一下子靠在司雲弈肩上。
    楚君烈一動不敢動,幾乎不敢看身邊人的表情,耳朵的溫度一點點攀升,明顯感覺到腦袋下枕著的肩膀僵直片刻。
    司機隱隱覺察到後排的動靜,看一眼後視鏡,隻見身材高大的男人,把腦袋靠在司少爺肩上,耳尖帶著紅。
    但凡是其他人,司機可能會在心底評價一句“小鳥依人”,但那位楚少爺,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型,怎麽也歸納不到“小鳥”這個品種。
    如果非要比喻,也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大型土雕這種鳥類。
    司雲弈看的投入,直到肩上枕了一個腦袋。
    想起這本書,算是兩人的共同財產,司雲弈將手中的書往楚君烈方向移了部分,繼續看接下來的內容。
    楚君烈看著向自己移動的書本,眼中忍不住一點點亮起來,嘴角努力壓抑著上揚的趨勢,心情燦爛的不得了。
    司先生是不是邀請自己一起看書?
    楚君烈按耐著喜悅,低頭努力看自己隻能看懂半分的醫書。
    有些繁體字好認,但一連幾個生僻繁體字連在一起,楚君烈眨了眨眼睛,就已經不知道對方在描述什麽。
    楚君烈看兩行的功夫,司雲弈就已經大致瀏覽完兩頁,緊接著就是翻頁。
    楚君烈看不懂,也不想挪腦袋,隻能假裝自己看得懂。
    不知道是不是楚君烈的錯覺,這些繁體字看的多了,自己似乎認識的也越來越多,同樣一個繁體字,三頁前還不認識,再見它幾麵,楚君烈竟神奇的發現自己突然就認識它。
    不僅知道它怎麽讀,還知道對應的簡體字是什麽,一點點清晰這字的意思。
    再翻幾頁,看到這字第五六次,楚君烈已經能明白這字在前後文語境中代表的意思。
    就像自己的英文水平一樣,自己以前似乎是學過的,經過事故後,把它們忘卻,但隻要多看多讀幾遍,就能把它們重新找回來。
    汽車停在購物中心附近,楚君烈腦袋像是黏在了身邊人肩上,怎麽也舍不得離開。
    司雲弈側臉,抬手輕彈了一下楚君烈額頭。
    起來。
    楚君烈笑容更加燦爛,一手捂著額頭,努力壓製住臉上的笑,抬起頭眼神澄澈的看向司雲弈。
    “司先生對不起,我是不是把您肩膀壓酸了?”
    司雲弈也沒覺得有壓力,楚君烈除了剛開始腦袋的重量都在肩上,接下來的時間,他自己脖頸似乎也用著力,盡量不會把整個腦袋的力度壓上來。
    更像是緊貼著。
    “我晚上回來,一定幫您按一按。”楚君烈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滿臉認真。
    不等司雲弈回複,楚君烈快速下了車,整個人像是飛一般的輕快跑進購物中心大門,生怕身後人跟他說一句“不需要”。
    司雲弈看著楚君烈的身影消失在購物中心,垂眸繼續瀏覽手中的醫書。
    “司少爺。”司機小聲詢問,“接下來是去……”
    司雲弈翻書頁的手微頓,像是突然發現什麽極其重要的內容,沒有立即回複司機的詢問,而是仔細瀏覽三四遍書頁上的內容後,拿出手機,將書頁中的片段清晰拍下來,連拍幾張。
    等做完這一切,司雲弈抬眼看向司機,墨眸中壓著幾分情緒。
    “去港城中醫藥科學院。”
    司家名下運營三家醫療機構,與中醫藥科學院設立的臨床醫院常有往來,司雲弈在路上與院長大致交流一番,等到達院長辦公室後,發現院長已經將中醫學研究部門的負責人叫來一起商討,效率十分的高。
    研究部門的負責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聽到司雲弈手中有個藥方,特地趕來查驗一番。
    司雲弈拿出手機,將上麵的藥方展示在負責人麵前,負責人仔細看了一遍照片中的藥方,眉頭一點點皺起。
    “司先生。”負責人拿著手機看向司雲弈,目色中帶著幾分懷疑,“你應該知道,這上麵說的癡呆症,就是阿爾茨海默症,但凡有些醫療常識,你也應該清楚,這種病是神經係統退行性疾病,現在隻能依靠抑製乙酰膽堿的降解藥物,和抗精神病藥來改善患者認知功能。
    阿爾茨海默病在中醫治療領域,根本沒有可以循證的醫學證據支持,你這個藥方,恐怕是被人騙了吧。”
    “咳咳。”院長在一邊咳嗽,一邊看向負責人,使了個眼色。
    負責人還是同樣的態度,並且把手機遞向司雲弈,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司雲弈清楚知道負責人的言語還算溫柔,要是按他往日的脾氣,恐怕會把手機放下直接拍門走人。
    “趙老師。”司雲弈看向負責人,語氣清和,目色專注。
    “我來訪之前,看了不少醫學古籍,我也十分清楚,癡呆症是老年人高發病,而古代人平均壽命較短,病人比例小,所以癡呆症沒有引起當時人重視,中醫診療手段也相對稀缺。
    但是現今已然不一樣,華國平均預期壽命已經到七十八歲,全球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已經有五千多萬,華國患者占了其中的五分之一,居全球之首。”1
    司雲弈目色一點點嚴肅起來,“在古代,華國尚且還有醫者利用身邊一切可行方法,研究癡呆症,從各個角度分析癡呆症的病因,煎治中藥為老人治療,《景嶽全書》中更是說‘此症有可愈者’。
    現在您因為中藥領域,沒有可以循證的醫學證據支持,還未嚐試,就果斷放棄,是否有些……太欠缺自信。”
    負責人被這一通話說的啞口無言,認真看了許久眼前的年輕人,思索片刻後,拿出自己的手機,對向司雲弈。
    “加個薇信,你把這方子,給我發過來。”
    司雲弈唇邊揚起分細微弧度,與負責人添加薇信,把方子發了過去。
    “我回去後,會好好研究這個方子,如果我發現它確實有價值,我會告訴你。”負責人看著手機思索片刻,抬眼又看向司雲弈。
    “你這個方子八成也是花錢買來的,需不需要讓我簽份保密協議?”
