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盛與瀾的反應比盛慕想得還要快。
    在極短的時間內, 由盛慕那一個意外舉動開始，順水推舟的計劃好未來幾個月的事。
    老夫人生日宴是林家每年最重視的晚宴，盛大而隆重, 吸引無數目光。幾乎北城所有的豪門都會參加宴會, 名流薈聚，光彩奪目。
    不少試圖混跡上流圈的人，將收到林家晚宴的邀請視為一個標誌性的勝利。那說明他們已經半隻腳踏入上層圈子。
    “你的意思是……從林家生日宴開始嗎？”盛慕驚訝的問。
    “嗯。”盛與瀾側臉看向盛慕，橘黃的燈光給他麵容增添一份柔和。
    他輕聲問, “你覺得如何？”
    林家是盛慕生母的娘家。於情於理, 在這樣一個場合介紹雲以桑都是不合適的。
    顯得盛慕有些沒心沒肺、不近人情。
    盛與瀾不在乎外界看法, 他了解盛慕，在這一點上和他極其相似。盡管如此, 盛與瀾也沒有百分百把握。
    畢竟那代表著盛慕和生母之間唯一的聯係。
    很多昔日的事遠去，可心裏總會一直留著一個位置。
    盛慕抬眸：“好。”
    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
    盛與瀾抿了口酒, 輕描淡寫道, “在她自己親眼見到之前，無需透露太多。”
    夜漸漸深了, 盛與瀾和盛慕幾天沒見，可坐一起聊天時反而少了些針鋒相對。
    聽盛慕說起自己平靜的校園生活、稍有起色的事業和最近接到的電影配角, 盛與瀾眼底浮現一抹淡淡笑意。
    管家心下詫異。
    感覺聊過夫人之後, 父子兩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對彼此容忍度更高了。
    盛與瀾眸光微動，給盛慕看自己這次帶來的禮物。
    管家小心的捧著，展示在少爺麵前。
    盛慕的臉龐流淌著折射的光亮，這份禮物確實價格昂貴, 璀璨奪目。
    可他的眉頭微皺, 語氣古怪, ”這是你給媽媽準備的禮物？”
    “不合適嗎？”盛與瀾平靜的問。
    “我就是覺得……你好像不太明白她到底喜歡什麽。”盛慕像是在看什麽不成器的家夥，口吻也變了。
    “我告訴你吧。”
    盛與瀾很有耐心，“什麽？”
    這也是第一次盛與瀾用這種語氣和盛慕說話，盛慕語氣輕快，眸光飛揚。
    “鯨魚啊。”
    “媽媽很喜歡鯨魚。”他賣弄著自己白天才得知的消息。
    “馬上就要拍攝綜藝第三期了，你等那時候送給她吧。”盛慕希望大家都看到雲以桑，知道她的好。
    盛與瀾輕輕應下，垂下眼簾思索起來，不過半分鍾，似乎有了新主意。
    他起身往樓上走去，“晚安，你也早點睡吧。”
    不多聊會？管家總覺得可惜了。
    可看盛與瀾的神色，仿佛又有一件重要的事被他提上行程。每次遇到什麽新的挑戰，盛與瀾總是這般神情，似從容又暗自揣摩。
    盛慕說完後又後悔了。
    不應該告訴盛與瀾的。
    他忍不住陰暗的猜想，這人不會定製個鑽石組成的白鯨給雲以桑吧？那到時候他可以嘲笑盛與瀾了，太土，太沒品味。
    盛慕的心情好轉許多，悠閑的回屋躺下，又在入睡前輾轉反側。
    他還有話沒和雲以桑說呢……
    她早睡她應該開心，可他又不開心。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希望她不受這件事影響，又希望她在意自己。
    哎……盛慕望著天花板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之後也不知怎麽著睡著了。
    盛慕醒來時是早上八點，還掛念著昨晚的事。
    慢吞吞的換上校服下樓吃早飯時，雲以桑已經在餐廳坐著了。
    盛慕下樓梯走到一半看到這一幕，有些驚訝。
    “媽。”他喊道。
    盛慕走到餐廳時，恰好雲以桑用餐完畢。
