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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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仙蹤文
    第37章
    裝甲車離曾經的 z1 基地越來越遠, 接下來裏麵會發生什麽沒有人會知道,但再也不會有獨屬於人類的交談笑語。
    除非國防總部會像12 年前的白蟻病毒爆發一樣,鍾夏冰領著人在周圍采取標本, 獲得信息。
    常春藤為什麽會結伴而來攻擊整個基地呢?是餓狠了?還是感染人類的本能占據了上風?
    總之無論是哪個,眼下思索這些完全沒用,車裏的幾個人也沒心思去考慮其它的。
    布遲憶的雙手緊緊摳進車窗縫隙, 深深地低著頭,不敢再看眼前的土地一分一毫,晶瑩的眼淚沉重地墜落。
    淩筱筱主動伸手抱住布遲憶的身體,一米六的身板竟然把一米七五的人團團圈住, 給予她所有的溫暖。
    她學著布遲憶平常的樣子, 磕絆地小聲哄:“小布穀……不哭,了。”
    紀尋錯眼不眨,似是要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牢牢地楔入腦海,今生不忘。
    直到懷裏半摟著的身影腦袋一沉, 不省人事般地失去生息, 他才悚然一驚,忙垂首去看, 低聲急切:“姚……姚。”
    布遲憶都來不及哭了,一下抬起頭跟著紀尋觀察, 能看出來真的很害怕死亡再次降臨。
    “哥……”淩筱筱湊近, 擔憂地喊道。
    姚淩舟手心依然在流血, 順著掌紋一滴一滴地落在車廂的車板。
    讓人沒來由地心裏發慌。
    他雙眼緊閉,眉心不安地蹙在一起,心底還在下意識地想, 這個什麽傻逼精神汙染天賦傷害這麽大, 他根本攢不夠多餘的力氣, 使用一次躺在那兒就能輕易被人弄死,那為什麽他們還要被研究那麽多次?
    在十三四歲時便失敗了 256次,那後來的時日裏呢?
    對了,他是死不了的,他還有保護他的人。
    姚淩舟被劃傷的手心緊緊地蜷握,血流似乎慢了,又似乎快了,紀尋掰都掰不開,似乎隻有這樣他身上便從未有過不正常的創傷。
    不用再膽戰心驚。
    可另一個世界裏的姚淩舟並不是如此。
    “我發芽了。”並不成熟的青年嗓音裏有些低落,但很認命地宣布了這個事實,“傷口長出了小葉片。”
    入目望去,周圍全是常春藤的墨綠色。以感染為本能的汙染物此時不知道在賣什麽乖,沒有一根鬧脾氣地上前,隻是老老實實地立在四周當自然景色。
    但他們幾個人很像被關在一道堅固的植物牢籠裏。
    溫閱與淩筱筱的麵容成功解除“封印”,在夢裏相遇了那麽多次,姚淩舟終於能夠看清他們的臉。
    可算上他,這裏一共有四個人,另一個還總是都看不太清。
    聞言姚淩舟霎時警惕:“你被傷到了?”
    溫金九點頭:“是啊。”他希冀地看姚淩舟,道,“淩舟,你一會兒能直接殺了我嗎?”
    姚淩舟麵色緊繃鐵青,二話不說用匕首劃開自己手掌,血線瞬間溢出些許,問他:“傷口在哪裏?”
    溫金九靜默地垂眸看向他的傷口,已經長住了。
    苦笑搖首,輕聲喊道:“淩舟。”
    “傷口在哪兒?”
