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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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仙蹤文
    第19章
    劣質蠟燭的燭芯燒到一半猛地跳脫,發出“劈啪”響動,震耳欲聾。
    火光像鬼魅般明滅。
    紀尋墨眸深處滿是深沉,已被聲響帶離出禽.獸夢境,他依然眼睫半闔,肆無忌憚地緊盯眼前的細膩筆直。
    他明顯已經洗漱完畢,頭發半幹,發梢還在往下蓄水。
    透明圓潤的小水珠順著有棱有角的下頜而落,在潔白的頸處畫出誘人的印痕。
    有處已然親.吻上喉結。
    姚淩舟淡然地瞟過去。他手搭門把,表情淡然大大方方,見此情景莞爾,甚至把門又拉開了些許,問:
    “好看?”
    “……”紀尋抬眼,看進姚淩舟的瞳底。
    那隻矢車菊藍色的眼睛在燭光的夜裏暈散著凍土的顏色,美得觸目驚心。
    他想,姚的眼睛果然有隻像藍寶石那般漂亮。
    姚淩舟挑眉:“麻煩讓讓,我要去洗澡。”
    紀尋立馬又把身體往麵前擋得嚴實了些:“你這樣去?”
    “不然呢。”喑啞的嗓音聽得姚淩舟心生愉悅,慢條斯理:
    “我要脫光了洗澡。”
    他眼睛不摻雜任何情緒在紀尋身上逡巡:“難道你穿著衣服洗?”
    紀尋抬手。
    “哢噠。”
    對麵的房門忽而打開,唐數從裏麵邊出來邊說:“淩舟,你洗完了嗎,沒洗我們一……”
    “咣當!”
    “撲通!”
    唐數震驚抬頭,衣擺都隻收拾一半,虛虛地搭在手背,像風中淩亂的破抹布。
    而對麵的房門似乎還因為巨力的關合而隱隱震顫。
    是不是有人進淩舟的屋了?是不是有人還把他撲倒了?他是不是得敲門問問啊?!
    ...
    紀尋慌不擇路地把人推進屋關門,用力過猛直接按著姚淩舟撲倒在地。
    他急忙用手臂橫在身後護在人後背。
    蠟燭被門風扇滅,屋裏陷入黑暗。
    “嗷嗚!”十九被這股怪力震到,嚇得在床上角落奓毛,怒目瞪紀尋。
    後者看都不看它,眼珠子直勾勾地釘在身.下的姚淩舟身上:
    “穿上衣服再去。”
    姚淩舟手肘霎動就要起身,奈何這人一手按在他腦袋邊的地板上,一手橫在他背後護著他的腰身。
    姿勢怪異又緊貼,沒成功。
    “起來。”他緩慢道,“紀上校。”
    紀尋居高臨下,在這麽近的距離裏感受姚淩舟的呼吸。
    他太久沒抓住過眼前的人,甫一接近,整顆心髒就像得了絕症,悸動不止。
    跳得胸腔都開始疼了。
    他無力地想,為什麽會忘掉他的姚呢。
    ……這可是他的淩舟啊。
    紀尋翻身躺在姚淩舟身邊,低聲要求:
    “不要這麽喊我。”
    姚淩舟撐地而起,空間太小一掌按在紀尋的側腰。
    手感又硬又軟,想捏,被按的人下意識用力屏呼吸,肌肉因此緊繃,線條便越發明顯。哪怕不用眼睛看也能描摹出具體漂亮的輪廓。姚淩舟沒多做停留,去撈床上的褲子套上。
    紀尋這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想光著去。
    略鬆口氣的同時,又覺出一股被戲耍的鬱悶。
    “你騙我。”他手掌後撐坐起來,屈腿遮擋自己的異樣,出言控訴。
    姚淩舟將襯衫夾解下隨手扔在桌麵,聞言嗬道:“我有那麽無聊嗎紀上校。”
    紀尋想:有。
    他聲音悶悶的:“不要這麽喊我。”
    大貓已從床上跳下來,躥到主人身邊誓要保護他,紀尋對它進行敵視的注目。
    姚淩舟重新把蠟燭點燃,小火苗讓八平方米的空間重新變得亮堂:
    “那我應該喊你什麽呢?”
