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喬遷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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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文軒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鍾。
    “這麽快就回來了,房子租下了嗎?”一見麵,老太太就問道。
    “租下了,租的是一處擁有五間正房的小院兒。
    房子是王大爺表弟家的,院裏還有三間西廂房,可以放雜物,另外還有一口水井,取水也方便。”
    聽說租的是王大爺親戚家的房子,老太太挺高興,“這就挺好,咱們租房子住,就怕房東不好打交道,既然房東是熟人,以後也能少點麻煩。
    房租貴不貴,一個月要多少錢?”
    “這麽大的院子,在縣城裏一般都是每個月二百幾十元的租金,房東挺大氣,第一個月隻要兩百元就行。
    因為現在的法幣越來越毛,房租無法固定下來,每個月都得重新定價。”
    “一個月二百元法幣,房租也太高了吧?”
    老太太很吃驚,簡直無法想象房租竟然會這麽高。
    要知道,三七年的時候,一法幣等同於一塊現大洋,二百元法幣已經是一筆很大的財富了。
    盡管法幣越來越不值錢,但一個月二百元的房租,老太太還是難以接受。
    “您多長時間沒花過錢了?現在的法幣,早就已經沒有你印象當中那麽值錢了。
    十天前,咱家剛在三家村住下來,我那個時候買米還是八塊錢一斤,您知道現在多少錢了嗎?
    最差的碎米,也要八塊五一斤!
    您算一算,這二百塊錢法幣要是都用來買米的話,才能買多少?
    現在世道艱難,物價騰貴,法幣還一直在貶值,普通老百姓的日子真的是越來越難了。”
    “要是這樣一算,確實也不算高,就是這法幣貶值的速度,實在是太嚇人了。
    咱們普通老百姓,手裏沒存款,還不是那麽明顯。
    但那些手裏有些存款的小康人家,可真就倒了大黴。
    三七年的時候,一百元法幣能買兩頭大牛,放到現在隻能交半個月房租,這怎麽得了?”老太太非常感感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這個世道亂呢。
    我已經聯係好了馬車,明天早上天一亮就過來。
    該收拾的東西,咱提前都收拾好,明天一早把所有的東西都帶上,以後就去縣城生活了。”
    嶽文軒的話讓大家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能去條件更好也更加熱鬧的縣城生活,大家當然很開心。
    但有了這幾個月的逃荒經曆,大家又擔心去了縣城裏花費太大。
    去了縣城,嶽文軒可就沒地方去捕魚了,隻能花手中的存款,這讓人有點不踏實。
    雖然大家心裏都有一些擔心,但現在嶽文軒才是一家之主,既然他已經做了決定,也沒有人出言反對。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車把式還沒抵達三家村,王大爺和王大娘倒先一步過來了。
    嶽文軒趕緊把老兩口迎進屋。
    王大娘把手中的籃子放在堂屋裏,“知道你們要去城裏生活,我就給你們帶了一點蘿卜幹過來。
    城裏邊買菜不方便,趕著不湊手的時候,這一籃子蘿卜幹也能添個菜。”
    “這一籃子蘿卜幹可是好東西,不管是炒著吃還是燉著吃,都比鮮蘿卜還要好。
    我自己就挺好這一口,謝謝大爺大娘了。”
    嶽文軒一點都不見外,這麽痛快的收下來,老兩口都挺高興。
    這個時間還早,嶽文軒一家也是剛剛起來,還沒有吃早飯,正好約請老兩口一塊兒吃。
    老兩口推辭不吃,隻說已經在家吃過了,但還是被嶽文軒拉著坐到了飯桌上。
    大嫂做的早飯很簡單,就是煮了一鍋玉米粥,另外就是把昨天晚上煮好的白薯熱了熱,又專門熥了幾個二合麵的饅頭待客。
    對於孫媳婦的細心和謹慎,老太太很滿意。
    嶽文軒現在有的是糧食,當然不會讓家人以白薯為主食。
    家裏煮的白薯,也隻是給孩子們當零嘴吃,並不會當成主食來吃。
    一家人平常吃的主食,主要是二合麵的饅頭和白米飯,偶爾會蒸點玉米麵的窩頭。