    語氣堅決且飽含命令,在姚淩舟二話不說再次劃開自己手心而且深可見骨後,溫金九沒忍住紅了眼圈,立馬把正在發芽探出葉片的肩膀給他看:
    “這裏。”
    在糜爛傷緩慢地愈合中,姚淩舟將整隻流血的手掌都附著在溫金九的傷口。
    可是無濟於事。
    葉片依然沒有縮回去,他的血也隻是一種血液而已,並不是汙染物的抗體。
    被研究的第19 年,汙染物的終極抗體仍然毫無頭緒。
    每一種汙染物的基因鏈段都是獨立的,毫不相同——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它們是病毒,而且還會發生異變,想要捕捉穩定的基因鏈段研究進而研發抗體,聽起來就很像天方夜譚。
    這些科學家們所能做的研究也隻是,如果有一天汙染物真的在全球爆發,他們該如何應對,如何對抗。
    “等我完全異變後,你就直接殺了我,好不好?”溫金九黑色的瞳仁裏滿是祈求,“我真的不想殺了你們。”
    “淩舟……幫幫我。”
    封啟和淩筱筱早已不是第一次目睹這種場麵,按理說早該麻木入骨,但每每到這時,他們都還像受到了生活的無限優待,對明天充滿希望。
    察覺到姚淩舟手上的溫度越來越冰,淩筱筱乖巧地貼上來,說:“沒事的哥,金九還會回來的。”
    是,是會回來,但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實無比的。
    每一次的疼痛也更是真實無比的。
    姚淩舟放下手,沉默地看向手心處細長的傷口,它還在絲絲地往外滲血。
    過了許久,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低聲道:“唐叔叔,可不可以救救金九?”
    片刻後,不知道被埋入哪裏的隱蔽通訊儀器裏傳出唐數柔和的音色:“不可以。”
    姚淩舟抿唇閉嘴。
    唐數無奈歎息:“小舟,我救不了他。我們都救不了他。”
    “不然為什麽還要做這些研究呢。”
    姚淩舟抬眸,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準儀器,下定絕大的決心般求助:“……帕爾叔叔。”
    “啊,honey在喊我,”帕爾德開心地說,“t,你就……”
    “你能救他嗎?”唐數心平氣和地打斷他,不容置疑,“那你直接去。”
    接著他冷冷道:“還有,我希望你擺正自己的位置,別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帕爾德被懟的啞口無言,卻不甚在意地輕笑出聲:“ t ,你還是別管太多吧。”
    不過幫不上什麽忙,方才被姚淩舟喊了一聲的開心也隻好被忍痛收回去,他可惜地表達:
    “zhou,我們確實幫不了他的,這個你一直都知道。而且你還知道……”帕爾德語氣裏突然有點抱怨告狀的意味,“他們都聽t的。”
    果然,又是一樣的結果。
    耳邊忽而多出雙溫暖幹燥的大手,就像什麽都沒聽見般,封啟像以往多次一樣捂住姚淩舟的耳朵,輕聲卻篤定:“你沒有向誰求助,也沒有人拒絕過你,不傷心。”
    姚淩舟感覺胸腔後的心髒窒疼的厲害。
    常春藤汙染基因,被感染後摘掉整個頭顱就好……但那是金九啊。
    如果不借助外力,自.殺根本做不到把整個頭都割斷的血腥行為,和直接用手.槍瞄準眉心或者其他致命部位時完全不同。
    所以溫金九請求姚淩舟殺了他。
    不然他異變後,失去人類意識,會變得誰也不認識,隻想要感染活人;會變得隻知道攻擊他昔日的朋友,甚至殺了他們。
    這場戰爭中,要麽以溫金九被殺死,被重塑終止;要麽就是姚淩舟他們被殺死,唐數再啟動焚化程序殺了溫金九結束。
    接著就是他們全部被重塑,重新開始。
    如果溫金九殺了姚淩舟他們後被重塑回來,有記憶的他會痛苦不堪。
    誰也不想承受殺了朋友乃至已經成為家人的罪孽,那就讓一個人承擔好了。
    姚淩舟是四人中的主心骨,情緒幾乎沒外露過——最起碼近幾年確實是。
    之前他為了杜絕這種殘忍的畫麵,會悲切地祈求站在外麵觀察他們,就像觀察小白鼠的科學家們,會求唐數,會求帕爾德。
    會哭。
    但他成長的很快,接受各種汙染基因融合不會再抗拒,殺各種汙染物越來越得心應手,精神汙染驅動使用的也越來越接近完整。