    她用餐巾擦了下嘴角，拎起包往外走，“今天有點事，先走了，拜拜。”
    她語調輕快，邊走邊回頭衝著盛慕揮手。
    盛慕停下步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和這空蕩蕩的屋子，有些哭笑不得。
    他緩步來到餐桌。
    屬於盛慕的位置上擺著一個藍白相見的鯨魚小玩.偶。
    這是盛慕昨天親手從雲以桑那接過來的。
    她說過，“這是我最喜歡的了。”
    手機響了一聲，雲以桑的消息傳了過來。
    【我最喜歡的那一個忘在家了，你好好帶著哦。我下次去你們學校，我們再買個一模一樣的。】
    盛慕說：【好哦。】
    垂下眼簾，盛慕把這個鯨魚掛在了書包上。
    黑色設計簡潔、走性冷淡風格的書包上，掛了一個可愛的玩偶掛架，格格不入到有些滑稽。
    到最後，盛慕也沒有再問其他的。
    一切心照不宣。
    親人間血緣聯係所帶來的安全感到底是什麽呢？盛慕曾經很在乎，現在卻無所謂了。
    他走出盛家大門，隻覺得天氣很好，心情也很好。
    往前走了幾步，又想起一件事：他是不是忘記和盛與瀾說了？
    盛與瀾真的在追雲以桑了，還追的很認真。再回憶起那一次盛與瀾語焉不詳的態度，盛慕心裏一陣不安。
    可別追出個事來。
    盛慕上車先去公司，今天上午有兩個電影角色試鏡。
    他忍不住又問司機，“你知道我媽今早去幹什麽了嗎？”
    司機笑了下，“按理說，我們也應該不知道。但是，夫人今天是讓盛家另一位司機送的，去的地方是舉辦電競比賽的體育館。”
    盛慕心下了然，點開微博搜索起雲以桑投資的戰隊。
    叫……tng戰隊？
    tng戰隊從成立至今，一路走得極其坎坷。經曆了投資人跑路、教練被挖、賽前主力成員重病等大大小小的波折，時至今日還沒被俱樂部解散，已是奇跡。
    戰隊成績一直很穩定，倒數爭三保二，
    榮耀戰神火了快二十年，電競體係完善，俱樂部和戰隊眾多。
    tng戰隊之前一直默默無聞，毫不起眼。
    這一個月，戰隊因為雲以桑火起來了。
    但大眾向tng戰隊投來的目光，類似於看競技場上忽然冒出來的一個小白臉，還是被傻子富婆包養的那種。
    早知道雲以桑的投資那麽好騙，他們也去嚐試去了！可惡！
    其他戰隊經理又轉念一想，不行，雲以桑老公要是知道他們騙了雲以桑的錢，豈不是得扒了他們的皮？
    剛生起的暴富念頭破滅了。
    今天比賽現場，人山人海，年輕人擁擠在一起，狂野熱鬧，堪比音樂會現場。
    雲以桑從通道走進去。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離比賽場地最近的第一排。
    前幾排票價昂貴，大多是各個戰隊的大粉。
    讓雲以桑意外的是，前麵幾排有不少tng戰隊的粉絲……其中一大半是顏粉？？
    “我靠？？我們也有粉絲應援了。”後台，tng戰隊的人探頭往場內看去。
    “別急，讓我看看燈牌寫著什麽……誇顧哥好看？”
    “爺無語，明明我更帥好嗎？真是沒眼光。”
    本來還想安慰他們別氣餒的教練：“……”
    教練歎氣，無奈道，“別鬧了，準備一下，你們這次抽到的對手實力很強。”
    榮耀的電競比賽熱度極高，光是開始前輪播廣告商就整整兩行，都是知名品牌。
    這還沒算上各個戰隊獨立代言的廣告商。
    一個知名戰隊能掙多少錢啊？雲以桑看得心癢癢。
    她上輩子也看過幾次比賽，但沒坐過第一排。太貴了。不過票價確實很值，前排位置更舒適，能感受到全場競人的熱烈氛圍，甚至能看到tng戰隊成員對她擠眉弄眼。
    雲以桑：“6”
    比賽還算精彩，隻是每場之間等待時間有些長。
    每當這個時候，屏幕上都會插播廣告和表演。
    而雲以桑就會掏出手機，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問蘇特助或者戰隊經理。
    【這種級別的潮玩廣告一般是什麽價位？】
