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爹爹頭上有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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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臉,梳頭,重新換了身衣服。
    嘉寶兒崇拜的盯著崔氏,“娘親好美哦。”
    崔氏莞爾一笑。
    一旁的縣令娘和胡嬸娘也不由得讚歎:“你要穿上綾羅綢緞,絕不比京城裏的高門貴婦差,看這氣度,簡直就和大家閨秀一個樣嘛。”
    聽到京城高門幾個字,崔氏的眸子暗了暗。
    正在屋裏說著呢,門外傳來村長的聲音。
    “然哥娘,然哥娘。”
    崔氏連忙應聲,“大叔,我在呢。”
    說著從屋裏走了出來。
    一行人站在院子裏,陳大有的眼睛盯在崔氏身上,已經挪不開視線。
    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崔氏臉色紅潤白皙,眉眼間有一股淡淡的書香氣,溫婉,堅韌,明朗。
    許多美好的詞匯從陳大有腦中蹦出,眼前這個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他心裏砰砰直跳,竟有些期待起來。
    “大有,快進去,怎麽還跟個娘們似的了。”藍將軍扯著大嗓門吼。
    陳大有臉一紅,隨在縣令身後走了進去。
    英將一直在門外沒有走,剛要往裏進,就被陳浩攔住了,“哎哎哎,你是幹什麽的?招呼不打就往人家家裏衝?”
    英將瞪了他一眼,衝著藍將軍喊道:“義父。”
    咣當。
    門被陳浩從裏麵關上了。
    兩隻鳥站在門梁上,嘴裏嘖嘖響,“好沒麵子,被人家關在門外,丟死人了。”
    “她臉皮厚不怕丟人,狐狸精不怕丟人。”
    “別胡說,嬸娘說她那麽醜,說她狐狸精是對狐狸精的侮辱,得叫她男人婆。”
    “哦對,男人婆,好丟人哦男人婆。”
    氣得英將吸一口氣,騰空躍起就想去抓它們。
    殊不知兩隻鳥可不是凡品,任她輕功再厲害也抓不住,反倒被它們遛得氣喘籲籲。
    趴在屋頂擦汗的間隙,就聽見藍將軍哈哈大笑道:“這就對了嘛,有什麽話都說開,才是一家人。陳浩,快過來給你爹磕個頭。你小子要是再犯渾小心老子敲斷你的腿,知道了沒有?”
    “知道了,師父。”
    “爹,兒子給您磕頭了。”
    “妹妹,你也來……算了,妹妹小,不用磕了吧。”
    “爹爹,”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你頭頂有顏色,灰的綠的紅的藍的色。”
    撲通。
    英將心裏一激動,腳下沒踩穩,從屋頂掉進了院子裏。
    落地的瞬間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義父,大有哥。”
    她雙手抱拳,有些委屈地站在那裏,眼睛卻不由自主看向陳浩身邊的嘉寶兒。
    剛才的話就是這女娃兒說的吧?
    “你說大有哥頭頂什麽顏色?是灰還是綠?”
    嘉寶兒愣愣地看著她:“你是不是傻?灰色都不知道。”
    難怪大家都叫她男人婆。
    男人婆好可憐,腦子有病。
    “你怎麽從天上掉下來的?你會飛嗎?”嘉寶兒的腦回路永遠與別人不一樣。
    大家都在為剛才那句是灰還是綠提心吊膽,她已經好奇的問起英將。
    會飛的都是神仙,可男人婆腦子有病,身上一點仙氣都沒有。
    崔氏伸手去抱嘉寶兒,卻和陳大有伸出來的手碰在一起,臉一紅,趕緊縮回來。
    陳大有蹲下身子,看著嘉寶兒的眼睛,“爹爹頭頂為什麽有顏色?”
    “有,”嘉寶兒很認真地點頭:“灰灰的顏色色,不是病,是……”
    小手突的捂住嘴巴,差點泄露天機。
    灰灰的色是藥,爹爹被人喂了不對勁的藥。
    凡人是看不見的。
    嘉寶兒伸手抱住陳大有的脖子,“爹爹不怕,嘉寶兒能治,嘉寶兒什麽都能治。”
    陳大有的心裏瞬間被一股暖流穿過,好暖心的小女娃,嬌嬌軟軟的,難怪都想要個小閨女,確實比硬邦邦的兒子強多了。
    看一眼不順眼的陳浩,陳大有嚴重認為那不是他兒子。
    村長知道嘉寶兒的能耐,縣令更知道她不是凡人。
    聽到她能為陳大有治病,都驚喜地脫口而出:“真的能治嗎?”
    “小孩子說話,哄大人開心,有這份孝心就不錯了,哪裏就……”陳大有笑道。
    嘉寶兒卻很認真地看著他:“爹爹,我能治啊。”
    陳大有一愣。
    又笑了。
    女娃子就是好,知道讓長輩寬心,真貼心。
    抬頭看見英將站在院子裏,剛要招呼她進來,又去看崔氏。
    胡嬸娘耷拉著眼皮,睨了英將一眼:“你這人好沒意思,人家夫妻父子團聚,別人都為他們高興,唯獨你千方百計想摻和進來。誰不知道你有什麽心思?但你也得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我大有兄弟又沒和你怎麽著,家裏老婆孩子等了這麽多年,你呢,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死纏爛打是沒有用的。”
    英將一直冷冷地盯著崔氏,崔氏剛梳洗又換了衣服,氣色好的臉頰能掐出水。
    而陳大有則被村長按在崔氏身邊,兩個人站在一起,夫妻相是那麽明顯。
    她快嫉妒瘋了。
    眼裏的毒像刀子一樣射過去,恨不得把崔氏千刀萬剮。
    “看什麽,再看給你挖出眼珠子。”陳浩毫不客氣走了出來。
    英將的視線瞬間從崔氏身上挪開,看向陳浩。
    小兔崽子仗著神力保護崔氏,必須先除掉他,否則永遠都是個障礙。
    垂下眸子,收斂眼底的戾氣,再抬頭,她換了一副可憐模樣,對著一直不說話的陳大有欲哭無淚:“大有哥,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戰場上同生共死,戰場下相互照顧。大家開我們玩笑的時候你沒有拒絕,我以為你的心意和我是一樣的。難道你回來找到家,我們一起經曆的那些就都不作數了嗎?”
    太陽下,穿著軍裝的女子滿含熱淚,一向英武的麵孔上出現少見的柔弱,竟讓人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忍。
    陳大有愣愣地看著她。
    腦中出現許多個畫麵。
    有一起與北狄人廝殺的,有她為他包紮傷口的,還有兄弟們喝醉酒,她為他披上衣服的。
    大家都說她對他有意思,他卻把她當兄弟,當姐妹。
    開玩笑的時候沒拒絕,是怕她下不來台。
    他的心裏總有一處地方是任何人不能觸及的,那個時候他不知道心裏的空白是為誰留,直到看見家人……
    盡管還是陌生,還是想不起經曆過什麽。但是直覺告訴他,他們是他最親密的人,他在他們麵前一點不用設防,他很自在。
    他,想抱住自己的家人,痛哭一場。
    眼底裏想流淚,心底裏卻又最最溫暖。
    那處空白就這樣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