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懇求與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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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邊文棟的話題,討論了兩天之後,石庫門的鄰居們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也就不再關心。闌
隨著嶽文軒的名氣越來越大,他的工作開始繁忙起來。
本單位的演出,不管重要不重要,隻要嶽文軒在魔都,基本上每一場演出都落不下他。
如今就連外地的單位都約請他參與演出,對他發出演出邀約的本地單位就更多了。
一些小一點的單位,嶽文軒能拒絕也就拒絕了,但一些本地的重點單位和大型企業的約請,他就不好推辭了。
哪怕各大單位一年到頭也就組織一兩次演出,但魔都的各大事業單位實在是太多了,對嶽文軒發出演出邀約的單位,每個月少則七八家,多的時候甚至有十幾家。
要是換一個年輕人能接到這麽多約請,肯定能參加就參加,但嶽文軒的原則卻是能拒絕就拒絕,盡量少參加。
盡管拒絕了大部分單位的約請,篩選過後的演出任務,嶽文軒仍然覺得過於繁重了。闌
但篩選過後剩下的這些邀請單位都是本市的重點單位,實在是不好拒絕,除非他不在本地,不然不好交代。
好在他的實力夠強,基本上不用參與彩排,占用的時間也就沒那麽多。
雖說工作忙碌了點,但一分辛苦就會有一分收獲。
多一些磨練,唱功上的提升對他來說沒那麽重要,因為他的唱功已經足夠強了,就算不再提升,他的唱功也已經處於頂尖位置。
但人脈的增長,對於現階段的他來說還是很有必要的。
現在各單位都知道嶽文軒這個人不太好約請,他能答應參與演出,那是給麵子的事情,一旦能請到他出席活動,自然會收獲一些人情。
如今他的名氣還隻是初步產生了影響,收獲到的人情僅限於各大單位的一些相關部門的中層領導,等他的名氣越來越大,再想請他參與演出,恐怕就得單位的主要領導出麵了。闌
嶽文軒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已經沒有心情關注邊文棟,但有關他的消息還是不時的傳到他的耳中。
他不知道邊文棟是怎麽操作的,但他的謀劃顯然沒有成功,在家待了十天之後,街道辦的人開始上門做工作,要求他早點回生產隊。
每一個回家探親的知青都是街道辦工作人員的重點關注對象,在家裏停留的時間一旦超過假期,就要上門做工作,要求他盡快離開。
嶽文軒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沒關係,自然不會上心。
但他沒想到,他剛一回家,就被邊文棟找上門來。
邊文棟早就想找他了,但嶽文軒平常在自己的宿舍住,一般不回家,邊文棟看不到他,隻能耐心等待。
嶽文軒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如果還不成,那他就隻能含淚離開了。闌
三層閣比較清靜,嶽文軒特意把邊文棟叫到了三層閣說話。
嶽文軒同邊文棟的關係很一般,僅僅是普通的鄰居關係,而且他又不喜歡邊文棟的為人和品性,也就不想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
他見邊文棟一直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幹脆直接問道:
“文棟哥,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忙,就是有點太唐突了,不太好意思說。”
“文邦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又是文邦的二哥,咱倆這麽近的關係,有什麽唐突不唐突的。
有什麽話,文棟哥你盡管說,隻要我能幫上忙,一定盡量幫。”嶽文軒耐著性子說道。闌
“那我就說了。”
沉默了片刻,邊文棟還是不好意思直接開口,開始訴苦:
“文軒,我也不怕你笑話,插隊的這幾個月,我是真的怕了,在那個窮困的小山村,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你應該知道插隊的日子肯定很苦,但沒有親身經曆,你肯定想象不出來到底有多麽苦。”
邊文棟的眼睛直視著前方,看上去有點空,“每天天一亮就得起床,從早一直幹到晚。
要爬山涉水、挑糞、挑灰、耙田、犁田,天旱的時候還要挑水澆地,每天都會累個半死。
剛到小山村的那兩個月,每天繁重的體力勞動,足以榨幹我身體中所有的熱量,回到茅草屋,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闌
要是能吃飽飯,或許我還能堅持下去。
但每天的那一點糧食,甚至不足以讓我吃個半飽,隻能混合著野菜充饑。
每天又累又餓,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就算日子已經如此艱苦,我還得慶幸自己沒有被分到最窮困的村子。
你知道那裏最窮困的小山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
“不清楚,難道比你下鄉的那個村子還要窮困?”嶽文軒隻能順著他的意思問道。
“我下鄉的那個小山村雖然已經比較貧困,但在十裏八寨當中並不是最貧困的。闌
最貧困的那個小山村被戲稱為‘郵票村’,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嶽文軒搖搖頭,“不清楚,應該是形容很貧困吧?”