    所以動手殺朋友,他肯定沒問題。
    ……那唐數為什麽不現在就啟動焚化程序呢?因為他在看姚淩舟的表現。
    在無數次類似的場景中,唐數都告訴他:“小舟,那不是你的朋友,是汙染物。”
    無論麵對誰,隻要對麵是汙染物,他就得做到一擊必中,不摻雜任何的私人感情。
    溫金九最終還是變異了,姚淩舟無動於衷,他接受一切荒誕的安排,但最初總會先以無聲的沉默做最後的抗爭。
    直到他們兩敗俱傷,已完全異變的溫金九全然是常春藤的模樣,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本能,朝姚淩舟靠近。
    姚淩舟讓他退後。
    溫金九做不到,繼續上前。
    等姚淩舟第二次厲聲製止,那抹還在的人類意識讓溫金九痛苦不堪,一步便後退三米。
    接著,他已經屬於藤蔓的雙腿微彎,雙手作捧放於心口,以此珍重地喊“淩舟”,祈求:
    【殺了我】
    透過絕望的藤蔓身影,姚淩舟又想起他特別小,隻有幾歲的時候,他會和金九還有妹妹接受知識教育。
    他們首先學到的,就是一道被要求永銘於心的宣言。
    稚嫩的童聲高昂地閱讀、背誦著那些字體。
    【眼前血霧漫天,你我依然不能妥協,要帶著未來的宣言活過明天】
    【走入晚夜,走入晚夜】
    【走出深夜,走出深夜】
    【帶著明日的宣言殘暴地活過明天】
    ……
    還有些什麽呢,姚淩舟想不起來記不太清了。
    他隻知道那時大家的聲音還很懵懂,天真無知的用童聲進行宣示。
    至此往後二十年,那裏麵的每句話都在上演,重複。
    ...
    經曆太多事情,人體的溫度正在褪去,紀尋微涼的手掌放在姚淩舟的額頭想看他發燒沒,但感覺不出熱不熱,隻好垂首用額頭抵上去試溫。
    二人高挺的鼻尖相觸,紀尋眉心微蹙,剛要確定到底誰的溫度更高,還是溫度一樣,姚淩舟便睜開了眼睛。
    猝不及防地和紀尋來了個四目相對,他一藍一烏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隻含冰冷,以及一抹無法忽視的殺意。
    紀尋心底微驚,在臉頰邊突如其來一道勁風時,他連忙仰臉側首,又一下子用手接住那道狠戾的拳頭。
    “嘭!”
    手掌和拳頭撞擊,在前進中的裝甲車的“隆隆”聲中,依然劇烈的令人心頭一震。
    “哥。”淩筱筱眼睛亮起,脆生生地喊了句。
    “嗷嗚。”大貓歡欣地想要蹭姚淩舟的臉,被紀尋一把捏住後頸扒拉開了。
    姚淩舟眼睫輕眨,被紀尋包裹在手心的拳頭漸鬆了力道,最後徹底放鬆。
    紀尋故意似的:“我上次跟你說了好多話,直到你把房間都拆了才清醒,現在她喊你一聲哥你就清醒了是吧?”
    眼前的視野終於不再是模糊的,耳朵也沒有再被血塊堵住的感覺,但姚淩舟還是頭疼,他覺得如果紀尋不說話肯定就不會頭疼了。
    他細細地感受著目前清淩的五感,心下舒服了些,懶得開口說話。
    外麵天色黑了,天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看來他們已經在路上開了幾個小時。
    秋天中掉落一半樹葉的樹木在遙遠的夜色中矗立,像妖魔鬼怪。
    身上以及手心被常春藤劃傷的地方,姚淩舟隱蔽地感受。
    發覺它們長住了。
    但他記得在第一次見到紀尋的隊友霍遷,他說過,常春藤的感染變異時間是2 小時至24 小時不等。
    在沒有月光的秋天裏,外麵那麽黑,肯定已經過了八點。
    常春藤攻擊 z1 基地時是中午即將要吃飯,所以現下明顯已過去……超過八個小時,精神汙染驅動天賦帶來的副作用已全部消失不見,姚淩舟卻還沒變異。
    而且傷口已經長合了。
    但姚淩舟畢竟沒有拿汙染物在自己身上做過實驗,八個小時沒變異,不代表就不會變異。
    而且紀尋明知道他的手掌被汙染物劃傷,竟然還能讓他在車上待到自然醒來,真是胡鬧。
    對自己不負責,也對車上的人不負責。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姚淩舟陷入昏迷的這八個小時裏,紀尋的視線從沒有一秒從他身上離開過。
    消化周忍冬和宋添不在了的事實幾個小時,布遲憶看見紀尋的樣子還是沒忍住吐槽:“就真的這麽愛?眼睛都不離開的?”
