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卻抹不掉心中的痛楚。她的語氣平靜，心中的思念和不舍，卻如海潮翻湧。
    大嫂表現的越是平靜，嶽文軒心中越是愧疚。
    如果奶奶和大嫂沒有美化那一家人，大侄女成為他們家的童養媳，確實算是一個活路。
    但他相信，如果不是他突然高燒陷入昏迷當中，如果不是抱有一線希望的想要救他活命，哪怕童養媳這條出路看上去再美好，無論如何奶奶和大嫂都舍不得把芳清賣掉！
    奶奶做出這樣的決定，那是因為他這個陷入昏迷的小孫子是家裏的頂梁柱，是當下奶奶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但如果沒有大嫂的同意和認可，就算奶奶有這個想法，肯定也不會付諸實施。
    為了他這個小叔子，卻要賣掉自己的親生女兒！
    做出這樣的選擇，大嫂當時又會是如何的糾結，如何的煎熬？
    那必然是撕心裂肺般的難以割舍！
    可大嫂最終還是同意了奶奶的提議，賣掉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做出這個決定的過程，是對一位母親最大的心靈摧殘。
    哪怕他有機會把大侄女贖回來，哪怕大侄女在被賣掉的過程當中沒有受到虐待，這個做出把親生女兒賣掉的心路，必然也會成為大嫂一輩子的痛楚和夢魔。
    傳統教育當中，長嫂如母的偉大，盡管他曆經多世，可也隻是在文學作品當中看過。
    今天，他切切實實的親身感受到了！
    這樣的恩情太重，重到他難以承受。
    就算他能完完整整的把大侄女贖回來，他也要對大嫂感恩和愧疚一輩子。
    哪怕這是發生在原身身上的事，可此時愧疚和感恩的人卻是他本人。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盡快把芳清給贖回來，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後靠。
    “用芳清換了多少糧食？”
    這個問題太殘酷，嶽文軒沒有問大嫂，他問的是奶奶。
    “那是個良善人家，原本隻肯給五升小米，後來在芳清的一再懇求之下，最終給了八升小米。
    這八升小米雖然不多，確實打實的是救命糧。
    有了這點糧食打底，不但你醒過來了，其他人的命也算是吊住了。
    不然的話，咱全家十來天水米沒打牙，都也堅持不下去了。
    要是再不吃點兒能頂餓的糧食，估摸著也就是這三兩天的事了。”
    為了不讓小孫子心存愧疚，老太太特意多解釋了幾句：
    “把芳清賣給人家當童養媳，俺也難過，俺也舍不得。
    可俺隻能狠下這個心。
    不然的話，咱們全家人都沒活路了。
    就現在這個光景，咱們這些人恐怕也多活不了幾天，反倒是芳清，俺覺得應該能活下去。
    邁出這一步，說不定還能給咱們老嶽家留下一條血脈。”
    “奶，現在天還沒亮，你們再躺一會兒，我出去透透氣。”
    老太太原本想把小孫子攔下來，好不容易退了燒，這要是出門受了涼，那怎麽得了。
    但想到現實情況，最終隻是說道：“中，想去就去吧。在外麵少待一會兒，要是受了涼，可沒處給你抓藥去。”
    “我知道了，奶。”
    嶽文軒答應一聲，就走出了屋門。
    他得想辦法給家裏人弄點東西吃，不然的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盡管他的身上分文皆無，入冬後的四野更是一片荒涼，可他畢竟是有黃金空間的人，怎麽也能弄到點吃的。
    經過上一世的積累，再一次穿越之後，他的黃金空間又有了很多變化。
    最為明顯的還是體積上的增長，原本三千立方米的體積，現在增加到了八千立方米。
    哪怕是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八千立方米的黃金空間應該也足夠他使用了。
    黃金空間另一個極為明顯的變化是他的感知更加清晰了。
    上一世，他用黃金空間感知周圍的情況，腦海中呈現出來的圖像是模湖的，現在卻猶如親眼觀看一樣清晰。
    其他方麵的變化，基本上和上一世的增長一樣，不算是驚喜，但他對黃金空間的控製一直都在增加。
    這一世，他的精神力再次增長，對於黃金空間的應用也有了進一步增進。
    利用黃金空間收取物品的範圍進一步增加，由以前的半徑兩百米增加到了三百米。
