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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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中秋夜,吳國的學子們注定不成眠。
    吳國的那些參加了這場中秋文會的文武官員們,也注定不能眠。
    不是因為太過歡喜,而是因為備受打擊。
    既然睡不著那怎麽辦?
    喝酒!
    勾欄聽曲!
    於是,這個夜裏東旭城的各處青樓皆人滿為患。
    據說那些青樓那個晚上賣出了許多的酒,可偏偏那些文人們叫了許多的小姐兒,卻並沒有讓她們吹拉彈唱。
    他們在喝酒歎息,在和那些小姐兒們述說著人生的無趣。
    於是,文匯樓的故事便落在了那些青樓女子的耳朵裏。
    她們也知道了寧國的那位詩仙李辰安有個先生叫李小鳳,知道了這些少年們的悲傷失意來自於一個叫李小鳳的人。
    更知道了那李小鳳的詩詞也是天下一絕!
    那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就這樣落在了那些小姐兒們的耳朵裏,當她們在聽到這首詞之後,她們也睡意全無!
    卻是因為激動!
    這首詞好到了她們無法言喻,也好到了沒有任何一人敢為這首詞去譜上一曲。
    她們在同情那些學子的同時,據說一個個也在腦子裏勾畫著李小鳳的模樣——
    既然是李辰安的先生,那年歲肯定是比李辰安大的。
    恐怕在四十來歲。
    正是有味道的年齡。
    於是,她們記住了這個名字,心裏甚是歡喜。
    至於那些官員們,他們回到了各自的府上之後,卻盡皆沉默。
    或煮一壺酒賞月,或握一盞茶望著月下的荷塘。
    夏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
    她是夏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
    她在文匯樓直接拂了太子的臉麵……
    以這些大臣對太子的了解,這位爺,可不是一個心胸寬闊的主!
    那麽,太子殿下當會在心中記恨上夏國公府,就算現在他還在東宮不能對夏國公府做點什麽,可明年秋,他登基為帝之後,會不會秋後算賬?
    有人決定與夏國公府劃清關係。
    有人尋思悄悄看看。
    也有人將這消息用信鴿送去了遠方的某個親王的藩地。
    就這樣,吳國漸起了暗流。
    而這場文會受傷最重的,當然是太子吳謙了。
    他原本將一切把控得恰到好處,原本他將通過這場文會,再收獲天下學子之心。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那個從天山而來的夏花姑娘,她竟然用一首李小鳳的詞,將所有人心頭的那熱情之火給澆滅。
    不僅僅是澆了一盆水,她用那首詞,狠狠的打了本宮的臉!
    她讓本宮的那些話成為了笑話!
    她讓本宮在那些文武大臣的麵前,像一個不學無術偏偏還狂妄自大的小醜一樣!
    沒有一步台階。
    她直接一腳將本宮踹在了懸崖之下!
    吳謙回到東宮之後,砸碎了一柄他最愛的如意。
    他就在小桂子驚恐的視線中,在書房的窗前,站了一宿!
    同時。
    夏花此舉,也讓她的父親兵部尚書夏琉極為不安。
    夏國公府。
    五進院落的夏國公府很大。
    府上有參天的古樹,也有大小各異的花圃。
    後花園裏還有一方廣闊的假山荷塘。
    假山下,荷塘邊,涼亭裏。
    一盞燈籠。
    兩個老人。
    一壺茶。
    一壺茶已喝清。
    夏國公夏莫愁一捋長須,抬眼看向了對麵的那個老人。
    這個老人穿著一身漆黑的長袍,戴著一頂漆黑的鬥篷,卻沒有用黑巾蒙麵!
    他,是寧國大儒花滿庭!
    “老夫一直以為奚帷還活著,真沒有想到他竟然早已過世。”
    夏莫愁拎起了一個白玉酒壺,斟了兩杯酒,想了想,將這兩杯酒灑在了地上。
    “墉國還存在的時候……差不多四十年前了吧,”
    夏莫愁又斟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花滿庭,“那時候我和他也都才十六七歲,正是少年時候。”
    “他隨墉國皇家學院的學子們來吳國參加過三次中秋文會,我與他也就是在那時候相識,卻並不是因為詩詞,而是在青樓爭奪一個女子。”
    夏莫愁搖頭自嘲一笑:“都年輕氣盛,於是打了一架,彼此武藝相當,結果打到最後握手言和,一起喝酒。”
    “也就是這樣,我們成為了朋友。”
    “那時候,他就有著極為遠大的理想。”
    “他的書讀得很好,但在詩詞上卻並不怎樣。他說,他讀書不是為了寫出錦繡文章,而是為了給墉國甚至給這世界的所有國家,找到一條不一樣的路。”
    “我們秉燭夜談,他說了許多令我震耳發聵之言。”
    “比如千年的大離帝國,它如此強盛,可為什麽會分崩離析從內部垮掉。”
    “也比如他說大離帝國的曆代皇帝……足足五十三個皇帝,在各自的統治時期有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花滿庭端著酒杯抬眼看向了夏莫愁,“什麽現象?”
    夏莫愁咧嘴一笑:“他說,那些個勤政的皇帝,都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看似建立了一個個的太平盛世,可偏偏這所謂盛世時期的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卻是最苦的。”
    “反倒是那些啥也不想管的皇帝,懶政的皇帝,百姓們的日子反而過得更好一些。”
    花滿庭一驚,夏莫愁那雙白眉一揚,“老兄,是不是覺得這很沒道理?”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奚帷這番話沒有道理,可當我仔細的去看過那一段的史書……野史看的更多一些,我忽然發現他說的是對的!”
    “勤政的皇帝都有幾個相似的毛病!”
    “極為重視自己的名聲,總想著能管住所有的大臣所有的百姓!”
    “總希望所有的人都按照他的思路去走,絕不希望有人發出別的聲音,或者做出逾越了規矩之事!”
    “也就是說,那些自詡為勤政的皇帝,他們都喜歡給別人畫一個框,出框者為異己,必殺之!”
    “他們為了讓自己在史書上的名聲更好一些,還喜歡打仗!”
    “我承認大離帝國的幾次領土擴張,皆是那幾個最為有名的皇帝禦駕親征去打下來的。”
    “疆域倒是大了許多,但每一次的出征,對於百姓而言,卻仿若一場寒冬!”
    “在他們治下,稅賦是最高的,國庫,卻是最空虛的。”
    “反觀那些懶散的皇帝,老百姓反而得到了休養生息,朝中反而誕生了許多名垂青史的能臣名將!”
    頓了頓,夏莫愁也舉起了酒杯,和花滿庭喝了一杯酒。
    “奚帷說,這就叫無為而治……並不是不治,而是這樣的皇帝,沒有去指手畫腳,也沒有去給大臣們定下條條框框。”
    “大臣們的治國理政的思想沒有受到約束,反而天馬行空。”
    “各種稅賦的減少,百姓們過的更輕鬆,反而促成了商業的繁榮。”
    夏莫愁抬頭望月,悠悠一歎,“他說……這就是自由的思想所開出的自由的花!”
    “他說,那就是他所想要的美好國度。”
    “吳國,恐怕又會出現一個勤政的皇帝,可我已經老了,我原本以為李辰安能將寧國帶入那自由之境……”
    “哎,卻沒料到他英年早逝。”
    “我已不過問世事許多年,老兄說的那件事……”
    花滿庭忽的打斷了他的話,低聲說了一句:“那如果李辰安沒死呢?”
    夏莫愁一驚,看向了花滿庭,“……若如此,老夫就是吳國的第一個奚帷!”
    花滿庭微微一笑,起身,“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