“你理解的很對,確實是用來生動的形容這個小山村到底有多麽貧困。
這個小山村的壯勞力,累死累活幹一天,平均每天能掙到八分錢,也就是一張郵票錢,所以被戲稱為‘郵票村’。”
盡管嶽文軒已經有過一世的經曆,對於這個年代並不陌生,但聽完郵票村的來曆,還是很受觸動。
一個壯勞力,一天的公分竟然隻值八分錢,可見這個村子的生活艱難到了什麽地步。
邊文棟又講了很多他插隊期間的各種艱苦經曆,嶽文軒的態度有所轉變,聽得很認真。闌
講完這些,他很動情的說道:“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庸俗的人、普通的人,從來沒有過什麽遠大理想。
能過上平平常常的日子,能有一間房子住,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原本我以為這樣的願望並不難實現,等我參加工作之後,多熬上幾年,自然而然也就如願了。
誰能想到竟然讓我遇上了強製下鄉政策,別說一份穩定的工作了,就連留在城裏都成了奢望。
以前從來都沒覺得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有多麽了不起,現在我成了農民才知道想要成為工人有多難。
一個農民想要改變命運成為工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絕對是邊文棟的由衷之言,插隊這幾個月的艱辛讓他清楚的知道:他能夠出生在城市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闌
“以前我沒什麽遠大理想,也沒有什麽執念,但我現在有了。
我現在的執念就是一定要回城,一定要成為工人,我再也不想過那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邊文棟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就像是一個迷惘的人有了信仰。
對於邊文棟的經曆,嶽文軒還是挺同情的,說話也比較有耐心,“你插隊的那個小山村,日子確實太艱難,能回城當然還是要想辦法回城。
但知青下鄉政策剛剛開始,你現在就想回城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我覺得有這個想法挺好,有了想法也就能早做準備。
辦什麽事情都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現在仍然還是知青下鄉的高峰期,知青們的激情還沒有消退,國家也還沒有出台相應的返城政策,你現在就想回城,沒有政策的支持,難度還是太大了一點。闌
如果再堅持一段時間,相信會有相應的返城政策出台,到了那個時候,想辦法操作回城的事情,我覺得會更容易一些。”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插隊的日子太艱難,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如果還要在那個小山村待上一兩年,我覺得我不一定能夠活到那個時候。
況且等到相關政策出台,那個時候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想著回城,競爭也就更大了。
而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從來不是優秀的那一個,不一定能競爭的過別人。”
嶽文軒說得那些隻是寬慰他的話,沒想到邊文棟竟然挺有自知之明。
“現在回城的難度應該很大吧,我甚至都不知道有哪些方法,你是怎麽想的?”嶽文軒繼續裝湖塗。闌
“想要回城,辦法還是有的,比如參軍、病退、招工轉調,能辦成任何一項都能脫離那個小山村。”
終於說到了重點,邊文棟開始打起精神來。
嶽文軒在上一世就經曆過這個年代,對於知青回城有過詳細的研究,當然清楚這些。
現在還是知青下鄉的高峰期,後世的那些回城政策還沒有出台,確實就隻有這麽幾個辦法。
如果邊文棟能夠多堅持兩年,等到相關政策出台之後,回城的辦法會更多一些。
除了參軍、病退和招工轉調之外,新的回城政策還有:困退、頂班、上學以及轉插。
參軍這種方式很好理解,就是下鄉之後獲得入伍的機會。闌
但這種機會很難得,當地有了入伍名額,肯定會照顧本地人,很少會把這個名額給知青。
當然了,事在人為,也不是沒有操作的空間,就看怎麽操作了。
農村青年參軍的意義不大,除非能夠提幹,否則幾年之後還是要複員回農村。
如果這個機會給了知青,知青複員之後,就會重新回城,而不是重新回到插隊的農村。
有了參軍的履曆,回城之後就算不能馬上分配工作,同其他知青比起來,也有了更大的競爭優勢。一般來說,不管工作好壞,分配一個工作還是不難的。
如果哪個知青願意多付出一點代價來操作這件事,操作的難度肯定比直接招工回城的難度要小。
通過招工的途徑回城,一直都是知青回城的正途,也是最難操作的一種方式。闌
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很難通過這種方式回城,這種回城的途徑一般是特權人士的專屬。
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知青,通過病退這種方式回城,花費的代價最小,操作不當也可能代價最大。
病退就是因重大疾病回城,有沒有重大疾病,自己說了不算,關鍵是能不能拿到醫生開具的證明。
隻要某個有資質的醫生願意給出具這個證明,那麽知青拿到證明之後,就能辦理病退回城了。
這樣一來,就有了三種操作方式。
一種就是確實有重大疾病,符合因病回城政策。
第二種是本沒有病,但裝病成功,從醫生那裏騙到了證明。闌
第三種也是沒有病,且無需裝病,某個有資質的醫生願意給開具證明,自然也是可以的。
困退、頂班、上學以及轉插,暫時還沒有出台相關政策,邊文棟要想回城,能夠考慮的方式,也就隻有參軍、病退以及招工。
這三種方式當中,招工回城的難度最大,參軍要等時機,病退回城最容易操作。
想到邊文棟就是以回城治療心髒病為由,請到的病假,他的想法不問可知。
邊文棟把三種回城的方式詳細解釋一遍之後,繼續說道:
“我插隊的那個小山村,參軍的名額本來就少,而且又是我去之前剛剛結束,下一次報名參軍的機會,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所以,這條路不是很適合我。闌
對於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最容易操作的就是病退回城。
本來我打算在當地開出病退證明,但沒成功。
沒辦法,我隻能以心髒病嚴重且當地無法診治為由,返回魔都診治,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開具病退證明。”
說到這裏,邊文棟露出懊惱之色:“可惜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原本我以為怎麽我也是魔都出生成長,在當地的人脈還是有一些的,開具一張假證明應該不難,沒想到這麽多天過去,我始終沒把這件事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