    紀尋簡單“嗯”了一聲,視線果然還是沒挪走。
    他要時刻盯著姚淩舟,在他一旦有了異變趨勢……便直接殺了他,然後再自己死。
    姚淩舟不知道紀尋過了多麽煎熬的八小時,他隻知道,為以防萬一,今晚在大家休息後,他得走。
    現在走也走不掉,淩筱筱和溫閱會問不說,紀尋更是像個剛見到主人的大狗似的死盯著他。
    姚淩舟抬眸:“看什麽?”
    紀尋:“就看看啊。”
    姚淩舟垂眼,強忍著才沒打狗。他心裏藏著事情,還有很多話想要問淩筱筱和溫閱,可這兩人的狀態已經再明顯不過,和自己一樣,什麽都不記得。
    而且看起來還不如自己呢。
    紀尋想問問姚淩舟,唐數是怎麽回事,他們是很久以前就認識嗎。
    但唐數已經遭到報應死了,曾經唐數讓他殺姚淩舟這件事說不說似乎也無所謂了。
    “我們去哪兒?”姚淩舟擼著大貓的腦袋,問道。
    聞言紀尋正色:“基地在淪陷前,宋添……”他神色黯然了下,轉瞬恢複,“已經用軍用信號塔通知了 z 市周邊基地,防止常春藤以同樣的方式攻擊,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轉移。”
    “汙染物不同種類間似乎是互不幹擾的,咱們這裏被劃分為第60 汙染禁區,主要汙染物就是常春藤,而其它基地和禁區就算發現了植物類汙染物,也不足為懼。”
    姚淩舟了然:“我們要去其它基地?”
    紀尋:“嗯。f1 基地安全中心離這兒比較近。”
    姚淩舟:“國防總部的那些飛機與裝甲車會自主前往國防總部的,不會去f1基地。”
    “嗯,”紀尋應,“等到了f1基地我會向總部通知。”
    不知道為什麽,姚淩舟忽然笑了,有點諷刺。
    他看了眼正在和布遲憶輕聲說話的淩筱筱,大眼睛上的睫毛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又透過車窗看駕駛位在開車的溫閱,他察覺到自己醒來頻頻回頭想問,但還是隻能先老老實實開車。
    “你覺得……”姚淩舟發問道,“我們還進得去基地嗎?”
    第一次到達z1 基地,人類檢測儀在檢測姚淩舟時,幾十秒都沒反應過來的畫麵曆曆在目。唐數說過,要是有技術可以將其它變體的基因完全偽裝成人類,那人類基因檢測儀就會識別不出這個人的真正身份。
    所以姚淩舟真的不是人。
    可紀尋它也沒識別出,是因為紀尋身上有再生能力。
    姚淩舟可不覺得紀尋已經不屬於人類。
    ……所以如果在本質上,他還是個人呢?
    思及到此,方才的想法被一下推翻,姚淩舟才不覺得自己不是人。
    而且以目前的世界被汙染的情況,沒有國家庇護幾乎就是個死,f1基地還是得去試試。
    不過姚淩舟不打算去,和作為實驗體被研究不同,他被常春藤感染了,基因一定已經變異。
    國防總部。
    晚十二點,鍾夏冰還沒睡,他不疾不徐地在房間裏看窗台上開著的一束百合,細心地給它噴水。似是在等什麽人到來。
    花瓣間的水珠凝聚成滴,像晨露似的點綴其上,晶瑩剔透。
    頭頂上的燈光直直射下,在他垂首的鼻梁處投下道明滅的陰影,鼻尖處的小痣一會兒跟著光出現,一會兒隨著陰影消失。
    “當當當!”
    “報告!”軍官激烈地敲響房門,聲如洪鍾。
    鍾夏冰停下動作,將養花噴水器放在窗台,回身:“進。”
    軍官一下子推開門,表情有點不真實:“上將!”
    見此情景鍾夏冰卻像是福至心靈似的,眉梢輕動:“直升機和裝甲車都回來了?”
