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將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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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那兩首詞老夫很喜歡,你這個人老夫也很喜歡。”
    “介紹一下,這位是廣陵州州府劉酌劉大人。”
    花滿庭搖了搖頭,一捋長須歎息了一聲,“這身子骨實在熬不住那番折騰了,”他臉上的神色一斂,恢複了一本正經的大儒模樣,“咱們說正事。”
    花滿庭絲毫沒有掩飾他對李辰安的喜歡。
    他抬頭看向了蘇沐心:“你去告訴鍾院正一聲,就說老夫在此招待友人,讓他叫廚子炒幾個佐酒小菜,簡單點,先上一盤花生米來。”
    李辰安坐直了身子,因為花滿庭這話的意思並不在於佐酒的菜,而是他接下來說的話恐怕不適合讓他的這弟子聽見。
    “你這小子!”
    果然,劉酌也正襟危坐,便聽花滿庭又說道:
    “拋開他那首能夠寫入《寧詩詞集淵百篇》前二十的《蝶戀花》不說,老夫更喜歡他在《青杏兒》裏所表現的那番豁達。”
    “剛才已經給你說了他的過往,十餘年沉寂,十餘年隱忍,十餘年遭受人們非議,這小子卻穩如泰山,這便是心境!”
    “為師原本希望他能夠去參加科考,再或者為師舉薦一下他,若換著別的學子,恐怕已欣喜若狂,可他卻不願,這就是不選春秋。”
    李辰安一怔,頓時看向了花滿庭,心想你沒說舉薦我呀!
    如果能夠不考試就當個官,我還是願意的!
    花滿庭沒看他。
    他看著劉酌。
    “為師這一生倒是桃李滿天下,但你們一個個在為師麵前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當然,這是尊師重道,為師也能理解。”
    “但為師老了,忽然希望能夠有一個可暢所欲言的朋友,沒有顧及、沒有約束,也沒有羈絆的那種朋友。”
    “與年歲無關,隻於性情品性有關。”
    劉酌懂了。
    恩師慎重的向自己介紹了李辰安。
    此刻又提及到他需要一個朋友,那麽在恩師的心裏,他已然將李辰安當成了他的知交!
    這小子就是廣陵城的人,自己作為廣陵州的知府,恩師的意思顯而易見,那就是讓自己照顧著他一點。
    舉手之勞之事,但這小子居然能夠入了老師的法眼,這是何其之幸!
    “弟子明了。”
    劉酌拱手一禮,“有這位小兄弟在廣陵,還請恩師多來廣陵坐坐。”
    “嗯,”花滿庭微微頷首,又看向李辰安。
    “老哥這個弟子,昭化六年狀元,品性極佳,卻……卻有些固執。”
    “按照他的本事,本應該早去了京都,至少也能當個某部侍郎。然……因為一些事得罪了一些人,空有一身才學,空有一腔理想抱負,偏偏隻能在這廣陵州呆著。”
    “其實也好,畢竟廟堂之水更深。”
    “現在越來越深,老哥恐那水會漫出了京都,淹到這廣陵州來。”
    李辰安又愣了一下,如此說來京都廟堂之上的鬥爭頗為劇烈,至於怎麽個劇烈法子他現在並不知道,心想若是京都漲水,要淹了廣陵州,自己一小屁民能有啥辦法?
    難道是要我抱緊這位知府大人的大腿?
    這時蘇沐心帶著幾個人端來了幾盤子的菜。
    花滿庭沒有再多說什麽,“總之,我這小兄弟那小酒館開業之後,你若是公務不忙,倒是可以多去他那裏坐坐。”
    “沐心,開酒。”
    蘇沐心拍開了酒壇子的泥封給三人倒了三碗酒。
    “你的也倒上。”
    蘇沐心一愕,尋常恩師可不許自己飲酒。
    他又倒了一碗。
    花滿庭舉起了酒碗,“來來來,讓咱們對酒當歌,去品品人生幾何!”
    四人幹了一碗!
    李辰安這是第一次喝這個世界的酒,一碗酒下喉,都不用品的,這酒最多二十度。
    寡淡。
    就這樣居然也算是寧國的好酒。
    “劉大人……”
    “還叫劉大人?可就顯得生疏了!”花滿庭放下酒碗這麽說了一句。
    劉酌連忙說道:“我定比你年長,叫我一聲劉兄足矣!”
    “這……小弟高攀了!”
    “不,恩師稱呼你為小兄弟,按理我應該叫你一聲小師叔,是我高攀了!”
    “那咱各叫各的,既然都是兄弟,就更不用拘謹,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那麽多,咱們喝!”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夫陪你一醉!”