    聞言紀尋怔愣。
    是啊,姚該喊他什麽呢?就紀,尋嗎?
    不對,除了嚴肅或生氣,姚才會這麽喊他。
    那平常情況裏……
    是什麽,紀尋想不起來。
    他眉頭緊緊攏起,淩厲的眉骨無限靠近,讓那張本就冷峻的麵容變得更加生人勿近。
    姚淩舟觀察他片刻,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
    “唐數?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門口啊?”這時,又一道房門打開,布遲憶看到半邊身體在門裏半邊身體在門外的唐數,疑惑。
    “噓——”唐數立馬豎起一根食指在唇間,後滿臉的一言難盡,低聲,“淩舟被綁架了。”
    “嗯?”布遲憶身後跟著淩筱筱,她順唐數的目光而去,瞬間了然。房間是按身份識別卡分配的,紀尋就住姚淩舟隔壁,而這時他肯定連隔壁這麽近的距離都不想要,直接把自己打包送過去了。
    布遲憶思忖道:“大哥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綁架吧。”
    “被綁的應該是紀嬌妻。”
    “……”唐數道,“淩舟都說了和他不熟。”
    “紀隊還說他是大哥的未婚妻呢。”
    唐數維護朋友:“姓紀的死纏爛打。他不對。”
    布遲憶維護隊長:“那大哥不是沒把隊長打死嘛。情侶間打情罵俏而已。”
    並不怎麽隔音、在門裏聽了一耳朵的紀尋麵無表情,問:
    “姓唐的喜歡你?”
    沒覺得,五年裏話巨多的狗友罷了。
    但姚淩舟說:“喜歡我的多了去了,誰知道呢。”
    紀尋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收緊。
    燭火造就的陰影有部分落在他臉上,把那張臉上的表情映得晦澀難明。
    “你和淩小姐還沒收拾?”
    各人有各人的理,唐數覺得自己算是長輩,要理解小輩。他主動岔開話題問了一句。
    “啊對,”布遲憶握著淩筱筱的手腕,笑道,“她害怕,不想去,我哄了好久才說通。”
    興是說到了害怕二字,淩筱筱瞬間抓緊布遲憶的手,瘦弱的身體緊緊貼向安全的體溫處。
    她低著頭,鬈發幾乎遮擋住全部的麵容,小聲嘀咕道:“不要……不要傷害我哥……”
    她躲在布遲憶身後,大眼睛迅速掠過唐數,又急忙垂下。
    唐數哭笑不得:“她是在怕我嗎?”
    “這時候不喊我哥了?”
    “剛才在房間也怕我,”布遲憶笑著解釋,她安撫地摸淩筱筱的頭發,道,“我帶筱筱去洗漱,省得一會兒又不去。”
    唐數點頭,看著她們走向女生洗漱房的背影。
    突然有點悲哀地想,在這種世界,幾乎沒有自理能力,怎麽能活得下去。第一次是巧合、是幸運,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布遲憶、阿爾法部隊能將她帶在身邊保護一輩子嗎?早晚都是累贅。
    唐數垂眸看自己的雙腿,自嘲地微扯嘴角。
    走廊裏,布遲憶低頭哄小孩兒似的對淩筱筱說:“筱筱,我們把手套脫了好不好?”
    易碎的洋娃娃手上戴著緊貼纖纖手指的白色蕾絲手套,束口在肘彎下方,漂亮的像下一刻就要端起紅酒品嚐的伯爵夫人。
    “不!不要!”淩筱筱突然大聲道,“不能摘掉!”
    她神經質地鬆開布遲憶的手腕,兩隻手扭結在一起:“不能摘……會懷……的。”
    “什麽?”布遲憶不確定她說的是‘懷孕’還是‘會壞’,看淩筱筱反應這麽大連忙按捺住求知欲,安撫,“好好好,那就不摘,我不動它。”
    淩筱筱睜著懵懂的大眼睛,點頭:“嗯。嗯。”
    兩個女孩子的對話聲越來越遠,唐數也從自己的機械假肢上收回目光。
    但一抬眸就是淩舟的房間,唐數抿唇,略思忖,還是想確認他的好朋友有沒有被綁架。
    房門被敲響時紀尋正在“逼問”。
    他拽住姚淩舟的手腕,音調聽起來無波無瀾的,像是最簡單不過的嘮家常:“都有誰喜歡你啊,姚。”
    “可以告訴我名字嗎?說一下也沒關係的,對不對?”