    【那這種呢？戰隊代言運動品牌的廣告價位？戰隊內部會怎麽分啊？】
    ……
    手機那頭，蘇特助開個會看了十幾次手機。
    蘇特助坐在離盛與瀾最近的位置，靠近主位，每一個小動作都引人注目。
    又一次解答完雲小姐的疑惑。
    蘇特助抬起頭來，發現好幾雙眼睛都在看著他，連盛與瀾也不動聲色的瞟了他一眼。
    蘇特助心中警鈴大作，立馬側身捧著手機給盛與瀾看。
    “盛總，我在回夫人問題。”他低聲解釋。
    盛與瀾掃了一眼屏幕，輕輕頷首。
    另一邊的比賽場上。
    滿城尖叫和驚呼，tng戰勝了小組賽中的第一位對手。
    彩帶飄下，鏡頭和燈光都給到了tng戰隊那一方，幾個少年神色各異。
    有人在電腦前靜靜的收拾著自己的鼠標和鍵盤，有人還激動得和隊友在討論著剛才的戰術，有人對著鏡頭和觀眾揮手示意露出燦爛又自信的笑容。
    戰隊經理和教練衝上了台，和幾個成員抱在一起。主持人無奈的站在一旁。
    雲以桑嗑爆米花的動作一頓，一臉不理解。
    “贏個小組賽這麽激動啊，那等拿秋季賽冠軍不得激動的暈死？”
    身後剛對tng轉粉的競人聽見這句話，猛地站了起來。
    雲以桑被這人嚇得一顫，轉過頭來，以為自己說錯什麽話了。
    隻聽見這人激動又感激的高聲嘶喊，揮舞橫幅。
    “雲姐！感謝你這麽相信tng！tng有你了不起！！！”
    雲以桑：“……”
    整個場館內的人都很激動，原本，其他人也沒注意到角落裏發生的一幕。
    可雲以桑的臉忽然出現在大屏幕上。
    tng成員在台上接受采訪時，提起了雲以桑給他們的支持。
    攝影師適時的把鏡頭給到台下，對準那位身為話題中心的tng金主。
    雲以桑背對著大屏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而那位激.情蓬勃，恨不得以頭鑿地的競人還在嘶喊。
    “雲姐你就是tng的伯樂！！太精彩了！你說得對！以這樣的勢頭，我們tng一定能拿下冠軍！！”
    tng成員呆愣住，都忘了自己剛才說到哪了。
    主持人恍然大悟，揚聲總結道，“看來雲小姐對我們tng戰隊非常有信心，讓我們拭目以待，期待tng在下一輪比賽的表現！”
    體育場內爆發了歡呼聲和尖叫聲，人海起伏，像一片感動和熱血組成的海洋。
    雲以桑：“……？”
    她一臉茫然的順著通道走出去。
    中途拒絕了三個想和她簽名的五個想和她合照的，和一個對著她激情致謝的競人。
    還掛斷了tng戰隊經理的電話邀約。
    回到車內，雲以桑吩咐司機道，“去盛氏大樓，盛與瀾在那吧？”
    司機發短信詢問了盛與瀾的位置，然後啟動車輛。
    離開時，雲以桑還能聽得見體育館內震天的喊聲。
    她好奇的點進微博，想看看其他人的反應。
    真有這麽熱血沸騰嗎？
    微博上，tng站隊和雲以桑都掛在熱度榜上，一個熱度第一一個熱度第二。
    雲以桑先點進第一個詞條。
    比賽是全程直播的，這個點，已經有大營銷號轉發了比賽高光時刻的剪輯。
    【一把逆風翻盤，一把極限搶龍，還有一把雖然差一點輸，但全程很拚。看得我差點淚流滿麵，這tng有點東西哎！】
    【最後那一把真是不拋棄不放棄，我一中年人都熱血起來了，好像回到了當年和兄弟們網吧打比賽的時候！】
    【沒想到今年看過最精彩的比賽是tng帶來的。】
    【哎，人逼到極限才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吧。tng這次秋季賽要是不行，真就解散了。】
    【媽的，雖然我是對麵粉絲，但真的得服氣。極限搶龍那一把，但凡對隊友有一點不信任，有一個不服從命令就失敗輸了。】
    【之前是誰在嘲諷雲以桑亂投資，是沒腦子的豪門太太，現在搞笑了吧？臉疼不。】
    【雲以桑還是tng老板嗎？新入坑的競粉去關注一個。】
    ……
    雲以桑詫異的盯著屏幕。