    但這麽好的生活條件,當然不能在外人的麵前顯露出來。
    大嫂的做法倒不是對王大爺和王大娘有戒心,而是出於一貫的謹慎心理。
    逃難的這三個月,要不是在嶽文軒的提點下,一家人足夠謹慎,早就不知道出了多少危險了。
    在逃難期間養成的謹慎,大嫂肯定會一直保持下去。
    一家人剛剛吃完早飯,車把式就趕著馬車來到了三家村。
    昨天晚上就已經把行李打包好,一家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所有的家當都搬上了馬車。
    最後隻剩下架子車太占地方,搬不上去。
    如果王大爺和王大娘沒來,嶽文軒原本準備讓嶽家石在後麵拉著架子車。
    就算是搬去了縣城裏,這輛架子車也是有用的,平常買個米麵或者買木柴,都用得上。
    但既然王大爺和王大娘特意趕過來送行,嶽文軒就不打算再把這輛架子車拉去城裏了。
    他們在城裏住,這輛架子車並不是必須的,就算沒有也沒關係。
    他們明年要去長安,這輛架子車總歸帶不走,嶽文軒幹脆現在就送了人。
    嶽文軒在架子車上留了幾條魚,算是給王大爺和王大娘的回禮。
    他拉著架子車,走到王大爺的麵前,說道:“王大爺,以後我們去了城裏,這輛架子車也就用不上了,今天就留給您了。”
    “這麽好的架子車,你還是拉走吧,我可不敢收,這也太貴重了。”王大爺拒絕得很幹脆。
    別看這一輛架子車不是很起眼,但在普通人家算是一筆不小的財產了。
    尤其是在農村,作用就更大了,用來拉各種東西,作用幾乎能頂上一個壯勞力。
    這麽貴重的物品,王大爺可不敢平白收下。
    “您沒必要和我客氣,等我去了城裏,這輛架子車確實用處不大。
    你要是過意不去,就當做是替我保管幾年,萬一我們一家還有回三家村的一天,您再還給我,這樣總行吧?”
    “替你保管沒問題,就這麽說定了,以後你們一家什麽時候回來,我再把這輛架子車還給你。”
    嶽文軒一家人剛來三家村沒多長時間,沒置辦下多少東西,把行李都放到馬車上,剩下的空間正好還能讓一家人都做上去。
    全家人都上了車,嶽文軒揮手和王大爺王大娘告別,大聲喊著讓二人有時間去城裏串門。
    盡管拉了這麽多人,但三頭牲口駕轅,速度還是比人步行更快,不到兩個小時,就來到了城門外。
    馬車進城,而且還拉了這麽多行李,嶽文軒足足交了五十元的進城費,這才被放行。
    進城費竟然要這麽多錢,可把老太太和大嫂給心疼壞了,一路上念叨個不停。
    馬車在青牛巷的巷子口停下。
    巷子裏太窄了,容不下馬車通行,一家人就在這裏下了車,一起動手往新家裏搬行李。
    嶽文軒頭前帶路,剛剛把門打開,羅開銀一家人就聽到了動靜,都跟著過來查看。
    嶽文軒給雙方做過介紹之後,羅開銀和他的三個兒子也跟著動手搬行李。
    行李本來就不多,這麽多人一起動手,兩三趟就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了新家裏。
    行李都搬到了新家裏,當務之急是趕緊多買點煤炭,先把爐子升起來。
    羅家父子四人今天還是沒什麽活,閑著也是閑著,羅家老大自告奮勇,帶著嶽文軒和嶽家石出去買煤炭。
    現在什麽東西都漲價,煤炭也不例外,嶽文軒買的是價錢最高的精煤塊。
    精煤塊要三毛錢一斤,嶽文軒暫時先買了三百斤,有羅開銀的大兒子跟著,他也不好太過露財。
    有三百斤精煤塊,暫時也夠燒了,隨時還能再來買。
    除了煤塊兒,嶽文軒又在煤場買了三個半舊的爐子,兩個燒水壺和一套鍋灶,連同煤塊一起,雇了一輛板車給送過去。
    雖然嶽文軒已經盡量的低調了,但羅家大兒子還是看得暗自咋舌。
    他沒想到,一路逃荒過來的嶽家人竟然這麽有錢。
    現在日子這麽艱難,就算是嚴冬裏,普通老百姓也很少有生爐子的,更不要說買的還是價錢昂貴的精煤塊兒。
    相比普通百姓來說,羅家的日子已經算是不錯,但他們家同樣沒有生煤爐子。
    天氣特別冷的時候,頂多也就是多燒點木柴。
    縣城南邊的山上多的是各種樹木,就算是買柴燒,價錢也比買煤要便宜多了。
    煤炭買回去,家裏的幾個人已經把行李都歸置好。
    這個院子的裏裏外外都被羅家人收拾的很幹淨,歸置好行李之後,用不著收拾,就已經是窗明幾淨。
    羅開銀的大兒子稍坐了片刻,起身告辭。
    嶽文軒問道:“上午不出去了吧?”
