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有可供體檢的醫療部門，裏麵設備齊全，看上去有好些儀器剛購置進來不久。
    沈域上午做完體檢，下午結果就出來了。
    體檢結果自然是一切正常，數據甚至比他工作體檢時的健康得多。
    他在軍區基地待了兩天，【魔王之心】也就被借走了兩天，到周五那天，沈域和孔學明吃完食堂說：“今天周五了，沈沐沐放假。”
    孔學明咽下嘴裏的食物點頭：“吃完飯我送你回去一趟。”
    一趟？沈域眯起眼睛狐疑地盯著他。
    兩天下來孔學明和他也混熟了，知道沈域對“遊戲入侵”有些避之不及，沒辦法道：“上麵讓我送你回家處理私事，順便帶點換洗的衣物，今晚我們即將啟程去可可托海。”
    沈域皺眉：“可可托海？”
    孔學明放下筷子：“是，配合做【魔王之心】另外的測試。”
    沈域：“……我明白了。”平靜地點點頭。
    所謂“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誰讓【魔王之心】綁定了他，誰讓魔王宣稱【魔王之心】失竊，並打算為此付之行動。
    魔王的事不是他本意，但事到如今他想完全撇清幹係也不可能。
    兩人吃完午飯便直接出發。
    從軍區基地開車到市中心沈域家小區需要大約六個小時，處理私事也要一點時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這次車上倒沒有全副武裝的特警了，就他們兩個人。
    孔學明邊開車邊給沈域普及可可托海的情況，說：“華國境內總共兩處地點發現了海市蜃樓現象，一個在可可托海，一個在終南山，我們今晚要去的是可可托海。”
    沈域偏頭看著車窗外，語氣帶著些許飽足的困倦：“海市蜃樓到底是什麽？”網上相關報道不少，但沒一個解釋清楚的。
    車子剛駛出基地不遠，入目盡是荒林野外的山景，耳邊風聲呼嘯，裹挾著孔學明莫名沉重的聲音送進耳裏。
    “很大可能是連通異界的通道。”
    男人倏地轉頭。
    “圖庫裏，自己翻。”單手把著方向盤，孔學明摸出手機解鎖後扔給他。然後在沈域找到照片後說：“這是駐守可可托海的同誌傳回來的可可托海的最新情況。”
    照片是由無人機拍攝的遠景。
    上麵“海市蜃樓”一改先前小姑娘般害羞帶怯的狀態，中間大片扭曲的光影消失，模糊不清的畫麵變得清晰明了，僅能在邊緣處找到模糊的界限痕跡。
    而中間水鏡般的畫麵中是一片死寂的荒原，以及行走其上的森森白骨。
    一股涼意爬上後頸，沈域整個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不用其他信息佐證，任誰看到這些畫麵都隻有一個想法：這是空間通道。
    而有了空間通道，距離遊戲人物出現在現實世界還會遠嗎？
    這已經不是歸還【魔王之心】就能解決的問題，任何事情涉及兩個勢力都不會那麽簡單，更何況現在涉及的是兩個世界和文明。
    他又問世界範圍內總共有多少處出現了海市蜃樓。
    孔學明回答說有十二個。
    有北鬥係統實時監控，這個數據應當是相當準確的。
    沈域：“是做通道內外的測試？”
    孔學明：“我不了解。”
    沈域沒有再問，反正他就是去做工具人的。
    路上沒碰到堵車，兩人比預計中更早進入市區。
    快五點的時候沈域收到沈沐沐發來的消息。
    【豬：哥，我放學了！】
    【豬：想炫小區旁邊水果店的草莓，快去買，不要逼我跪下來求你！[露出口袋空空的凶狠表情]】
    沈域回了個100的紅包。
    想吃草莓是真的，沒零花錢也是真的。
    隨意閑扯了會，他收起手機陷入沉思，上學住校還好，周末兩天時間他該怎麽安排沈沐沐呢？
    又半個多小時後，目的地到了。
