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相邀對明月送君千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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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房頂上,兩人並肩而坐。
年不休喝了口酒,問道:“學兄,你怎麽回來了?”
關忘文笑道:“你難道來找我喝酒,我當然要回來了。”
年不休轉頭看著他,失笑道:“你肯定就沒離開過書院。”
關忘文打了個哈哈:“哈哈,你知道得太多了……三年前的事,你都知道?”
“嘿,當然了。”
關忘文皺臉道:“哎……學藝不精啊,丟人丟大了。”
年不休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一直藏拙,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關忘文苦笑道:“什麽理由,簡單講就是怕死唄。”
既然年不休都知道了,關忘文也不隱瞞了,再說以他對年不休的了解,還是不擔心他會向他人泄露自己的秘密的。
聽到關忘文說怕死兩個字,年不休的神色有些複雜,他拍了拍關忘的肩膀,輕聲道:
“我能理解學兄的心情,放心,有書院在,就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關忘文說的是自己最簡單的想法,而年不休想到的卻是他的身世。
從牆外被山長帶回來,然後經曆了離天皇朝最為嚴格的審查,有了五位亞聖的聯合檢查,最後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這相當於在鬼門關轉了好幾圈,還順便跳了個舞。
因此關忘文有這樣的想法,年不休並不奇怪。
“不僅僅是山長,還有三個師兄,還我年不休,都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年不休語氣堅定說道。
關忘文心中暖流流過,舉起酒瓶道:“不說這個了,來喝酒。”
兩酒瓶碰到一起。
一口老酒下肚,關忘文問道:“什麽時候收到的朝廷詔令?”
“昨日。”
“恭喜你啊,去翰林院總還是好一些。”關忘文笑道。
年不休搖頭道:“我並沒有去翰林院。”
“嗯?”
“我選了九門巡妖司。”
“你瘋了?”關忘文懷疑自己聽錯了,“翰林院清貴衙門不去,你去九門巡妖司?”
不說以後兩個衙門升遷上的差異,單論危險性,兩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九門巡妖司可是離天皇朝中傷亡率最高的衙門!
年不休笑道:“翰林院雖好,可太清閑了。人啊,一旦太閑了,就會生出壞毛病來。”
關忘文幹笑道:“你這話是在說我麽?”
“不是不是,學兄不要誤會。”年不休笑著否認道,“我在書院生活太過悠哉,有時候,我也在想,人生在世,總要熱血一把,畢竟我今年才二十一歲是不?”
關忘文調笑道:“你不說,我有時候還真會忘了你才二十一歲,總覺得你沉穩得和不惑之年的先生一樣。”
年不休站了起來,背手望著月色,眼神灼熱:“人不瘋狂枉少年,在書院我是大師父,而在九門巡妖司,我便是護衛人族的執劍人!”
“可總歸而言,太過危險了。”關忘文搖頭道,“老頭子他同意了?”
“山長說,你盡管去。”
“老頭子真的是……也不攔你一下。”關忘文抱怨了句。
年不休笑道:“山長還是了解我的,他自然不會阻攔。”
他深吸了口氣,豪氣大發道:“夫子牆上,熱血揮灑者不知數千萬者,若少我年不休一人,也算不得壯烈。”
從未見年不休如此豪言壯語,關忘文也忍不住道:“好!就憑這句話,須飲上一壺烈酒。”
“幹!”
剩下的烈酒飲盡,兩人臉上都浮出了一層紅暈。
“什麽時候走?”
“明日。”
“這麽急?”
“學兄有所不知,從我們從樂南城返回時,海妖不知為何對發起海疆防線瘋狂進攻,如今,南部行省,山東行省等幾個沿海行省都已經發布了緊急戰令,佛道兩門都在征召之中。”
果然,關忘文想起了那金剛境的和尚。
“那你此去……”關忘文很想說生死難料,可說到嘴邊,他又停住了。
年不休卻接下去道:“險阻重重。”
“你自己都清楚,我也沒什麽好勸的了。”關忘文歎氣道。
年不休道:“千萬別勸,我怕你勸了我會真的害怕。”
關忘文嗬嗬笑了兩聲:“原來你也害怕。”
“是個人都會害怕。我想起了流熒,不,應該是學兄你做的那首詩,當年夫子在牆上時,除了憂心,恐怕更多的也是害怕。”
關忘文靜靜聽著。
年不休緩緩道:“他怕以一己之力護不住人族血脈,更怕他身死後,人族未知的命運將不知走向何方。”
他灑然而笑:“既然夫子都會怕,我一個凡夫俗子,害怕不也正常麽?”
關忘文歎道:“人,怕得就是自己未知的東西。”
“學兄總結得精辟。”年不休晃了晃空酒瓶,“可惜我隻帶了兩瓶酒,不然可以再幹一壺。”
關忘文笑道:“不喝了……我送你個離別之禮,你等一下。”
說罷,關忘文便盤腿坐下,閉上了眼睛。
年不休靜靜等在一旁,感受著關忘文微不可查的浩然正氣的波動。
“這是……”
年不休心中一驚,隨後苦笑:“學兄,我以為我對你已經很是高估,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
說完,他似有所悟,也盤腿坐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關忘文睜開了眼睛。
擦了擦腦門上一層細汗,他對年不休道:“給你的離別贈禮,我拿到了。”
年不休睜開了眼,就見關忘文自虛空之中抓出了一把長劍,正是小白那把長劍。
“這劍……”劍未出鞘,年不休已經感受到了長劍凜冽的劍意。
“你不是說要做執劍人麽?”關忘文將劍扔了過去,“執劍人怎可沒有一把好劍?”..
年不休抓住長劍,忍不住抽劍出鞘,一聲龍吟乍起。
“一品通靈之劍?”年不休驚訝道。
除卻儒家的儒器,其他的寶物都是按一到九品劃分。
一品通靈之寶物,整個離天皇朝都找不出來幾件來。
年不休搖頭道:“太貴重了,不過我喜歡,也就不推辭學兄的一片心意。”
關忘文笑道:“對麽,就喜歡你這爽快的性子。”
兩人又說了幾句,年不休便要告辭了。
臨走前,年不休突然問道:“學兄,可否告訴我,你如今是什麽境界了?”
關忘文摸摸鼻子:“額……我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相比山長如何?”
“應該要強一些。”
年不休點點頭,也不繼續問了。
他瀟灑轉身:“學兄,年不休告辭!”
說著,他高高舉起右手,比了個“第一”的手勢。
這是他自認為比得最帥,也是最有氣勢的一次。
關忘文看著他的手勢。
這……
走就走麽,朝我比這手勢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