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敘又玩了幾把, 注意到旁邊的人都有些躍躍欲試，於是表示自己要休息一會，曲楓也跟著退出。
    隻有江忱還堅守在遊戲的崗位上, 越挫越勇。
    寧敘旁觀了一眼，真的是沒眼看……於是借口醒醒酒，準備出去走走, 回回消息。
    寧敘剛出門沒多久，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雲千耀也起身離開。
    畢竟是有錢人的聚集的地方，這個會所隔音好，私密性也強。寧敘走著走著, 走到了天台, 覺得還挺安靜，就在那吹了會風。
    不多時，又有人走了進來。
    寧敘回頭，對上雲千耀總是帶著笑容的臉。
    雲千耀的五官沒有寧敘那麽精致, 但自然和諧, 皮膚白皙，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丹鳳眼微微上挑, 又增加了一絲美感，但不顯得陰柔, 反而很有特色。
    寧敘打了聲招呼。
    “雲少爺。”
    雲千耀似乎不隻是出來吹風的, 他緩步走到寧敘身邊。
    “寧小少爺, 雖然天氣還沒完全轉涼，但快要入秋了。你穿的少，還是別在風口吹太久。”
    美貌的青年認真看著自己。
    話語關切, 目光柔情似水。
    寧敘都有點暈暈乎乎了：“噢, 好。”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啥書裏那麽多人都喜歡雲千耀了。雖然現在出了點bug, 他兄弟這個反派和他大哥這個炮灰男配都叛逆的要死。
    但這個雲千耀確實很……
    寧敘找不出來形容詞，隻想起了原書裏一個描述雲千耀的成語。
    蠱惑人心。
    雲千耀也專注地觀察著寧敘。
    被自己盯久了，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開始左顧右盼轉移話題。
    “額，今天月色嗬嗬，挺美啊……”
    雲千耀難得是發自真心地笑了下。
    說真的，他真的覺得寧敘很可愛。
    他這個人說話，三分真，七分假，比狐狸還要狡猾，永遠叫人猜不透，永遠牽著別人的鼻子走。
    隻可惜……
    “寧小少爺，就沒什麽想問我的麽？”
    雲千耀主動提起。
    寧敘頓時緘默，頓了幾秒，才道。
    “確實挺多的，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雲千耀今天的確就是來開誠布公的，看出了寧敘的防備，也沒再繞彎子，直接道：
    “那套衣服。”
    寧敘神色不變，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
    那件禮服，真的是雲千耀幫原主拿到的！！
    可是原主是為了攻略江景聽，雲千耀是為了什麽？
    事情越變越複雜了。
    他這個小炮灰原本隻是推動劇情，被主角打臉的存在。現在居然和主角做了交易，還是關於反派的？
    這混亂的劇情……
    可是再像亂麻的迷霧，也總是有線索隱匿其中。
    寧敘的大腦飛速運轉，一邊整理思緒，一邊和雲千耀周旋。
    “所以，你為什麽幫我？”
    “幫你？”雲千耀輕輕笑了下，如果寧敘沒聽錯，那笑裏甚至有一絲譏諷。但又不像是在諷刺寧敘……
    寧敘心裏的狐疑越來越深。
    這一刻的雲千耀，突然讓寧敘感到有點陌生。
    又或者，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你知道的，雲家現在的狀況並不好。”雲千耀沒有直接回答寧敘的問題，而是用陳述的語氣道。
    “你覺得我有機會繼承雲家，靠的是什麽？”
    怎麽還反問呢……寧敘想了想，謹慎地開口。
    “因為你，夠聰明？”
    “當然不隻是這樣，小少爺。”雲千耀唇角笑容加深，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
    “在叢林法則裏，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適者生存。資源的總量是固定的，所以如果一個族群的資源在肉眼可見的消弭，想要挽回它最好最快的辦法不是努力發掘新的資源。而是從別人的手裏搶奪現有的資源。”
    寧敘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雲千耀的意思。
    聯想到陸家和雲家的種種行為，不難猜出……
    他們是老牌豪門，隨著時代發展，很難改變家族企業逐漸衰敗的事實。