    “今天還是沒什麽活,隻能還是繼續憋在家裏邊。”
    “竟然在家裏,那咱就提前說好,你們三兄弟和羅叔一起來我們家吃午飯,我這兒剛搬過來,怎麽也得擺上一桌。”
    畢竟有王大爺的關係在,羅開銀的大兒子想了想,也就沒有推辭,痛快的答應下來。
    現在這個年月,就算請客,也沒必要把飯菜弄得太過豐盛。
    嶽文軒讓大嫂燉了一條魚,再弄個涼拌白菜心、涼拌蘿卜絲,再弄上一盤燉土豆塊兒,已經很拿得出手了。
    嶽文軒讓嶽家石出去買了二斤散酒,中午十分,把羅家父子四人喊了過來。
    羅開銀也是個講究人,並沒有空手過來,而是拎了兩樣上門禮。
    一進門,他就把東西交到了嶽文軒的手中,同時說道:
    “文軒,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今天第一天搬家,預祝你們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越過越順遂。”
    “謝謝羅叔,您有心了。”
    羅開銀帶來的上門禮是一包紅糖和一包點心,東西不算多貴重,但也拿得出手。
    這個年代的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普通老百姓,對於禮節都很重視,遠比後世人講究的多。
    羅開銀是個很愛麵子的人,也就是現在的日子實在是過得苦,家裏已經拿不出更好的東西,這才帶了兩樣上門禮。
    要是羅開銀一個人過來,帶這麽兩樣上門禮,也算拿得出手。
    但父子四人一起過來吃飯,隻帶兩樣上門禮,就有點拿不出手了,這讓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羅開銀父子四人都是木匠,給自己家裏置辦的各種家具,當然差不了。
    小院裏原有的家具都留了下來,吃飯的桌子自然也留了下來,不需要嶽文軒另行置辦。
    吃飯的桌子是很大的一張八仙桌,配有八把椅子,正適合嶽文軒一家八口使用。
    今天中午宴請羅家父子四人,隻有嶽文軒和嶽家石作陪,其他人都沒上桌。
    首先端上桌的就是一大盆香噴噴的家常燉魚,聞到香味之後,羅家父子四人都暗自咽口水,也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這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羅開銀隻得開口說道:
    “讓賢侄見笑了,這段時間沒什麽活幹,我們一大家子花銷又大,隻能縮減開支。
    我這幾個兒子,這麽大的小夥子,每頓也隻能喝一碗稀粥。
    這肚子裏邊沒食,聞到香味兒之後就受不了了。”
    嶽文軒理解的說道:“現在的世道,日子越來越難過,羅叔能讓一家人每頓喝上稀粥,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們一家是從豫東淪陷區逃難過來的,這一路上別提有多難了,好多次遇到生死危機,如今一家人能安安穩穩的來到這裏,也算是運氣好了。”
    王大爺和羅開銀的關係肯定比嶽文軒更親近,有關他們一家的情況,肯定早就已經告訴了羅開銀,所以也沒必要隱瞞,就算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了。
    “賢侄才是真的讓人欽佩,能把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從淪陷區帶到這裏,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事情。
    雖說我沒有這樣的經曆,但卻聽到過很多類似的事情,我對賢侄的欽佩絕對是發自肺腑。”
    這是羅開銀的真實想法,從表哥那裏知道嶽文軒一家人的來曆之後,他就非常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