    孔學明將車停在小區外，表示自己不上樓了，就在樓下等沈域。
    沈域開門下車，先踏進小區旁邊的蔬菜商店挑選了不少新鮮蔬菜肉類，這樣他不在時，沈沐沐半夜餓了不敢點外賣可以自己做東西吃。
    當然，忘不了對方的草莓。
    他思來想去，沈沐沐估計不樂意去別人家做客，章平家有章平這個適齡雄性不合適，隻能讓沈沐沐自己在家待著。
    小區治安向來很好，住在周圍的又都是看著沈沐沐長大的人。
    他再拜托樓上黃阿姨多照看一二，他離開幾天應該沒問題。黃阿姨人雖然八卦話多了點，但總的說話有分寸，非常熱情好客。
    從超市出來，他右手提的滿滿當當，等走到家門口敲門讓沈沐沐來開門時，左手也被小區門口發傳單的人硬塞的傳單占據。
    站在門前略等幾秒，一門之隔的空間裏傳來女孩穿著拖鞋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他適時左移一步，躲過被從裏推開、迎麵襲來的防盜門，打開的門後露出一張紮著馬尾青春朝氣的麵孔。
    沈沐沐抱著胳膊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審視著他，陰惻惻開口：“沈域同誌，老實交代這幾天都幹什麽去了？黃阿姨說你三天前跟兩個男人走了就沒回來過！”
    好吧，他收回對黃阿姨說話有分寸的評價。
    高二的沈沐沐是個長發黑眼、四肢細瘦的十六歲女孩，五官更加清麗秀氣，與沈域清雋俊美的輪廓有三分相似。
    父母去世那年她才十三歲，剛升入初中一年。
    沈域不會帶孩子，他很慶幸自己的妹妹性格天生開朗，才沒被那件事影響到走不出來，如今成長的依然天真活潑。
    不說話更可愛一點。
    沈域仗著身高俯視對方，挑起長眉：“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啊！”臭沈域！沈沐沐氣得跺腳。
    眼見著沈域不準備說出自己這幾天的去向，她氣完很有經驗地果斷放棄追問，她哥不想說的事誰也別想從他嘴裏問出來。
    自覺去找草莓，先被沈域手裏幾張傳單吸引了目光。
    “這是什麽？”搶來一看，頓時狂笑出聲：“哈哈哈哈嗝，治療不孕不育就去xxx男科醫院？哥，你個注孤生居然也能收到這種小廣告～”
    沈域嘴角抽了抽，無語地越過她換鞋把食材送去廚房。
    身後沈沐沐正看到下一張傳單內容，又蹦又跳地展示女高音：“啊啊啊啊！後天購物中心有漫展，我要去看！”
    廚房的人放好食材回了臥室。
    片刻後沈沐沐探頭進來。
    沈域：“在廚房。”
    女孩撇下他風一樣奔去廚房，果然找到一盒鮮紅欲滴的新鮮草莓，又風一樣飛回來，一個劃跪衝到他麵前。
    沈域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隻見沈沐沐單膝跪地，右手捂住左肩，嚇得沈域立馬把她拉起來。
    被拉起來的沈沐沐白他一眼：“哥，合群知道嗎！”說完沒好氣地跑了。
    沈域嗬嗬，不好意思他一點都不想。
    他妹妹別的都好，就是走在時尚前沿過於潮流，讓他這個老古板有些承受不住。
    而且每次他跟沈沐沐商量能不能別在他麵前玩這種尷尬的梗時，沈沐沐都無辜地望著他說：“可是我不尷尬啊。”
    沈沐沐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隻有他受傷的世界達成了是嗎。
    想起過往和沈沐沐互相傷害的畫麵，男人好笑地嘴角上揚，但這份愉悅持續的時間太短，沈域很快收拾好幾套換洗的衣物裝進背包。
    抓著包走到客廳，客廳裏沈沐沐正盤腿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津津有味地看“名梗名場麵”。