    所以他們打上了江家和寧家的主意。
    所以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那些所謂的感情糾葛，幾家人的鬥爭都是無可避免的。
    因為資源是有限的，但人的欲望是無限的。
    這應該是雲家和陸家最大的秘密了吧。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寧敘問，“你現在還是雲家的人，你就不怕我告訴他們嗎？”
    雲千耀看向寧敘，篤定道。
    “你不會的。你是個聰明人，江景聽也是。”
    寧敘沉默了。
    因為確實，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做法，就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而且寧敘回想了一遍，江景聽、寧恕，甚至他們兩家的父母，都是那麽有權有勢的人。
    他們未必不知道。
    寧敘仔細尋找了一下這些邏輯裏的漏洞，把話題拉了回去。
    “但你還是沒有說，你為什麽要幫我。這對你並沒有什麽好處，頂多是讓江景聽在不得不接受讓我進公司以後，更討厭我一點。”
    因為江景聽那麽有分寸的人，不可能會揭穿寧敘，所以雲千耀幫原主的這個行為實際上對他根本沒什麽太大效用，反而要背負被江景聽查出來的風險。
    雲千耀聽著，又恢複了那副有點玩世不恭的樣子，衝寧敘眨眨眼。
    “這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寧敘皺眉：“還是說你也覺得我喜歡江景聽？和他們一樣……”
    “我和他們不一樣。”
    雲千耀突然說。
    “你也是，你也和他們不一樣。所以，我們才是同一類人。寧小少爺，隻有我是你最可信的。”
    寧敘眯起眼，似乎在考量這句話的真實度。
    氣氛忽然有些凝重。
    片刻後，寧敘警覺地開口：
    “你在kfc我？”
    雲千耀聞言，無奈地笑了笑。
    “那個叫pua。”
    氣氛頓時好轉。
    “你不用對我這麽防備。”雲千耀真誠道：“我不是幹傳銷的。而且，我的利益和你不是對立的。”
    “可你剛剛還說雲家惦記……”
    “那是雲家，不是我。”雲千耀道：“我就是我。”
    寧敘：“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雲千耀驀然失笑。
    他原本以為他們兩個人中，他才是占主導地位的。沒想到被反製了。
    他竟然有朝一日會成為被逗弄的那個。
    寧敘突然想起來點什麽，開始告狀：“那個蘇家現在是不是也給你們辦事？不然他怎麽會知道你幫我弄衣服的事情……”
    雲千耀聞言，神色也嚴肅了點。
    “這是意外。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會說出去。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寧敘點點頭。也不擔心對方會不會出賣他，雲千耀又不傻。這件事曝光了他們兩個人都討不了好。
    不過他倒是挺有誠意的……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寧敘也一本正經起來。
    都是聰明人，不需要廢話太多。
    雲千耀微笑著伸出手。
    “合作愉快？”
    寧敘心想我跟你有什麽好合作的，但出於禮貌和今晚交心的收尾節目，還是伸手回握。
    雲千耀本還想再說點什麽，就在這時，會所的服務生上到天台，在雲千耀耳邊了幾句。
    雲千耀無奈聳肩，看向寧敘：“好吧，你被管的也太嚴了，我送你回去。”
    寧敘驚訝：“誒？”
    難道是他大哥威脅了人家？
    雲千耀為寧敘引路，提醒他注意腳下。
    “沒想到他這麽關心你，還派人來接你回去。昨天的事情我也知道點，看來你和江景聽關係確實不錯……”
    寧敘：“等、等等。”
    江景聽要接他回去的？
    雲千耀也停下腳步，“對啊。”
    那天晚上，江景聽說過的話浮現在寧敘腦海。
    他說以後一定保護好他。
    他也確實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寧敘按了按眉心，雲千耀好像明白了點什麽，挑挑眉：“他不會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麽吧。”
