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問，“楊老三咋樣了？”
    老張嗬嗬一聲，“死不了。”
    “一隻眼睛眼球炸壞了，做手術摘了，舌頭被炸爛了半截，往後說話可能有點那啥，其餘的倒是沒什麽。”
    有人歎息一聲，不知道是同情楊老三，還是可惜他傷勢太輕了。
    下午蘇茜午睡起來，正在屋裏梳頭發，田小卉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跑進來，“公安局的人來了！”
    “是來調查楊老三的事的。”
    蘇茜握著梳子的手一緊，“來這裏了？”
    田小卉搖頭，“來這裏幹什麽，在大隊部那邊。”
    “剛剛我來的時候，他們正在找蘭家人問話。”
    “好多人在大隊部那邊看熱鬧，不過門關著，也看不到什麽。”
    蘇茜聽到公安局的時候，有些許的驚慌，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公安局找蘭家人問話，肯定是基於犯罪動機。
    蘭家人有理由報複楊老三，不過，動機隻是動機，辦案子還得講證據。
    說起來，她也是有動機的，她預感到警察肯定要找她問話。
    她紮好頭發站起來，“走，我們也看看去。”
    走到門外，她腳步頓了頓，轉身朝喬木他們那屋走去。
    走到門口，她往裏看了看，朱誌成和袁剛不在，喬木半躺在床上，袖子挽到胳膊上，正在看書。
    他一眼瞥見蘇茜，立即從床上坐起，“有事？”
    蘇茜注視著喬木，“公安局來調查楊老三被炸的事了，聽說蘭家人都被叫過去問話了。”
    她停頓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熱鬧？”
    喬木黝黑的眸子無比平靜，他點點頭，“去。”
    他鎖好門，跟在蘇茜他們幾個女知青身後到了曬穀場。
    曬穀場上停著一輛白色的邊三輪摩托，一些孩子圍著摩托這裏摸摸那裏看看。
    還有許多社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熱鬧。
    蘭家人幾乎都在，就連蘭嬸子和廖叔瑞兒也在，一個穿著藍製服的警察在旁邊看守著幾人。
    不一會兒，蘭老頭從屋裏出來了，接著蘭老頭的大兒子蘭湘被叫了進去。
    吃瓜群眾們圍住了蘭老頭，“蘭大叔，公安是不是要抓你？”
    蘭老頭聲音響亮，“抓我做啥，我又沒幹壞事。”
    “公安也就是問我幾句話，問完了就沒事了。”
    他忽然看到人群裏的喬木，大聲道：“就是問我從前跟楊老三結仇的事，我都說了，還有昨天楊老三受傷那會兒，我在哪裏幹什麽？”
    “我站在長貴旁邊，我就這麽說了，有啥的。”
    旁邊看著蘭家人的警察嗬斥一聲，“別說了，你是想串供嗎？”
    蘭老頭不說話了，自己走到牆根蹲下，抽出一支煙點燃。
    蘭家人一個個被叫進去，全部被問了一遍，裏麵出來個警察站在門口，“行了，讓蘭家人都走。”
    蘭老頭大聲問：“魏警官，我們是不是就沒事了？”
    魏警官點頭，“沒事了，不過，你們這段時間不要出去，說不定還要問話。”
    接著魏警官吩咐外麵的那個警察，“小韓，你去把跟黃招娣鬧矛盾的幾個知青找來。”
    蘇茜還沒說話，旁邊有人指著他們道：“他們不是在這嗎？”
    魏警官掃了幾人一眼，目光落在蘇茜身上，然後道：“你是蘇知青？進來。”
    黃招娣和楊老大去報案的時候，魏警官讓他們說說隊裏跟他們有矛盾的人家。
    楊老大先說了蘭家，一口咬定楊老三的眼睛炸瞎了就是蘭家動的手腳。
    黃招娣又說了京城的幾個知青，主要是罵蘇茜，一口一個小婊子，要不是魏警官嗬斥她，她還停不下來。
    接著黃招娣又說了好幾戶跟他家有矛盾，她覺得有嫌疑的人家。
    魏警官都讓人記下了，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信息，那個蘇知青長得應該很漂亮。
    剛剛他出來，在人群裏一眼就看到了蘇茜，那容貌和氣質看起來就像跟周圍的人不是一個世界的。
    蘇茜隨著魏警官進屋，就見平時徐知強用來辦公的那張桌子被搬到了屋子中央，桌子前麵擺著一把椅子。
    屋裏還有一個做記錄的警員。
    魏警官指指椅子，“坐。”
    蘇茜坐下，魏警官開始發問：“姓名？”
    “蘇茜。”
    “年齡，性別？”
    “女，十六歲。”
    “家庭成分？”
    “革命幹部。”
    魏警官看了蘇茜一眼，“將那天晚上楊老三偷看你洗澡以及之後的事情敘述一下。”
    蘇茜麵無表情，將那天晚上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包括朱誌成說的那些話，都一點沒隱瞞。
    魏警官聽完，沉聲問道：“據我所知，這件事之後，黃招娣又跑到集體戶找你大鬧，這之後，有沒有對楊老三起報複心理？”
    蘇茜十分冷靜，“沒有想過，因為楊老三當時被我們打了一頓受到了懲罰，黃招娣也被我教訓了，我出了氣，就沒想什麽報複的事。”
    魏警官盯著蘇茜看了好一會兒，蘇茜平靜的回視他。
    魏警官揮揮手，“好了，你的筆錄做完了，把那個叫喬木的知青叫進來。”
    蘇茜出來，曬穀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她走到喬木跟前，凝視著他的眼睛，“警官叫你進去問話。”
    她想跟喬木說要小心、冷靜，不要膽怯，可周圍這麽多人，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她隻能默默的看著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包含了無數說不出口的情緒。
    喬木似乎懂了，微微低頭注視著她，“好。”
    他大步走了進去，周圍的人都圍上來，“蘇知青，公安怎麽會找你啊？”
    蘇茜笑笑，“那天不是和黃招娣吵架了嗎，警察就是問幾句話。”
    蔣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抓住蘇茜的手，“嗐，你們別打聽了，我孫女啥事沒有。”
    隊裏知道蘇茜跟徐家關係的也就是親近的幾家，大夥聽到老太太這麽說，都笑起來，“蔣嬸子，你啥時候多了這麽個孫女？”
    有人驚奇的道：“哎，還別說，長得還真有點像。”
    蘇茜敷衍的笑著，眼睛卻不時的看向那一扇緊閉的門。
    她有點擔心喬木，他畢竟才十七歲，不知道他的心理素質是不是足以應付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