    第二是利用黃金空間收取物品的重量進一步增加，由以前的二百公斤增加到了三百公斤。如果是用手觸摸，收取物品的重量上限增加到了三千公斤。
    這一世黃金空間的變化，都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提升，他期待著下一世能有新的功能出現。
    有功能如此強大的黃金空間在手，嶽文軒找點吃食自然不難。
    半徑三百米的空間收取範圍，用來捕獵的話，實在是太方便了。
    一眼望去，除了空中飛翔的麻雀，荒野中見不到什麽獵物。
    麻雀雖小，對於正處於饑餓狀態中的一家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美食。
    嶽文軒不挑，動念之間就把可收取範圍之內的三十多隻麻雀收攏到了空間中。
    繼續往前走，除了最常見的麻雀之外，他又很幸運的捕獵到了三隻鴿子。
    這些麻雀和鴿子，並不是他捕獵的主要目的，隻是順手而為罷了。
    他的目標很明確，遠處那條尚未幹涸的大河，才是他的最終目的地。
    從豫東一路走來，路上的很多大河小河都已經幹枯，豫西這邊的旱情小一些，至少河裏還有水。
    有水就有魚，嶽文軒的目標就是河中的水產。
    沒有專業的捕撈工具，想要從河裏撈上魚來，那隻能是奢望。
    隻有那些小河溝或者淺水區，徒手捕魚才有收獲的可能。
    想要在大河裏捕魚，普通人隻能借助專業的捕撈工具。
    嶽文軒有空間作弊，自然是不用的。
    站在河邊上，寒風迎麵吹來，冰冷刺骨。
    河麵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但還無法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嶽文軒隻能在河邊漫步。
    好在三百米的收取範圍已經足夠覆蓋整個河麵了。
    他借助空間，可以清晰的觀察到水中的情況。
    河裏的魚不算很多，魚的種類也都是一些常見的鯽魚、鰱魚、鯰魚、鯉魚、草魚等。
    他隻撿著那些大魚收取，收取的效率並不高。但這些收獲對於他這個小家庭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並沒有過多的耽擱時間，順著河邊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看到空間裏的各種魚類已經足足有大幾百斤，也就結束了這次捕獵。
    隨意從空間裏取出八條魚，用柳枝穿過魚鰓，左右手各拎了四條，就這麽提著往回走。
    遠遠的，嶽文軒就見到老太太站在房門口向遠處張望著。
    嶽文軒心中暖暖的，顯然這是老太太不放心他。
    看到嶽文軒出去一趟，竟然拎了這麽多魚回來，老太太震驚的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站在屋外劈柴的嶽家石也看到了收獲滿滿的嶽文軒，一溜小跑地迎過去，滿臉歡喜的問道：
    “四叔，你咋這麽厲害！出去這麽一會兒，咋就捉了這麽老多大魚回來？”
    “運氣好唄，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咱這一大家子吃的苦也夠多了，看來這是要時來運轉了。”
    “娘嘞！俺孫子咋這麽厲害，逮上來這麽老多魚，可算是能活命了！”
    這幾天，老太太一直偷偷的把糧食省下來給兩個曾孫吃，肚子裏沒東西，身上也就沒力氣。
    此時看到孫子手中的這些大魚，頓時感到腿上有勁了，也走到近前看稀奇。
    “奶，今天早上就煮上兩條魚，咱全家都吃點。
    剩下的魚，我準備拿去那個甜水村，把芳清贖回來。您看中不中？”
    “中中中！
    還是我孫子厲害，能弄到這麽多吃食，剩下的這些魚，把大丫頭換回來也綽綽有餘了。
    換回來好，換回來好，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醜，不管多難，還是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好。”
    自從走上逃荒路，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吃食，而且還是頂頂好、頂頂有營養的大魚。
    現在孫子清醒了，還能逮到這麽多大魚，老太太頓時覺得有了盼頭。
