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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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仙蹤文
第22章
國家汙染防護中心。
a1 研究所。
“滴—滴—滴——”
巨大的昂貴儀器足有十平方米的一整麵牆大。
熒光屏中紅色光亮顯示著失敗進程,短促的音效聒噪又令人心煩。
【無法解讀】
【獲取基因鏈失敗】
【請錄入準確基因鏈段】
“滴——!”
一隻手猛地拍向儀器,終止掉它無止境的壞消息。
記錄員抱著文件夾靜如鵪鶉的立在一邊,根本不敢吭聲,空間裏隻剩下儀器旁抿緊嘴唇的男人略沉的呼吸聲。
“他媽的安啟森到底跑哪兒去了!”
“他怎麽還不回來!”
記錄員的肩膀猛地聳起又下落,嚇得哆嗦。
沈深幾乎是把鼻梁的眼鏡薅下來摔在桌子上。幾日來的連軸轉讓他很疲憊,可他必須得時刻待在a1研究所。
過去的幾十年都是這樣,但從沒有哪次讓他這麽無力。
全球汙染最終還是爆發了,且那麽徹底,幾乎沒有給人類留有喘.息的餘地。
沈深雙手撐在桌側,來回深呼吸幾次,微佝的後背才直起來些許。
“沈主任……”記錄員弱弱的聲音傳來。
沈深戴上眼鏡:“沒事。”
他轉身,道:“今天先回去吧,停止錄入。”
在眼神的安撫與強勢下,小姑娘隻能慢慢放下用來記錄的文件夾,走了出去。
片刻後,幾個身穿白色研究服的男人闖進來。
為首那人蹙眉道:“沈深,怎麽……”
“陳部長,我能力不足,眼下大家還是先找到安啟森安教授吧。”沈深疲憊地打斷他,不容置疑道。
“在找啊!”陳部長同樣急切,道,“汙染全麵來臨,和之前相比非常突然,啟森當天剛好回家……”
他語氣悲痛,擔憂不止。
研究所裏所有人都知道,安啟森向來是把自己的研究室當家的。
他都已經有整一年的時間沒回過家了,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回去。就是這一回,讓他再也沒有了下落。
汙染爆發時,為保護國家重要人員,安啟森是被特別保護的頂尖對象,白蟻病毒隻差最後一步就能有終極抗體。
但趕到安教授的家,那棟別墅卻是破敗不全,很明顯遭到了大型物體的嚴重攻擊,別墅裏還有打鬥的血跡。
那樣的一幕誰都會以為安啟森凶多吉少,但血跡是蜿蜒逃向外麵的,說明還有一線生機。
況且目前為止也沒見到安啟森的屍體,那就不會有人真的認為他已經死了。
最起碼表麵絕對不會這麽認為,心裏也會無數遍祈禱不會。
隻是別墅內被血汙染的地方有部分被腐蝕,明顯是汙染物。
為安全起見,國防中心第一時間對安啟森的別墅進行徹底清理銷毀。
也得虧安教授別墅周圍的十裏八裏就他一家,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房間裏靜得出奇。
從各個安全基地裏送回的汙染物標本被密封在玻璃管裏,幾十種不同的東西嘲諷地看著眼前的人類掙紮。
沈深垂眸,低聲:“要是唐教授還在就好了。”
此話一出,周圍更是連清淺的呼吸都聽不到,矗立如假人。
他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但是……他早就已經不在了。
沈深扯扯唇角,道:“不過還好,他的人類基因檢測儀在這時幫了大忙。”
...