    她知道tng戰隊會贏，但沒想到他們會給疲軟的電競比賽行業帶來這麽強烈的震撼。
    上一輩子，tng戰隊有達到這種效果嗎？
    沒有。
    雲以桑不知道這變化究竟是源自於哪裏。
    是自己給tng戰隊帶來的關注度，讓這場原本被隻在小範圍裏傳播的比賽，震撼和感染了大眾，從而達到出圈效果。
    還是說，自己在tng戰隊走到懸崖時伸出的這一隻手，反而激起了他們對勝利的渴望和決心呢？
    畢竟，在這次比賽裏，tng戰隊和雲以桑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雲以桑想不太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
    反正這些熱度和流量換來的真金白銀，最後都有一部分要進她的口袋。
    她又點開第二個詞條，tng稱雲以桑是自己的伯樂
    【雲以桑對不起，之前對你說話太大聲了。】
    【新入坑的tng粉真的很感謝雲小姐，如果這樣一隻戰隊解散，是電競人的損失。】
    大部分都是誇雲以桑的。
    也有一些人在唱衰的。
    【不就是贏了一把嗎？小心打臉。】
    其他網友回懟，【什麽叫隻贏了一把？你不知道tng這次小組賽對手是這一次的奪冠熱門人選嗎？他們打敗的是小組賽裏的大魔王。】
    雙方吵來吵去。
    雲以桑也沒再看了，正要退出微博時，注意到熱搜榜底部一條有關盛慕的詞條。
    那是營銷號搬運了北城市一中學生的爆料。
    娛圈八姨：有關某男團頂流的爆料，剛打電話去警局核實了，確實有這一回事。但公司和本人都沒任何反應，建議再讓子彈飛一會。
    長圖是一中匿名論壇的截圖。
    【祝銳盛慕那事到底是誰抄誰啊？】
    【不知道，等警察出結果吧，別在這亂扣帽子了。】
    【我覺得……昨天祝銳怪怪的，心神不寧的樣子。】
    【+1，祝銳這反應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昨天我同桌還撞見，他和他爸媽在車裏吵架。】
    【盛慕也不一定就是清白的吧？說不定就是故意買通警局呢？】
    【樓上有病吧？這是法製社會吧？】
    【怎麽不說盛慕家有權有勢，直接買通高考？傻逼，嫉妒盛慕直接說。】
    ……
    匿名樓裏，兩撥人在吵架。
    雲以桑大致掃了一眼，或許是因為雙方態度的轉變，同學裏大部分人還是向著盛慕。
    營銷號想蹭盛慕的熱度，但迫於盛氏的權勢，不敢添油加醋。
    微博上評論區也暫時一片祥和。
    雲以桑在看微博時。
    盛與瀾也看到了這個熱搜。
    “盛總？怎麽了？”蘇特助來到電梯旁，發現老板沒過來，回頭一看。
    盛與瀾站在原地，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不在的時候，發生這種事了嗎？
    另一邊。
    雲以桑收回手機扭頭看了眼車外，已經到盛氏大樓了。
    上次來盛氏企業時，是下午最忙碌的時期。雲以桑一路走過去，也沒遇上幾個人。
    這一次，恰好是午餐時間。
    雲以桑推開車門下車，仰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盛氏大樓，大門人流湧動，白領們行色匆匆。
    她帶著墨鏡走進大廳，不小心撞上一個女孩。
    “你是不是瞎啊？”女孩語氣不悅。
    雲以桑看著空氣指了指自己戴著的墨鏡，示意道：“抱歉，我今天忘帶導盲犬。”
    然後她對著周圍顫顫巍巍的摸索起來。
    女孩瞬間就沒聲了，一臉驚恐和愧疚的看著雲以桑。
    剛從電梯走出來的盛與瀾：“……”
    女孩盯著雲以桑摸牆走路的背影，真想給自己一耳光。
    她怎麽能傷害這樣一個殘疾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