    寧敘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雲千耀覺得挺有意思的：“其實別說是我了，換做海城的任何一個人，其實都不敢動你。”
    因為有江景聽。
    所以那晚，寧敘和江忱是被江景聽派來的車接回去的。司機和保鏢一路上都沒說話，最後確定寧敘進了寧家的大門才離開。
    洗完澡，寧敘整個人癱在床上，思緒慢慢飄散，臨睡前迷迷糊糊的，又回想起江景聽說過的話。
    小江，原來這麽在意他麽？
    第二天，寧敘照常上班。但莫名有些心虛。
    原因很簡單，他明明跟江景聽發過誓絕不隨便跟別人單獨出去，但昨晚還是去找了雲千耀。
    但寧敘想著，老板每天都那麽日理萬機，應該也不記得這點小事了吧。
    然後就被打臉了。
    又是熟悉的操作，又是董事長辦公室，又是兩個秘書和一個助理匯報完工作以後，隻有寧敘被單獨留下。
    寧敘默默低頭看腳。
    江景聽其實都不像個領導，每次單獨和寧敘在辦公室的時候，寧敘站著，他也站起來，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看著麵前鵪鶉似的縮著的青年。
    淡淡開口。
    “最近工作忙麽？”
    寧敘沒想到竟然是這句，連忙道：
    “不忙不忙，您才辛苦……”
    江景聽點點頭。
    就在寧敘以為自己逃過一劫了之後，對方再度開口。
    “嗯，看出來了。畢竟還有空去ktv。”
    寧敘：……
    他久違地又被嘲諷了。
    隻能尬笑幾聲。
    江景聽看著寧敘，姿態隨意，像是聊家常一樣稀疏平常地問：
    “聊了什麽？”
    寧敘也沒那麽傻，感覺對方可能是故意在讓自己放鬆警惕，於是打哈哈：
    “就，天氣好，月色很美……”
    “月色美？”江景聽嗤笑一聲。“那刺猹了嗎？”
    寧敘：？！
    江景聽也不想掰扯了，直接道：“行了。以後都別亂跑了，就跟在我身邊，下班也是，我加班你也加班，我回去你就和我一起回去。下個月要出差，你準備一下。”
    嗯？？
    加班？！！
    寧敘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咪一樣，瞬間炸毛，生氣地說：“小江！我是你秘書，又不是你奴隸，你怎麽能要求我無時無刻跟在你身邊呢！”
    江景聽顯然也沒想到寧敘會這麽想，微微蹙眉。
    頓了一下，指向旁邊的紙袋：
    “你幫我……”
    “我不！”寧敘奮起反抗，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絕不隨便加班！！
    這是打工人最後的底線！
    江景聽看著寧敘氣呼呼的背影，咽下了下半句話：
    把這份奶茶喝掉。
    其實寧敘也沒有那麽氣憤，而且還做了之前他身為打工人的時候，除了叫老板小弟以外最想做的事情：
    領導要求我拒絕，領導凶我我生氣。
    但是小江今天真是太過分了！
    他又不是他的私有物，打工人也是有人權的好麽，怎麽能擠占他的私人時間呢！！
    不想還好，寧敘越想越氣，發誓中午要吃一大碗飯來借米消愁！
    中午幹飯的時候，朱龔去做調研了，白主管還有個事沒安排好，手機又沒電了，就先借寧敘的出去交代事務了。
    寧敘一隻手炫飯，另一隻手用平板看群裏的消息。
    公司實名製的大群裏，一向潛水的江景聽突然冒了泡。
    狂撒紅包。
    江氏的員工們都驚呆了，然後開始迅速瘋搶——
    江景聽也大方，五萬的紅包，愣是砸了二十個。
    等江景聽砸完，最後發了一句。
    j：大家辛苦了。
    群裏還處於狂歡階段的眾人紛紛回應。
    xx：【謝謝老板，老板辛苦了。】
    xx：【謝謝老板，老板辛苦了。】
    xx：【老板辛苦了。】
    xx：【老板辛苦了。】
    手氣極佳搶到了倆千的寧敘快樂的不行，暫時忘記了剛剛還在和江景聽賭氣的事情，一起刷屏回應。但因為拿的是平板，打了兩個字嫌麻煩，改成了手寫。
    然後意外就發生了。
    在一眾的“老板辛苦了”中，由於輸入法識別錯誤，寧敘發了一句。
    寧敘：【老板辛苦？】
    刷屏的消息瞬間停止。
    ——群裏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寧敘放下平板，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個被技術人員特別改過的群的特別之處在於，不僅能發大紅包，而且消息不能撤回。
    …………？？？
    又看了一眼屏幕。
    當事人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