z1基地的餐廳裏,八個人圍在兩張桌子邊,沒人說話。
和方才在外麵發生鬧劇時的場麵完全不同。
隻有筷子不小心碰到碗盤時發出輕微的動靜。
在有些喧囂的周圍,他們顯得格格不入。
“你們……多吃點兒。”唐數受不了這種氛圍,心裏堵得難受,換了雙沒使用過的筷子夾了一圈菜給眾人,低聲,“節哀順變。”
“咱們前麵還有很多路要走呢。”
長長的深色筷子夾了根青菜到碗裏,宋添被那點顏色驚得回神,笑了笑:“原來,副隊跟柯然是回不來了啊。”
布遲憶眼睛通紅,想到宋添說的楊天浩是怎麽死的,她心髒就一抽一抽的縮疼。
但宋添沒具體說霍遷和季柯然是怎麽回事。
他們本來也隻是在聊超聲儀端,可新日子到來,和活人寒暄打完招呼,那些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的人總要被提起慰問,躲不過去。
“沒事,”宋添眼睛微彎,把那點眼尾的洇紅藏回去,“隻是生老病死……而已。他們隻是提前走了這條路,現如今我們大家都在這條路上。”
“那吃完飯回去,隊長親自給鄭信中將回個信吧,第一分隊已全部回歸。”
國家阿爾法第一部隊第一分隊,應到八人,實到五人。
紀尋半闔的眼睫抬起:“這裏可以聯係到國防中心總部?”
“對,”宋添點頭,“信號塔幾乎全斷,所以通訊儀在外麵根本無法捕捉到波段。目前用的是軍地信號塔,但這裏還是離總部太遠,信號微弱,所以並不能實時聯係。”
軍事基地用的一切都是獨立的,就為防止今天這種情況。
紀尋:“嗯。”
這頓飯吃得相當沉默。走時姚淩舟去買了豆沙餡的包子,他剛來基地,身份卡裏的金額放在這裏竟然算可觀。
他當時問了錄入身份卡的小姑娘是不是搞錯了,對方說姚淩舟是國家工作人員——白蟻研究員。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肯定還要繼續貢獻下去,所以金額不會愁吃喝。
他想買甜點,比如蛋糕……但想想就知道是白日做夢。
有豆沙餡的包子都是可遇不可求了。
紀尋沉默地跟在姚淩舟的身邊。
他周身氣壓有些低落,放在平日裏總是不可一世的氣質上,顯得又冷又硬不近人情。
但姚淩舟知道他在低落。
六個包子花了60幣,姚淩舟對著身份卡發呆,心道,這養兒子也太貴了。
多為國家做貢獻,掙錢養家好吃飯。
他討厭營養針營養液。
衣擺處忽而輕墜,不明顯,但姚淩舟還是下意識垂眸看去。
兩根纖長勻亭的指節捏住了姚淩舟的襯衫衣擺——托襯衫夾的福,真正的衣擺出不來,紀尋就捏住了他身後襯衫有些褶皺的地方。
動作隱晦,沒人瞧見,但姚淩舟頭皮微麻,突然害怕什麽似的往前跨了一大步。
像是看見了數年前的紀尋一這樣有“撒嬌”的趨勢,後續遭殃的必是他。
遠離還不夠,他同樣隱晦地擰紀尋手背皮.肉,讓他滾。
本來就被大貓撓出了三道紅印,現下那些已不明顯的印子上又多了道被擰出來的紅。
紀尋揉手,埋怨地看向瞪了他一眼的姚淩舟。
好了,現在不止低落,他還委屈。
就站一邊的宋添:“……”
他覺得他得說點什麽,還沒出聲肩膀就被撞了一下。
宋添身體微斜,纏著繃帶的手臂被牽連,他立馬蹙眉抬眸。
“啊宋上尉,對不起,”身材魁梧的男人凶狠地看不小心撞到他卻已經走過去的人,不情不願地道歉,“你沒事兒吧?”
白色的繃帶下暈出點水滴大小的紅色。
男人臉色輕微一變:“真對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宋添沒有接受道歉,也沒有不接受,他隻是維持靜默的姿態盯著男人。
後者被他看得眼神亂瞟,瞟到姚淩舟時眼裏明顯發亮,多了幾分變了味道的欣賞。
紀尋眼底轉冷。
半晌,宋添“嗯”了聲算是接受“對不起”三個字,男人才鬆口氣,道:“那宋上尉和戰友們繼續聊,我先走了。”
“他誰?”紀尋問。
宋添看起來不願多說,但還是較為詳細道:
“一名被救的幸存民眾,叫張乾。曾經也是軍人,在貝塔陸軍部隊,後來退伍。”
紀尋沒說話。
宋添:“怎麽了隊長?”