    此間的氣氛頓時變得輕鬆了起來,就連向來嚴肅的劉酌,此刻仿佛也回到了少年時代。
    一壇子酒飲盡,已是華燈初上時候。
    李辰安屁事沒有,花滿庭卻已微醺。
    劉酌顯然酒量也極好,反倒是蘇沐心有些醉了。
    “老哥,實不相瞞,今兒個還有一事相求。”
    “老弟盡管說來!”
    “我那小酒館不是就要開業了麽?求老哥兩幅字可好?”
    “小事,沐心、沐心,取筆墨紙硯!”
    蘇沐心眼睛一亮,以為老師要作詞,他歪歪倒倒去了書房取來了筆墨紙硯,磨了一硯台的墨。
    “寫啥?”
    “先來一個小酒館的名字……就寫榕樹下小酒館,這六個字寫小一點。”
    花滿庭一怔,“門頭不是應該寫大一點?”
    李辰安嘿嘿一笑,“你聽我的。”
    “……好!”
    花滿庭提筆,榕樹下小酒館六個字躍然紙上。
    “這裏,落下老哥您的名字,要大一點。”
    “……”
    花滿庭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落在了那六個字的左下。
    “印章呢?得落個印章才好。”
    “你這小子。”
    花滿庭從懷中取出了一方小印,印在了右下。
    李辰安樂嗬嗬將這張橫幅拿了起來,放眼一看,花滿庭三個字極為顯眼,反倒是榕樹下小酒館這六個字有些難辨。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老哥,再來一首詩詞!”
    “你說,我寫!”
    “……好!”
    李辰安並沒有推辭,因為這顯然也是花滿庭對他的又一次考驗!
    他相信自己再在花滿庭的麵前露一手,這位老大人恐怕才會真正將他視為忘年之交。
    而此刻劉酌的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因為自己以往向老師求一副字都是極難的,但此刻對李辰安卻有求必應。
    恩師讓李辰安作詩詞他親筆來寫……剛才恩師將他吹上了天,且看看這少年在詩詞上究竟有著多高的造詣。
    “老哥,準備寫!”
    這麽快?
    “此詩名為將敬酒!”
    李辰安站了起來,一撩衣袖,意氣風發的吟誦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花滿庭大驚!
    劉酌頓時呆立當場。
    蘇沐心聞這兩句突然酒醒。
    三人皆被這大氣磅礴的開篇所震撼。
    “好詩……!再誦!”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複來。”
    “沐心,叫人去買酒,就憑此詩,老夫……要狂飲三百杯!”
    “小兄弟,再誦!”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一首《將進酒》誦罷,醉心亭雅雀無聲。
    劉酌剛才還認為這李辰安有些年少輕狂,此刻一聽,這李辰安言語間卻將自己的才華給隱藏了起來,反倒是將恩師給誇耀了一番……這小子心思兒倒是玲瓏。
    劉酌多看了李辰安一眼,花滿庭又哈哈一笑,“你這小子,那兩首詞好就是好,老夫早已過了喜聽好話的年歲,你也別給老夫戴什麽高帽子。”
    他看向了劉酌,一捋長須,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小老弟……為師心裏很喜歡。”
    劉酌微微頷首,“李公子那兩首詞恩師也給我看過,李公子高才,劉某佩服!”
    原來這位劉大人是花滿庭的學生,也不知道是自己來的正巧還是花老大人的刻意安排,雖然兜裏有那麵銀牌,但若是還能和廣陵州的州府大人有個香火情誼這當然是更好的。
    “小子慚愧,那兩首詞本是隨性而作,若不是落入了花老大人的眼,其實也就埋沒在了茫茫文海間。”
    “所以小子偶有所感,這或許就是老天爺的眷顧,恰好花老大人來了廣陵,也恰好看見了小子的那兩首詞。”
    “這便是時也命也,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是小子的幸運。”
    李辰安連忙起身拱手一禮:“劉大人好!”
    蘇沐心起身離去,花滿庭這才又看向李辰安。
    李辰安又坐直了身子,仔細的聽著花滿庭的話。
    這就話極有深意,一句小老弟,道明了他在花滿庭心中之重,也是為了讓這位劉大人將他牢記在心裏。
    “哈哈哈哈哈,”花滿庭大樂,“說的好!”
    “若論廣陵風月,當屬湖畔人家,有女兒紅有胭脂舞有曲斷腸!”
    他指了指李辰安笑著搖了搖頭,“坐吧,你帶了一壇子酒來,我豈不是要準備一桌子好菜?”
    李辰安坐在了花滿庭的旁邊,“小生倒是以為喝酒憑興,什麽酒不重要,有沒有菜更不重要,重要的能與老大人和這位大叔共飲,有這風月佐酒足矣!”
    “老夫若是年輕數十年,當請你去湖畔人家最好的凝香館喝酒。”
    “小子以為老大人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說起來那湖畔人家小子還真沒去過,若是某日老大人有暇,倒是可以帶小子去開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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