    軍官眼睛微睜:“您怎麽知道?!”
    鍾夏冰扯唇,不甚明確地說了句:“有主的東西,又是被借走的,他總會加快還回來。”
    “可是這次回來的不隻是飛機跟車啊!還有幾千民眾!”
    “嗯,”鍾夏冰毫不意外,抬腳往外走,“開始檢測他們的人類基因,我坐鎮。”
    按平常的路線走向,從z1基地到國防總部的距離,絕不是12個小時能夠做到的。
    可這些東西原先就不是在z1基地,是被強行帶過去,因此就像被提前設定好的程序,直升機與裝甲車會在一定時間內回到原有位置。
    除非它們都被寫上屬於姚淩舟的名字,才不會再被“還”回去。
    就比如那些被錄入程序的卡牌。有一半屬於姚淩舟,另一半便屬於紀尋。
    鍾夏冰並不知道卡牌的事,他隻是在想,所以救世主肯定會跟著這些被救下的幸存民眾,一起回到國防總部吧?
    他要親自去見。
    ……
    深夜裏靜悄悄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到 f1 基地,奔波一路大家都累了,姚淩舟讓他們先休息,自己和大貓放哨,預防突發情況。
    清淺均勻的呼吸在車廂裏起伏,能聽得出來他們是真的陷入了短暫的睡眠狀態。
    姚淩舟垂眸,摸了摸大貓的腦袋,沒打算帶它走。
    畢竟他要是真變異了,貓可殺不了他。
    他又看幾乎靠在自己身邊,在被他抬手打了三次後才把腦袋不情不願地往旁邊撤離了兩公分的紀尋——他本來不想睡,就想睜著眼睛瞅姚淩舟,被姚淩舟狠狠一剜,槍都亮了出來,他才點頭無異議閉眼。
    閉的時間長了,似乎也就真的睡過去了。
    他雙眼緊闔,讓那張在平日裏過於有攻擊性的麵容柔和了些許,但更顯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冷硬。
    連薄唇好像都是沒溫度的。
    多年未見,這段時間裏紀尋好像不那麽瘋了。
    看著是有所收斂。
    而且他也想起來大貓是誰送的了,所以應該會好好做這個媽媽的吧。
    布遲憶和溫閱換了位置,在駕駛位開車。
    溫閱倚著車壁,肩膀上放著淩筱筱的腦袋,很平平無奇的一個姿勢,但姚淩舟明白,雖然他們還什麽都沒記起來,但卻已將信任毫無保留地交了出去。
    深夜的天空上不再是黑乎乎一片,終於從厚重的烏雲層中露出了點毛月亮的邊。
    姚淩舟的護目鏡不知道掉去了哪兒,他也沒想著找。
    手上不知疲倦地摸著大貓的腦袋,大貓鼻端直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姚淩舟笑了笑,垂首用額頭抵住大貓的頭。無聲道:
    “走了,不許出聲。”
    大貓瞬間警惕,貓耳朵機警地動著,獸瞳裏開始像人似的出現焦急。
    它張大嘴巴就要“喵嗚”,便被姚淩舟煞有介事地繼續無聲說的話嚇了回去。
    “不然以後見了我別叫我爸爸。”
    大貓委屈地閉嘴,兩隻豎直的耳朵直往後趴,腦袋一直想要往他懷裏鑽。
    姚淩舟無情地推開它,起身悄無聲息地扒住狹小的裝甲車窗棱,胳膊和雙腿同時緊繃,而後腰身用力,整個人便一下子出去了。
    大貓前爪下意識抬起,爪尖想要勾住姚淩舟的褲腿,卻隻勾了空氣。
    它急得在原地團團轉,又不敢吭聲,隻好裝作不小心地一腳踩在紀尋的大腿上。
    銳利的爪尖都恨不得要陷入皮.肉。
    紀尋捏緊了拳頭。
    姚淩舟先攀到車頂短暫地借了下力,緊接著跳車,在地麵無聲無息地滾落幾圈,迅速站起。
    還在前進的裝甲車就像一輛無足輕重的過客,他回頭看都沒看一眼,便獨自朝黑暗的無人之地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