    他無視充斥耳膜的尷尬對話，說：“我有事要離開幾天，周末你自己在家沒問題吧？”
    “又離開！”女孩猛地甩頭，盯著他小眉頭狐疑擰起：“哥，你到底幹嘛去了？”
    說實話，自從父母去世她哥就很少放她自己一個人在家，畢業後找工作都是找的離家近的公司，後來辭職更是很少離家超過一天。
    但這次回來莫名被告知她哥已經離家幾天了不說，現在竟然還要走？
    放下草莓啪嗒啪嗒跑到沈域身前，仰著腦袋探究地問：“你要去幹嘛？和那天跟著離開的兩個男人有關嗎？這兩人是誰，我見過沒有？”
    沈域思考了下要不要隨便找個借口敷衍，對上沈沐沐較真的眼神，淡淡表示：“去拯救世界。”
    雖然拯救世界的不是他，但他勉強也能沾上那麽一丁點關係。
    結果換沈沐沐嗬嗬他，沈沐沐翻著大大的白眼說：“信你這個還不如信你會脫單。”
    說實話你不信，那我就沒辦法了。
    他讓沈沐沐害怕的話就上樓去黃阿姨家住幾天。黃阿姨老伴去世的早，這幾年兒子又在外地工作，家裏不至於不方便。
    但顯然沈域很了解他妹妹，沈沐沐並不願意去別人家，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在家沒問題。
    又叮囑了幾句，最後沈域在沈沐沐不耐煩的催促下背著包離開了家門。
    接著買東西拜托黃阿姨，再下樓時時間已是晚上七點。
    時至傍晚，天色漸漸灰藍泛烏。
    街道兩邊的路燈次第亮起，小區外，孔學明站在車子旁邊叼著個肉夾饃在吃，大口大口的動作看得人口舌生津。
    見沈域背著包出來，他抬抬下巴含混地問：“吃飯沒？”
    沈域轉頭看看，在路邊攤上也買了兩個肉夾饃才上車。
    “你事情處理完沒有？沒其他的事的話咱們直接去機場坐軍用飛機前往西域了。”解決完晚飯的孔學明坐在駕駛位上擦著手說。
    沈域在係安全帶，聞言抬眼：“趕時間？”
    孔學明：“差不多，晚上十一點半正好有架飛往西域的飛機，我們得提前到軍用機場。”
    沈域：“機場在什麽位置，我想順路祭拜下我爸媽的時間有沒有？”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這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回來給父母掃墓。
    “那必須有！”孔學明笑。
    從這裏開到機場隻要兩個多小時，而沈域父母埋葬的公墓就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兩者順路，並不耽擱什麽。
    對話間汽車已然被發動往花店行駛。
    1947分，孔學明將車停在公墓下的路邊。
    夜色已深，天空被雲層遮蔽不見星月，明天似乎是個陰天。
    用手機電筒照明，兩人踩著夜色爬上石階。
    沈域將花束擱在父母墓碑前，靜默佇立半晌，什麽都沒說。
    孔學明也沒有開口。
    他當兵多年，見證過的生死不計其數，就是他身邊戰友也有不少在任務中去世的，很能理解那種沉重的感受。
    此時他們並不需要安慰，隻想安靜地待會兒而已。
    沈域沒放任自己帶太久，約莫靜了十分鍾後詢問時間，得知馬上八點，便和孔學明啟程下山了。
    孔學明走在前麵，沒提及關於沈家父母的事，隻說：“到了西域後我們再坐直升飛機前往可可托海，西域早晚溫差大，晚上溫度能低到10c以下，你衣服帶夠了吧？”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回答。
    孔學明：“沈域？”
    駐足回頭。
    身後空無一人，回應他的隻有深深夜幕下涼風中的一塊塊墓碑，密密麻麻，靜默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