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硯雖然看似整日待在古華軒，並不怎麽關心外界，可實際上，他對虞啾啾的一舉一動，卻都是了如指掌。
    “小公主不必憂心，她隻是一團複燃的死灰，雖然會有火光出現，但卻極其短暫，並且光芒也算不得是明亮，不足為懼。”
    他這一番話裏，充滿了禪機。
    虞啾啾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
    至少“不足為懼”四個字，她是聽懂了。
    仔細想想，好像也的確如此。
    首先程七七進宮的時間還很短，她雖然在殷太後身邊陪伴了據說有半年之久，可憑著虞啾啾對自己這位皇祖母的了解，她想在皇祖母身邊發展自己的勢力，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她有點不懂程七七為什麽接近她。
    莫非是想抱她的大腿？
    還有，皇祖母派了陳恨去金陵，一定是與程七七有關，沒準是懷疑什麽。
    可她又一邊收下程七七當幹孫女，還把程七七安排到自己身邊。
    這一做法，也著實讓虞啾啾有點看不明白。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她虞啾啾，還怕了一個程七七？
    所以最重要的，還是要借著虞越因程七七而起的這一次對她的信任危機，好好教育教育虞越，讓他以後長點心。
    “國師哥哥，雖然你這些話，我隻聽懂了四個字，但是卻覺得安心了許多。”虞啾啾思索了一會兒，便甜甜地笑著舉起手裏的杯子，“今晚月色如此美麗，啾啾以茶代酒，敬國師哥哥一杯。”
    說完，把杯子裏香甜的桂花茶，一飲而盡。
    裴書硯挑著眉看小奶團分明是想喝甜甜的茶水，還故意找這麽一出借口，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他笑了笑，應了聲“好”，而後便也舉杯，一飲而盡。
    隨後，他便在虞啾啾期待的小眼神裏，給她又甄滿了一杯桂花茶。
    這時候，虞啾啾就小手捧著自己的小臉，手肘撐在石桌上，目光專注地望著裴書硯提起水壺，他修長的手指，就像白玉一樣好看，倒水的動作流暢又優雅，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裴書硯雖然是低著頭，看起來目光專注地盯著水壺流出的水，可卻也難以忽略小奶團這一道專注的目光。
    他忍不住又笑了：“小公主一直盯著微臣，做什麽？”
    虞啾啾就似是感歎地道：“國師哥哥好看呀！國師哥哥做什麽都好看，倒水好看，專注的樣子好看，笑起來也好看，頭發絲被夜晚的風拂動起來的時候，也好看。”
    這一番話，實在是有些花癡了。
    可她說得如此真誠。
    裴書硯的嘴角淺淺地勾了一下，就像是心海裏起了漣漪似的，雖然波瀾微小並不壯大，但這愉悅，卻是實實在在的。
    “小公主也很可愛，做什麽都可愛。”像是禮尚往來似的，裴書硯也接著這麽誇獎了一句。
    “人家就隻有可愛嘛？”虞啾啾嘟起了小嘴，像是因為覺得他有些敷衍而不滿似的。
    “除了可愛，還很聰明，機靈，心地也善良。”裴書硯臉上一抹無奈寵溺的笑，微搖了搖頭，又趕緊補充道。
    “哎呀？人家沒聽錯吧？國師哥哥居然誇我心地善良？”
    虞啾啾聽到他這些一個接一個的誇獎的詞匯，很明顯高興地嘴角飛快翹了起來，但想起什麽，又故意使壞地作出一副誇張的樣子，甚至一隻小手還張開，放在耳邊，裝作聽力不好的樣子。
    那圓圓眼睛刻意裝出來的震驚表情，也實在是有些好笑。
    她就這麽故作震驚地瞪著裴書硯，有些控訴地道，“也不知道是誰第一次見麵，就各種說人家不好的！”
    裴書硯看著她戲多表演，眉毛微微抬著，依舊是帶著些無奈。
    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他當然記得。
    一個三歲半的小奶團，殺了幾個太監，又要殺五公主的時候，被他給製止了。
    那個時候，他還隻是遵從師尊的遺願，要勸小公主向善，讓她這顆“禍世魔星”，變成小福星。
    他還記得，小奶團當時看著他，那種想要殺人的眼神。
    不過當時他還沒有恢複記憶，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奶團，就是他前世日夜掛念，卻不敢宣之於口的人。
    但今生不同，他不再是從前那個肩負蒼生的聽明仙君了。
    “是我從前不了解公主，不知道公主隻是有仇必報，但其實心地卻很善良。但我現在知道了，所以如今不管公主做什麽，我都會支持公主的決定，公主若需要我做什麽，我也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此時，裴書硯抬眸看著虞啾啾，唇畔掛著一抹清淺的笑。
    可這一番話，和他注視著她的目光，卻都是如此的誠摯。
    虞啾啾被他這樣看著，再聽到那一句“赴湯蹈火”，頓時小臉猶如著火了一般，迅速地燃燒起來，一片熱湯。
    她小手有些握不住麵前的杯子了。
    猛地起身，有些慌亂地道：“內個，國師哥哥，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說完，就飛快地轉身逃了。
    裴書硯看著她的小身影飛快地消失在月色中，想起她剛剛害羞的模樣，唇畔的笑意不禁不斷地加深著。
    他沒有追過去，而是繼續坐在院中，品著香甜的桂花茶，望向夜空中高懸的明月，目光悠遠，就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又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後。
    另一邊。
    虞啾啾一路狂奔著，耳邊聽著風聲，又像是不斷地回蕩著裴書硯所說的那些話。
    一直到了鍾粹宮的門口，她才大口地喘著氣。
    待氣喘勻了一些，她腦子才好像忽然清醒了，站直了身體：“我跑什麽？我害羞什麽？裴書硯本來也就一直這樣對我的呀？他對我一直都很好，他是臣子，我是公主，他為我赴湯蹈火，那是臣子對公主應該盡的責任罷遼。”
    虞啾啾不斷地說服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雖然身體裏是一具活了幾百年的靈魂，可如今，才四歲半呢！
    還是一個小孩子呢！
    小孩子瞎動心什麽呢？
    更何況，裴書硯今年也才十六歲吧？
    她一個前世活了幾百年的女魔頭，居然對一個十六歲嫩生生的小少年動了凡心？
    虞啾啾絕不承認！
    要怪，就怪裴書硯小小年紀，就太會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