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有些慘白，明顯被剛剛的大動靜嚇得不輕，恐怕再脆弱點，就能直接被嚇死過去了。
    青野木宗師麵色複雜地看向失倉，“你還記得是什麽時候，我提出讓你幫我製作彷冒高檔茶具的嗎？”
    失倉一怔，皺眉回憶道：“大概是十年前……”
    古美門靜雄心說，該不會是綾子給打擊的吧？那次打臉讓青野木這老家夥被海量珍品茶具閃瞎了眼睛，所以貪念叢生？
    似乎被嚇得腿軟站不太住，也或許是情緒大起大落的，有些疲憊，青野木宗師幹脆在橋上的窟窿邊跪坐下來，和失倉正好相對。
    “但我自己做這個，是在我成為宗師之前，換句話說，其實就因為做這個，我才成為宗師的，可笑吧？”青野木宗師臉上滿是自嘲和諷刺。
    這時綾子也打完電話回來了，她站到古美門靜雄身邊，小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保留節目，犯人的自白。”古美門靜雄吐槽道。
    反正橫溝那卷毛要來也還要一段時間，而且這事說不定也和綾子有點關係，所以一向懶得聽的他也站在旁邊跟著聽了。
    “製作彷冒品和成為宗師有什麽關係？”三村小姐不解地問道。
    青野木宗師深深歎了口氣，看了眼綾子，意味深長地道：“其實我最初也認為茶道應該是樸素的，而且也一直堅持這樣的想法。
    但現實告訴我，小笠原流可以這樣做，是因為小笠原的先祖在鐮倉時期就是幕府將軍的禮賓奉仕官，室町時期更是天皇的禮賓奉仕官！
    有著這樣的傳承和背景，小笠原家才有足夠的資本去發揚這種樸素的流派，並讓世人認可。”
    說到這裏，他情緒有些激動，“而我呢？我什麽都沒有，我以同樣的做派，隻會被附庸風雅的家夥鄙夷，根本不會被認同！”
    說的有點思維跳躍，但古美門靜雄大致聽明白了。
    這世上真正懂得欣賞茶道的人很少，像他自己這種俗人還是更多一些的。
    所以，茶道的整體風氣，其實就是，一大幫有錢有勢的家夥在粉飾門麵，而剩下的人隻是在盲目跟風。
    真的跟這些人講茶道，其實根本就是對牛彈琴更多一些。
    “我在看透了以後，就改變了做法，昂貴的茶具，華麗的技法，博人眼球的苛刻要求……”
    青野木宗師嗤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這些東西大受歡迎。
    那些什麽都不懂的粗鄙暴發戶，對著我自己彷製的古茶具讚歎不已，心甘情願掏出一大筆金錢拿去裝點門麵。
    在我改變了風格之後，很快我的名氣就傳開了，可望不可及的宗師之位就這樣輕易到手了，可笑吧？”
    “難怪他當年對你用小笠原流派展示茶道反應那麽大，估計他心裏一直覺得小笠原流也是欺世盜名，表麵上是樸素流派，實則賣的是小笠原的名頭。”古美門靜雄小聲跟綾子咬耳朵。
    綾子微微輕歎，“當年我做的還是太過了一點，老師那時候肯定很難過吧。”
    古美門靜雄摸摸她的腦袋，“別想那麽多，他一個成年人，連這點都承受不了？現實不就是這麽回事嘛。”
    那邊失倉聽後沉默了一會兒，依舊憤慨地道：“所以你想在隱退後公開一切，好狠狠給那些人臉上一巴掌？
    但是你考慮過亮一沒有？你不是要將宗師之位傳給他嗎？你把這些公開，他繼承宗師位置後要怎麽辦？
    還有我呢？我為你做了這多，結果你為了發泄這些年的怒氣，打算絕了我的路嗎？”
    古美門靜雄這才想起來，之前花崎芳子解釋的時候，失倉是開古董店的，所以那些彷冒茶具都是他賣出去的！
    青野木宗師這麽一搞，失倉不但沒能繼承宗師的名頭，古董店的名聲也臭了，他自己恐怕也再難抬頭，堪稱社會性死亡了。
    麵對失倉的質問，青木野宗師啞口無言，他這股氣憋了那麽多年，到老了以後，不但沒消下去，反而愈發激烈。
    在妻子去世之後，他又因為那個妖怪傳說整日惶恐不安，腦子都不太清醒，根本就沒想那麽多。
    古美門靜雄在一旁開口了，看向失倉，“你不用考慮以後了，帶著這麽多凶器準備殺人，這種行為明顯是刑事犯罪，屬於……”
    “殺人未遂？”園子在一旁探頭插嘴。
    古美門靜雄斜睨了她一眼，“犯罪預備。”
    “啊？”園子沒聽過這罪名，訕訕地閉上了嘴。
    “總之，以這個國家的情況，你已經社會性死亡了，有沒有販售彷冒古董這回事你的名聲都毀掉了。”
    古美門靜雄毫不留情地給了失倉一擊，這些家夥，成天就想搞個大新聞，每次都不讓他安安靜靜休假。
    失倉聞言攥緊碩大的拳頭，一捶木橋，直起身來，隔著橋上的大窟窿，恨恨地瞪著青野木宗師。
    “如果你沒打算公開這件事，哪怕不選我當繼承人，我也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京極真像是對付小雞仔一樣，隨手就把他按了回去，免得他當著眾人的麵，暴起傷人。
    青野木宗師張了張嘴，半晌才喃喃道：“其實綾子當年送的那三套茶具，我打算平分給你和三村還有亮一的，這樣好歹也不算讓你們白跟我這麽多年。
    隻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是我的決定做的太草率了。”
    十分鍾後，卷毛橫溝趕到了，他熱情地拉著古美門靜雄的手感謝道：“呀，竟然又見到古美門警部您了，真是讓人開心。
    而且您還是這麽熱心幫忙破桉，這次更是阻止了一場慘桉的發生，實在是讓人感動啊……”
    “鬆手。”古美門靜雄黑著臉。
    “啊？”橫溝參悟沒反應過來。
    “我說鬆手，我不喜歡跟別人握手。”古美門靜雄沒好氣道。
    橫溝參悟愣了下，旋即想起了某些聽聞，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
    “我明白的，我聽說過古美門警部的事情，您是怕力氣太大弄傷我，所以不願意握手吧？沒關係的，您不用……啊！
    ！”
    隨著一聲慘叫，橫溝參悟隻覺得骨頭都要裂開了，剛剛的熱情直接更進一步，熱淚盈眶了。
    稍稍用了點力氣，倒是沒真的把他弄傷，古美門靜雄總算擺脫了這個麻煩的蠢蛋。
    兩個大男人非要那麽親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