    “不用。”司雲弈收起手機,“如果我想要保密,充分利用這個藥方的價值,我會自己組織研究團隊,而不是來這裏。”
    負責人一聽這話,忍不住再度看了眼麵前的年輕人,突然就有點明白,為什麽一向眼高於頂的院長,會對這個年輕人這麽看重。
    看著負責人離開,院長起身,笑嗬嗬的看著司雲弈,“小司,這麽長時間沒見,你還是這麽厲害,用幾分鍾就把那個老頑固給說動。”
    “不是我厲害。”司雲弈看向院長,微微一笑,“是趙老師敢於嚐試。”
    “你看看你,說的話讓人聽起來就是舒心。”院長麵帶笑容,“就是啊,老趙他手下其實也有不少項目,工作任務也挺重。”
    司雲弈立即明白院長的意思,直接說出自己的訴求,“我希望院長能通融,讓趙老師最先研究我帶來的藥方。”
    “既然小司你都開口了,我當然不好拒絕。”院長有些猶豫的看了眼桌上的照片,再抬頭看向司雲弈。
    “就是我這也有點事,想請小司你幫個忙。”
    院長今天的積極程度本就不同尋常,司雲弈本就猜到他會有事相托,現在院長開口,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您請說。”司雲弈眸色理性。
    “要不……你猜一猜?”院長有點不好開口,順勢擦了下鬢邊的汗。
    “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看一件東西。”司雲弈坐在院長對麵,輕指院長桌上的相框。
    院長將相片轉向司雲弈,裏麵是院長一家三口的照片,院長妻子笑容賢惠,女兒青春洋溢。
    “這張照片很好看,是您幾年前照的?”司雲弈微微一笑。
    “十二年前。”院長看著照片中的一家三口,臉色顯出許些柔和。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需要我協助的問題,可能來自您的女兒,並且,有可能是婚戀情況。”司雲弈做出一個基本的判斷。
    “你是怎麽知道的?”院長有點差異。
    “在您答應我的請求時,看了一眼照片,這意味著您當時已經在思考如何說出您的困擾,而您困擾的來源,正是來自這張照片。”
    司雲弈目色如常的注視院長。
    “剛剛您做了一個抬手擦汗的動作,微微低頭,手指撫摸額頭,這是典型的羞愧表情。”
    司雲弈目光落在照片上,“這張照片中,您女兒明顯是參加完高考不久,還獲得一個不錯的成績,她和您夫人的姿態相當放鬆。
    她當時的年齡應該在十八歲左右,現在十二年過去,我沒有聽到您女兒結婚的消息,並且據我了解,您是一位比較傳統的家長,能讓您感到羞愧和擔憂的,似乎隻有您女兒的婚戀情況。”
    “是這樣。”院長被說中心事,反而輕鬆了一點,但眼中的憂慮卻是分毫不減。
    “其實我女兒,在三年前已經訂了婚,也沒有大張旗鼓的辦,僅僅是我們雙方的家長吃了頓飯敲定,兩邊的孩子,也挺喜歡對方。”
    司雲弈眸色微動,從院長話中聽出問題。
    按港城的習俗,一般訂婚後,半年到一年時間就會結婚,如今卻硬生生拖了三年。
    “這婚,是我女兒一拖在拖。”院長一臉憂愁,“我之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麽,直到前幾天,孩子被我逼急了,她才告訴我。”
    院長抬頭,無奈看向眼前謫仙般的男人。
    “她認不出他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