“沒怎麽,”紀尋道,“我覺得他要死。”
他這話說得漫不經心,但每個字裏都透著真正的殺意。
這是在戰場上被危及性命時而自保的殺心。
早已成為天性本能。
宋添心底一凜,還連忙往四周看了圈兒,現在沒危險啊。
溫閱都沒說有異樣,他都沒摘手套。
“啊呀。”
“撲通——!”
低呼頓響,周圍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而去。
張乾腳下不知道絆到了什麽東西,猛地向前撲去,直接單腿跪地了。
“操,什麽東西啊?”
“媽的,怎麽這麽倒黴!”
他氣急敗壞地看地麵,空空如也,光滑得比他臉還幹淨。
隻能狠狠地啐了口,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繼續走路。
卡牌從另一個方向回旋,夾在主人的指間被把玩著。
宋添震驚:“紀隊你……”
不能這樣對民眾。
不是紀尋,是姚淩舟。
幾人同時看向姚淩舟,後者麵色不變,淡然地收起卡牌。
動作太快,沒人看清卡牌去了哪兒。
似乎變成數據殘影消失在了空氣裏。
“看什麽?”姚淩舟淡漠,道,“我看他不順眼。”
言罷怕被誤會似的,他勉為其難多說一句:“隻是用卡牌橫截麵絆他,又沒挑他腳筋。”
紀尋突然覺得舒服了,心神舒暢。
“大哥你也有卡牌啊?”宋添驚訝地脫口而出。
也?
姚淩舟眉梢輕挑,忍不住嘲諷:“你們紀隊這倒黴智障的卡牌都是出自我的手。”
“不是他們的,”紀尋適時接,“是你的。”
“……”
“……”
姚淩舟冷漠:“還牌。”
紀尋立馬後退一步,護住私有財產:“送出去的東西不可以再要回去。”
“我的就是我的。”
而且沒記錯,卡牌一開始就錄入了屬於它主人的名字,就算把那半副牌還回去,卡牌也會在十分鍾內回到紀尋身上。
姚淩舟才不會再要不屬於他的東西。他轉身就走,紀尋抬腳就跟。
剩下幾個人麵麵相覷,想不起來動。
……
“姚,你怎麽自己打他啊,應該要我來。”紀尋緊追在姚淩舟身邊,胳膊隨著步子擺動,偶爾還會不小心蹭到對方的衣料。
好想牽手。
“要你殺了他嗎?”
“怎麽可能?”紀尋不認同地替自己辯解,“我也沒這麽不講道理吧。”
“我多溫柔啊。”
……可真特麽要臉。
兩人的腳步聲在狹窄的走廊裏製造出輕微的回音,姚淩舟掏鑰匙開門。
他們倆已經把房間重新換回來了,姚淩舟可不願意住一個掉了半扇窗戶的窩。
重新安回去都不行。
紀尋想跟姚淩舟進房間,麵上揚起笑容:“姚……”
“紀上校,”姚淩舟手握門把,側首麵對紀尋,平緩,“在做些奇怪的舉動之前,我想你應該要主動問我一些事情。”
他慢條斯理:“比如,我有沒有男朋友呢。”
男朋友……姚淩舟上次就說過的愛人。
現在耳邊似乎還有當日在裝甲車行駛的轟轟聲中,姚說“當然是我戀人”這句話時輕輕上揚的語調。
好像他們多麽相愛似的。
相愛?姚和別人?
紀尋臉上的笑容緩緩、緩緩地收了起來。
他腦袋非常不明顯地微歪,錯眼不眨,將疑惑與聽不懂淋漓盡致地發揮了個幹淨。
“你說什麽?”他極輕極輕地詢問,似乎此時來陣細風,就要被完全吹散。
“姚,”他溫聲道,“再說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