    孫子願意把芳清贖回來，她當然也是樂意的。
    當初做出把芳清賣掉的決定，她也是心如刀割，但為了全家人都能有個活路，她隻能這麽辦。
    如今有了把芳清重新贖回來的希望，她也就不用晚上做噩夢了，心頭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鬆快勁。
    聽到外麵的動靜，正在屋裏頭生火的大嫂和幾個孩子也都跑了出來。
    大嫂出來之後，正好聽到老太太說的話，在看到嶽文軒手中的魚獲，激動的全身都在發抖。
    “奶，是要把芳清贖回來嗎？”
    “你沒聽錯，文軒現在是一家之主，他說要把芳清贖回來，那就這麽辦。”
    “贖回來好，贖回來好，都聽文軒的。”
    一想到大女兒還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大嫂忍不住喜極而泣。
    “大嫂，你收拾兩條魚出來，今天的早飯，咱們全家吃魚。”
    嶽文軒特意給大嫂找點事做，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幾個孩子都圍在嶽文軒的身邊轉來轉去，看到這麽多大魚，眼睛都是亮的，臉上的神情不再麻木，眼神重新恢複了神采。
    嶽文軒帶回來的八條大魚，大的有五六斤重，小的也有三斤重。
    大嫂挑了兩條最小的，但她還是覺得一頓飯吃兩條魚，實在是有點太多，便建議道：
    “文軒，我看這些魚都挺大的，就算是最小的這條，應該也有三斤重。
    咱們總共八口人，一頓飯吃兩條魚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還得為以後的日子著想。而且現在天冷了，完全留得住，不用擔心會放壞了。
    我看煮上一條就夠了，分一分，平均一人差不多也有半斤。
    一頓吃這麽多，已經是這幾個月來難得的一頓飽飯了。”
    “也好，那就聽大嫂的，就煮一條吧。”
    嶽文軒明白大嫂的顧慮，痛快的答應下來，並沒有多做解釋。
    嶽家石也提醒道：“咱們這些人已經好幾個月沒沾過葷腥了，一下子吃這麽多魚，會不會受不了？”
    “魚肉軟嫩好消化，又沒油水，吃這些應該沒問題。”老太太說道。
    “我在路上順便采了幾種草藥，煮魚的時候一並放上，那就沒事了。”
    嶽文軒早就已經考慮到了這個問題。
    “四叔就是厲害，到底是讀過書的人，什麽都懂。”
    嶽家石對嶽文軒這個四叔還是挺尊重的。
    四叔雖然力氣不大，但懂得多，這一路上怎麽走，往哪兒走，他都是聽四叔的安排。
    要不是身邊有四叔這麽一個讀過書的明白人，他們逃荒都不知道該往哪兒逃，隻能跟一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
    他從小就力氣大，不怕吃苦受累，就怕動腦子拿主意。
    這一路上都是他拉著架子車，看似他最下苦，可他沒有一點怨言，他知道四叔才是大家的主心骨。
    四叔到底是讀過書的人，腦子就是好使，在他的帶領下，他們這一群老弱婦孺順利的穿越了淪陷區，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四叔的提醒和防範之下，他們避過了好幾次危險，要是沒有四叔，他們不可能這麽順利的走到這兒。
    就憑這一點，他就發自內心的佩服四叔。
    有了吃食就有了希望，自從嶽文軒帶回這麽多魚獲，他終於聽到了久違的歡聲笑語。
    大嫂選了最小的那條鰱魚，作為今天的早飯。
    她隻是把這條鰱魚簡單清洗了一下，既沒有刮鱗去腮，更沒有去內髒。
    就這麽直接剁成小塊，然後放進鐵鍋裏大火猛燉。
    對於連草根樹皮都吃的災民來說，以前不吃的魚鱗和內髒，那都是能填飽肚子的好東西，當然不可能丟棄。
    盡管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的凶險，可也有值得慶幸的地方。
    他們從家裏帶出來的板車和行李，基本上都沒有損失，野外露宿需要的鍋碗瓢盆，都隨身帶著。
    尤其是這一口不大的鐵鍋，實在是太重要了，無論是煮點什麽都離不了。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口鐵鍋，他們才能喝到熱水，才能減少生病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