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七章 軍情七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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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
    那顆歪脖子樹下。
    李辰安和長孫驚鴻共進了一道簡單的午餐。
    長孫驚鴻沒有再說接下來極有可能發生的朝局變化,而是說了一些關於曾經的那些過往的故事。
    比如盧皇後的文采極高,當年在春甫先生的座下讀過三年書。
    和當今皇上是同窗。
    比如雲安郡主的武功極高!
    她的老師正是長孫驚鴻!
    也比如那位郡馬喬子桐,他並無什麽了不得的身世,就是一個窮酸讀書人。
    昭化元年春,那年倒春寒極為嚴重。
    喬子桐入京都,準備參加那年的恩科,借宿在文昌廟,卻差點給凍死了。
    雲安郡主陪盧皇後去文昌廟上香恰好遇見,於是將喬子桐給救了回去。
    那年恩科,喬子桐高中狀元。
    雲安郡主大喜,求皇上下旨,招喬子桐為郡馬,喬子桐許是感恩於雲安郡主救命之恩,他放棄了入朝為官,就在梅園與雲安郡主成親。
    那是昭化二年。
    長孫驚鴻似乎真的老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並不需要李辰安有任何回應,似乎隻是需要這麽一個傾聽者。
    直到說到了昭化三年,他住了嘴。
    “唔,好久沒說這麽多話了,嘴酸。”
    “去吧……”
    他站了起來,又躺在了那張搖椅上,望著被大葉榕的葉片分割開來的支離破碎的陽光。
    “去七處好生看看。”
    “如果、如果你有不適,就出來,往後再慢慢去適應。”
    李辰安起身,拱手一禮:“莫非真是閻王殿?”
    長孫驚鴻咧嘴一笑擺了擺手,王正金鍾也看了看李辰安的背影會心一笑,他帶著李辰安向第七處而去。
    ……
    ……
    皇城司占地極大!
    從這處歪脖子樹向東南方向一路而行,李辰安見到了許多掩映在林中的房舍。
    黑路黑牆黑瓦黑門黑窗。
    除了偶有幾顆桂樹上那淺黃色的桂花之外,這裏麵除了黑,李辰安尚未見到任何一種靚麗一些的顏色。
    這樣的環境可以用肅穆來形容。
    但事實上它給人的感覺卻極為壓抑。
    “為什麽非得弄這麽黑?”
    王正金鍾想了想,“這個問題,估摸著所有進入皇城司的人都會問一下。”
    “其實,聽長孫先生說,二十年前重建這皇城司的時候並不是這樣子的。”
    “盧皇後喜歡豔麗一些,認為皇城司過去雖然行的是不太能夠見光的事,但現在最好還是站在陽光下。”
    “所以那時候,這裏麵種了許多花花草草,這些房舍,也多是青磚碧瓦。”
    李辰安微微一愕,放眼所見,已難尋王正金鍾說的那過往的痕跡。
    “後麵發生了什麽?”
    王正金鍾站在了一顆桂花樹旁,“當然是昭化三年那件事!”
    “上車候盧戰驍滿門被滅,大人就很生氣。”
    “他當時就想做點什麽,卻被盧皇後給勸阻了,於是,他忍了下來。”
    “可昭化三年冬,你出生僅僅個把月的時候,盧皇後卻、卻縊吊而亡,你不知所蹤!”
    縊吊?
    這個詞引起了李辰安的注意。
    “這一次徹底激怒了大人!”
    他俯過了身子,在李辰安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大人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然後帶著皇城司七個處在京都的所有人……有上千之數!”
    “大人帶著這千餘號人,那個晚上,砍了許多人的腦袋!”
    “有朝中大員,有後宮宮女宦官,也有當時守衛皇宮的千牛衛一幹將士……”
    “那時候屬下還僅僅是七處的一個小探子,有幸參與。”
    王正金鍾指了指對麵的一處漆黑小樓,又道:
    “這些黑,它不全是漆,而是……混著那些人的血!”
    “大人說,以此為哀悼。”
    “大人還說……皇城司還是行於黑暗中更好一些,在陽光下……沒人會怕!”
    李辰安豁然一驚,他張大了嘴巴,“……這得殺多少人?”
    王正金鍾繼續向前走去,“也不多,也就千八百個。”
    “如此大事,我怎未曾聽過?”
    “因為皇上將這事給壓了下來……那晚京都四處起火,燒了許多府邸,當然那些府邸其實已經空了,屍體都被弄到了這裏,後麵告知百姓,說是匪人作亂。”
    “京兆府抓捕了許多江湖中人,胡亂的砍了一氣,那事就胡亂的結束了。”
    “你現在既然是皇城司的副提舉,這些事你以後遲早也會知道。”
    “姬泰這老王八犢子,就是在那場血洗之後正式掌權的。”
    “長孫大人那晚就是帶著七處的人,將當時已經告老的那位梁丞相滿門給宰了……也不能說是滿門,後麵查驗,還是跑了幾個。”
    李辰安沉吟片刻,問道:“我聽說昭化三年那事的背後是一個叫奚帷的人布的局?”
    “嗯,那廝是主謀,這些年皇城司一直在找他……大人說恐怕就這兩天就有眉目。”
    “抓住他的尾巴了?”
    王正金鍾搖了搖頭,“是你今日將姬泰罵的吐血,大人說,姬泰一定會找奚帷問計,因為留給姬泰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所以軍情一處今兒個已傾巢出動,相府方圓十裏地,都在一處的監視之中。”
    “如果真有人登相府,恐怕還真能守株待兔逮住奚帷那老家夥。”
    轉過了一道爬滿枯藤的漆黑院牆,王正金鍾停下了腳步。
    李辰安抬頭,忽的聽見裏麵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痛哭聲還有哀嚎求饒聲。
    王正金鍾搖了搖頭,“大人一直說審問犯人這種事莫要弄出那麽大的陣仗,這些王八蛋莫非又忘了?”
    他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門楣上有個巴掌那麽點大的牌匾。
    牌匾上寫著七處兩個字。
    他跟著王正金鍾走了進去,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道。
    這是一個四方的院子。
    院子中,五個人被剝光了衣服,渾身血淋淋的吊在十字架上,左邊一人手持皮鞭,右邊一人手握一把殺豬刀。
    前方還有一人。
    他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裏拿著一隻燒雞。
    旁邊還放著一壺酒!
    他一邊吃雞一邊喝酒一邊慢吞吞說了一句:“現在想起來要招了?”
    “晚了!”
    “剝了他們的皮!”
    “聽說咱們皇城司新來了一位小李大人,剝一百張皮就可以縫製一件厚實的人皮大衣!”
    “交給大統領去送給這位小李大人,估摸著往後咱們七處的活兒會更多一些!”
    他剛說完這句話,忽的抬頭,那雙小眼睛陡然大睜。
    他一家夥從那椅子上站了起來,左手一隻雞右手一罐子酒,屁顛屁顛的就向王正金鍾跑了過去了。
    他那張油嘴咧嘴一笑:
    “大統領,請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