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近期的戰事，李觀瀾臉色就不好看了。
    自從千年前屈自清東渡扶桑，鎮壓海妖一族後，海妖雖然會經常光顧海疆防線，可都是以騷擾為主，強攻為輔。
    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持續時間如此之長，攻擊如此猛烈的。
    “南部行省二十三個防區，十個防區的傷亡了兩成，剩下的傷亡一成。這是幾百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李觀瀾聲音沉重，自他八年前接任布政使以來，還沒有出現過如此巨大的傷亡。
    而且他說的傷亡指的是修士的傷亡，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讀書人。
    除此以外，普通士卒的傷亡更是以十萬計。
    不然他也不會出此下策，直接強製征召路過望北城的三門修士了。
    喬隱之一路從海疆防線最北端巡查過來，南部行省顯然是最為嚴重的一省了。
    “李大人，有一個壞消息，我還是要和你說的。”喬隱之沉聲道，“原來朝廷預計海妖的進攻重點在山東行省，但從目前的戰況來看，海妖的進攻重點已經轉向了南部行省。”
    這就算喬隱之不說，李觀瀾也隱隱有所察覺。
    他說道：“相對而言，南部行省最為薄弱，這倒也沒什麽意外的，隻是沒想到此次海妖竟然也學會使用聲東擊西的伎倆了，反而出人意料。”
    前段時間，海妖頻繁在山東行省出沒，朝廷判斷海妖將會對山東行省沿海騷擾，而根據偵查的情況來看，海妖確實在山東沿海聚集了龐大數量的海妖。
    因此朝廷大量的物資和援助也是往山東行省輸送。
    可沒想到，短短半個多月時間，山東沿海的海妖全部消失不見，反而對南部行省進行了亡命一般的攻擊。
    “山東那邊的物資和援助估計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轉運到這邊，在此之前，我們必須確保二十三個防區萬無一失。”喬隱之斬釘截鐵道，“就是不知道靠強行征召的人數，能否填補之前的傷亡。”
    李觀瀾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約能填補個七八成，不可能恢複到全盛時期。隻要他們能幫我們撐過這段時間，那就是大功告成了。”
    喬隱之點點頭：“離天太久沒有出過聖人了，以至於妖族和海妖都開始蠢蠢欲動。”
    李觀瀾問道：“我聽說歐陽守道先生破境在即了？”
    喬隱之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沒錯，這也算是天佑人族了。”
    說到此，她臉上閃過黯然之色：“可惜了，想當年，離天南北雙璧名動天下，歐陽守道已經踏出了這一步，而他……不然的話，如今應該是雙聖在世。”
    李觀瀾聽到“南北雙璧”的時候，臉上掩不住苦澀：“若不是那次事變，山長也不至於做了這麽久的亞聖以下第一人。”
    喬隱之輕吸了口氣：“不說他了，等會我便會從一防區開始巡查，你便從二十三防區開始，迅速查漏補缺。”
    “遵命。”
    兩人說話的功夫，關忘文已經被帶到了一輛巨大的運兵馬車上。
    他所在十人隊和另外一隊一起，快速向第三防區進發。
    半個時辰後，他們便到了三防區。
    下了馬車，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味便讓關忘文皺了下眉頭。
    什長在那邊催促他們進入營區，關忘文這次並未拖延，一進營地，他往血腥味飄來的方向疾步而去。
    “二五零！你跑哪裏去！”什長追在後麵吼道，可是什長隻是個普通的武人，哪裏追得上關忘文，隻好先將其他九人安頓好，再去尋找關忘文了。
    反正進了營地，他想跑也跑不了。
    “哼，等下逮到那小子，新賬舊賬一起算！”什長咬牙切齒道。..
    關忘文一路走來，所見觸目驚心。
    三防區的營地內，到處都是傷員。
    離天皇朝除了三家修士以外，普通軍士都是煉體之人。
    天柱未崩之前，煉體倒也是條出路，天賦好一些的也能媲美元嬰老怪。
    可天柱崩塌後，煉體這條路算是徹底斷了，隻能儒道佛三家都不願要的人才會選擇煉體。
    煉體如今已無宗門，或者說朝廷軍方就是煉體最大的宗門。
    朝廷挑選身體出眾的人入軍隊，並教給他們煉體的法門，他們便成為人族與妖魔兩族交戰時的先鋒。
    可如今煉體修煉到極致最多也相當於築基初期，而且還是弱化版的築基初期，連九品養氣境的儒生都打不過。
    因此說好聽點叫先鋒，說難聽點便是炮灰。
    關忘文一路上走來看到的傷員絕大部分都是煉體的普通軍士。
    傷員中，斷手斷腳的屬於常見，最嚴重的整個下半身都被截斷了。
    呻吟哀嚎聲不絕於耳，地上營帳上血跡斑斑。
    由於物資人員的短缺，有些傷員連照顧的醫士都沒有，傷口還在不停地滲血，卻連塊紗布都沒有包紮上。
    關忘文越走越心悸，眼前的如修羅地獄般的場景讓他止不住有些眩暈。
    在很多個瞬間，他都覺得眼前的場景是如此的熟悉。
    這種熟悉的感覺是發自靈魂深處的，不知道是受前世記憶的影響，還是原主潛藏的某種記憶或意識的影響。
    營地的盡頭便是一條大路，通往前方的海防要塞。
    關忘文走到此處停下了腳步，彎腰扶膝喘了口氣。
    墨人分身不存在體力問題，隻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壓抑和難受讓他不得不緩一緩。
    正在這時，一聲怪異的號角悠悠響起。
    關忘文從未聽過如此低沉嗚咽如同從海底最深處傳出的號聲。
    號聲剛響起，軍營中便有專門的軍士敲響了警鍾。
    “敵襲！”
    警鍾剛響起，便從各處營帳湧出了大量的披甲執銳的軍士。
    關忘文趕緊閃到了一邊，為軍士讓開了道路。
    在軍士瘋狂往海防要塞狂奔的時候，關忘文猛然轉頭看向了海麵。
    他看到了穿越過來以後，最為震撼的一幕。
    海麵上密密麻麻的，數不清多少數量的海妖踏在高丈餘的浪頭上往岸邊撲來。
    從南到北，橫亙數裏，而往東望去，目力所及範圍以內，都是海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