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口井 第四十章:當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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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蕪城內一家名為覓悅軒的酒樓之中,兩個虯髯的年輕漢子與一個耄耋之年的老者對麵而坐,周遭圍了一圈兒看客抱著臂膀瞧著眼前的熱鬧。
良久。老者抬了抬手臂示意周圍的人安靜下來,一雙幹枯的手按在了桌麵上抬眼正色道:“老頭子我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都勸了。若是二位執意要管這閑事,那老頭子我也不攔著,隻是二位咱先把當下這事兒先給了了。”老者說罷伸手指了指一旁等著的店小二。
店小二一聽老者提到了自己連忙向前湊了湊身子,挺了挺胸膛將手裏的抹布別在了腰間,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無雙二人。
無雙笑笑心想這事有門路,於是伸手抓過一旁的長劍擺在了桌麵之上:“行走江湖之人必定信守承諾,此劍雖不是金雕玉琢,但勝在鋒利無比,用來抵一頓飯錢我想應該不成問題吧?”
老者不語,轉頭看看一旁的一眾夥計。
為首的店小二接過長劍來仔細端詳了一番,接著掂了掂長劍隨後說到:“這把劍倒是值得上飯錢,隻不過你方才說要扳倒這太蕪城不平之事,這話是否作數?”
無雙果斷:“當然作數!”
“好大的口氣,哈哈哈哈哈......”老者捋著胡須笑道。
無雙雲曦不語,隻是靜靜的的看著麵前的老者。
老者表情肅穆,頓了頓後示意小二收下長劍。“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那便將此劍押在這裏,倘若你二人當真做到所說的話,那我們也便信守承諾還你長劍,還保你在這覓悅軒白吃白喝。倘若你二人做不到......”
無雙不耐煩,打斷老者急切的說到:“莫要囉嗦了,老爺子!還是同我們講講這太蕪城罷!”
聽聞眼前這二人如此急切且又認真,整個覓悅軒酒樓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臉上的笑意瞬間無蹤 。圍在外圈兒的幾個人紛紛走到窗邊門前,緊了緊門栓按了按窗沿,生怕走漏了什麽風聲將這屋子內的對話被別人聽了去。在周遭確認過安全後老者慢慢開了口:“在二十幾年前,這太蕪城還屬舊魏之地,我等還屬舊魏國人。當時的太蕪郡守昏庸不已,冤假錯案不斷,無名亂稅四處征收,朝廷查證後擼了他的官,將他流放了邊疆。後來便派下來一位少年英才。那少年年方二十便被朝廷委以重任,竟當上了這太蕪郡守......”
二十年前,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騎著高頭大馬,身旁伴著一位樣貌出眾的少女,兩人一同來到了太蕪城前。
“哥,你好威風啊!”少女跟在一旁一手牢牢抓住韁繩,一邊嬉笑著對旁邊的少年說到。
少年皺著眉頭搖頭,對自己的妹妹實在頭疼。“三娘!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麽能如此豪放的姿勢騎馬呢?你還嫁不嫁人了?”
“啊呀,哥~”衛三娘牽著韁繩一陣扭捏,生氣的撅起了嘴。每每衛子卿說到她時她都慣用這招來對付他。這一聲撒嬌使得少年沒了辦法直搖頭苦笑,嘴上連連說著:“好好好,隨你隨你。”
沒辦法,兩人的爹娘先後撒手人寰,撇下了幾個孩子獨自生活。不幸的是幾個孩子中的老大也被人拐走下落不明。一連串的不幸後也就隻剩這年幼的兄妹相依為命了,當哥哥的自然要扛起大梁好生照顧著自己的小妹妹。
自幼時衛子卿便發奮讀書,邊自學邊教導妹妹讀書認字知事識理,他不願像同鄉的其他人家一般,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他覺得這世道艱險萬一那天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隻剩妹妹一人之時倘若妹妹再沒個一技之長,或是不懂是非道理,那讓他一個姑娘家怎麽在這世上生存!所以他便一邊自己奮發苦讀,一邊將自己學到的這些學問全部教給妹妹。
衛三娘自從跟著哥哥學東西時,便展現了驚人的天賦。過目不忘、一目十行、走馬觀碑這些詞匯竟無法準確的形容她的天賦。那些衛子卿需要反複背誦理解的古文,年幼的衛三娘隻需看過一遍,就可以將其中內容倒背如流,並且她的小腦袋瓜還能達到對文章意想不到的理解。這讓當時的衛子卿十分的欣慰,自己的妹妹竟然是個做學問的天才。衛子卿想要好好培養妹妹,但衛三娘的天賦實在太高,一時間無處使用,做學問的空餘竟對武術功法產生了興趣。這一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小丫頭變成了假小子。衛子卿在整日的埋頭苦讀之間,還要個偶爾去幫妹妹給人道歉賠禮。因為隔三差五自家的妹妹就會跟別家切磋武功將人打傷。
自從衛子卿接過了太蕪城這個爛攤子之後,新官上任三把火,年少不懂世故的他首先便拿與前任郡守有過來往的鄉紳富豪開刀,查了一個又一個欺男霸女,辦了一樁又一樁官商勾結。且不論金錢美色,威逼利誘在他衛大人、衛郡守的眼裏統統不管用,他隻認一個公理,隻想為一方百姓謀福。
在衛子卿三把火剛剛燒過之後,城內百姓一時間從開始的不屑轉而改變了態度,紛紛擁護起剛剛走馬上任不久的少年郎,城內的孩童嬉戲間傳唱的歌謠也都能盡顯當時的盛況。
“走了大大貪官,迎來少年郎,少年郎,少年郎,年紀小,不慌張。減負稅,辨是非,不怕那虎豹與豺狼。長大孝敬爹和娘,不忘恩人少年郎。”
老者說到這裏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蓋碗,細細抿了一口清茶,瞧見無雙和雲曦一臉茫然笑著說道:“二位聽到這裏是否疑惑?”