    姚淩舟正要讓他滾,唐數隔著一道門板的聲音便響起了。
    “淩舟。”
    “撲通!——嗯!”姚淩舟的應答當即被悶回聲帶裏,發出下意識的低.吟。
    紀尋將姚淩舟按在床上,大手狠捏他側腰,故意讓他低聲驚呼。
    唐數聽得心神一激靈:“淩舟?”
    姚淩舟曲腿抬起便踹向紀尋的襠!後者側身躲過,壓製的姿勢變也不變。
    “淩什麽舟?”猶如人就站在自己麵前,紀尋一手緊緊捂住姚淩舟的嘴巴,不讓他答應,神色冷得像淬了冰。
    他斜睨向門口,聲音不大不小,足夠、也僅夠在場的幾人聽見而已:“我正在和我的男朋友上.床,唐先生要聽?”
    姚淩舟覺得血壓都上來了。
    看到主人被壓製,大貓頓時發出威脅的怒吼,獠牙尖銳後脊弓起,似是下一秒就要撲向紀尋弄死他。
    但紀尋慢條斯理地掃視它一眼,大貓豎直的耳朵瞬間平趴下去變成飛機耳,喉間的威脅更加淒厲,但夾雜畏懼。
    天然得與生俱來一般。
    “咣!”
    姚淩舟橫肘別向紀尋脖頸,腰腿同時用力把紀尋砸在
    他掐著紀尋的下頜頸,冷聲警告:“別嚇唬它。”
    紀尋突然感到股莫名、卻前所未有的委屈,他定定地看著姚淩舟,道:
    “它就是隻破貓而已。”
    “閉嘴。”
    紀尋偏不想閉嘴。
    不僅不想,他還覺得他今夜的情緒已隱隱要達到某個爆發的臨界點。
    為眼下絲毫不了解的信息,為總是進不了眼前人的身。
    姚淩舟鬆手,從他身上翻身下床,撈過護目鏡戴上,打開房門,對門外臉上還攀著震驚的唐數道:“夜晚鬆筋骨打打架,沒事。”
    “哦……哦。”唐數慢半拍地應下,察覺到姚淩舟護目鏡後無情緒的眼睛,快速道,“那我去洗漱!”
    姚淩舟便又把門關上。
    走廊外腳步逃命似的遠去。
    紀尋馬上湊上來,問:
    “姚,你跟唐數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姚淩舟又摘掉護目鏡,抬眸直視。
    紀尋不躲不避,不明顯地笑了下,解釋:
    “我總覺得我見過他。不知道在什麽時候。”
    燭光在那道不明的笑容上一瞬即逝,隻讓紀尋這個人顯得偏執又瘋狂。
    透過方才的那點隨意弧度,姚淩舟突然看到他和紀尋在一起的第五年。
    他在學校給學生上課——他做過很多工作,其中之一就是大學教授。
    工作時碰到個狂熱追求者。
    那人告白不通,便搞跟蹤偷拍,姚淩舟每次都察覺了,與對方溝通無果,有點動怒。但他覺得對方隻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而已,等清閑些了找個時間再嚴肅警告便是。
    沒想還沒等到清閑下來,就先被紀尋察覺。
    這小瘋子直接把人的兩條胳膊全弄脫臼,兩條腿也全給打斷了,膝蓋骨上都是洇紅的血跡。
    但他沒有絲毫負罪感,還對躺在地上那個已經驚恐至極的男人說:
    “再讓我發現一次你跟著我愛人,偷窺他。”
    “我直接殺了你。”
    姚淩舟從過往裏抽離,想唐數可沒兩條完好的腿給他打,氣息稍沉,說:
    “你對他有偏見。”
    紀尋沉默。
    他無意識地抬手用指背碰姚淩舟的側臉,姚淩舟沒躲。
    “我對他有偏見?”紀尋輕聲道,“還是姚對他,有了那麽一點偏愛啊。”
    他眸色暗沉,收回手,眼底有什麽偏執的東西在澎湃湧動:
    “我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