無雙想著疑惑?當然疑惑啊!這老頭說了半天這完全跟現在罪大惡極的衛子卿毫不相幹啊!
“確實疑惑,這樣聽來這衛子卿是個大好人啊!這太蕪城現在這樣子完全不應該啊!”雲曦開口說道。
老者瞧著兩人發問笑著捋了捋胡子繼續說到:“莫急莫急,且聽我繼續說。”
當年太蕪城的太平盛況並沒有持續多久,許是那衛子卿手段過於強硬,也許是他那妹妹過於癡迷武學招來了禍事。
就在那少年郎衛子卿上任的第二年,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那是一個記憶深刻的夜晚,就在全城燈火近將熄滅的深夜,一道火光從郡守府驚現。那火來得突然,來的猛烈。周遭百姓沒來得及反應之時,火光已然漫天,整個天空映的透亮,霎時間全城都能聞得到燒焦的味道。
那夜幾乎全城的百姓都湧向了郡守府,所有人將能帶上的水桶木盆盡數帶上,全都拚盡全力去救火,生怕大火傷了他們的少年郎。
火燒了整夜,臨近破曉時才完全撲滅。整棟郡守府被大火吞噬殆盡,但卻唯獨剩了一間屋子完好無損。百姓心中掛念的少年郎,在萬眾矚目中推門走出,頓時救了一夜火的百姓紛紛激動的落淚,有的拍手有的叫好,有的跪拜蒼天,感謝老天爺將少年郎完好無損的還給了他們。
少年郎正了正衣冠,微笑著安撫眾人:“勞大家費心了,感謝大家對本官的關心,此次失火完全是家妹失心瘋所致,不是什麽惡人所謂,隻是意外。”
“衛大人,請問令妹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啊?”
“是啊是啊。”
“我家祖上行醫,大人不嫌的話,小人...”一眾百姓你一言我一語的關切,衛子卿沒表現出有多麽感動,倒是有些急著回避這些問題。趕忙說到:”本官已為家妹請了大夫,不勞大家費心了,忙活了一宿,想必大家都累了,大家快請回吧。”說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眾人離開。現場百姓未察覺異樣,隻當是衛子卿剛剛經曆如此變故有些疲累,想靜靜罷了。
那場大火過後衛三娘便極少露麵,直到許久之後從郡守府傳出了她走失的消息。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也便將她淡忘了。
那場大或過後的衛子卿沉寂了一段時間,同樣露麵極少。
他那被燒毀的郡守府在很短的時間內便重建好了,重建後的郡守府變的極為奢華,比之前的府邸足足大了一倍,漆麵、木雕、琉璃瓦規格之高令人咋舌。
沉寂之後的衛子卿將將重回大家的視線之時,突然連發數道禁令,約束城內百姓、商賈和府衙官吏,之後更是增加幾十種賦稅變著法的壓榨百姓,甚至明目張膽的買賣官職。幾十兩銀子便能混個差事,有錢的能買個文職,沒錢的也能買個跑腿的差事。現有的官職不夠賣的,那就擴充編製,一個衙門有五六個青天大老爺,輪流坐堂當官。擴充了編製還不夠賣的,那他衛子卿便自己造官職,監理司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為了不讓百姓告狀反抗,衛子卿招募了江湖上一些旁門左道之人,成立了監理司,用於鎮壓反抗他的人。這般監理司的官差,與其說是官差還不如叫做土匪流氓。個個凶神惡煞滿臉橫肉,整日在大街小巷遊蕩,隨便抓個人便敲詐勒索,如若交不出他們口中的安定銀子,不論是非通通都會被抓回去蹲大牢,挨板子!
這才將將過上好日的太蕪百姓,忽然便又回到了水深火熱之中。全城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直言沒看清這衛子卿,還不如上一任昏庸郡守,與之相比這衛子卿簡直變本加厲、喪心病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