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進忠雙手捧著一個紅色的卷軸，小步快跑進了禦書房。
    “陛下，學政司遞上來的書院品級評定的結果。”
    李央正半靠在龍椅上，手裏捧著一本野記雜文，看得樂不可支，沒有去聽魏進忠說的話，隻是擺手道：“放在那裏就可以了。”
    魏進忠愣了下，小聲提醒道：“陛下，您事先和奴才說過，這結果一出來第一時間可要給您送過來的。”
    李央不耐煩道：“多嘴！掌嘴！”
    魏進忠也沒想到李央直接賞了自己耳刮子，心中雖然委屈，也不好說什麽，將卷軸小心放下，跪在地上，猶豫了下，使勁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啪！”
    “好！”
    李央叫好聲和巴掌聲同時響起。
    魏進忠見李央叫好，心中的委屈莫名地消失了，第二下抽得更狠。
    自然贏得了李央的第二聲叫好。
    魏進忠見狀，頓時來勁了，雙手齊用，劈裏啪啦地一頓耳刮子甩上去。
    李央驚訝地抬起頭，就看到魏進忠正花式抽著自己的耳光，“啪啪”的聲音竟然聽出了一絲節奏感。
    “小魏子，你，你住手！”李央趕緊喝止了魏進忠。
    魏進忠停下手時，臉上紅腫，看上去似乎胖了一些。
    李央皺眉問道：“你是夯貨嗎？掌嘴還能掌得那麽起勁？”
    魏進忠滿臉笑容：“能讓陛下喊兩聲好，就算奴才被打死了，奴才也開心。”
    那兩聲好？
    李央神色古怪，剛才那聲好好像是自己看到精彩處喊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李央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放下書走過來拉起了魏進忠。
    “哎……如今的天下，也隻有你能如此聽朕的話了。”
    李央言語之間多少有點發酸。
    “陛下，您說什麽呢？您可是天子，整個離天您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啊！天下芸芸眾生，哪有不聽陛下的道理？”
    “天子……”李央喃喃重複了一遍，突然仰天笑道：“哈哈，好一個天子！”
    他用力拍著魏進忠的肩膀：“小魏子，全天下也就你這樣的人才會這麽想，哈哈，天子，哈哈哈哈……”
    魏進忠從未見過李央失態，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得繼續拍道：“陛下，奴才這樣子的，若不是在宮中服侍，不就是個普通百姓麽？既然天下百姓都這麽想，那就是鐵一般的事實。儒家的那些先生不是也說，民為貴麽？”
    李央聞言笑得更加大聲，甚至到最後抱著肚子蹲了下來。
    “小魏子啊，朕要怎麽說你……”李央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起身去拿那道卷軸，“你先去吧，哦，對了，去太醫院要一瓶膏藥塗塗，你胖起來的樣子，朕多少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魏進忠口稱遵旨，緩緩退了出去。
    李央打開卷軸，快速瀏覽了一遍，再合上時，神色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威嚴和沉穩。
    “嶽麓書院總算是被逐出了一品了？……嗬嗬，好好好。”
    將卷軸扔在桌子上，李央再次拿起那本野記雜文，重新斜回了龍椅上。
    隻是看了兩行字後，他發現自己怎麽也看不進去，隻能無奈將書放到一旁，看著宮殿頂部精致到了極致的花紋雕琢。
    “還有三家啊……”
    集賢堂中，大司學剛剛將一品書院的評定結果說完。
    三位亞聖看上去依然淡定，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隻有石文山如坐針氈。
    當他聽到大司學報完其他三家書院的名字，卻隻字未提嶽麓書院，而直接說道：“接下來，下官再宣讀一下二品書院的名單……”
    石文山忍不住站起來道：“敢問大司學，我嶽麓書院何在？”
    大司學皺了皺眉頭：“石……代山長，既然本官沒有提到嶽麓書院，那自然是還沒到時候，你靜靜聽著便是了。”
    靜靜聽著？
    石文山腦子轟的一聲，全然不管不顧了，大聲道：“大司學說得輕鬆。我嶽麓書院自建院伊始何曾掉出過一品書院的行列？你讓我聽著，我可聽不下去。”
    大司學冷臉道：“你是何意思？是不滿朝廷對你書院的評定，還是懷疑我學政司從中做了手腳？天下書院，品級升降都是常事，難道就你嶽麓書院不能降品？”
    石文山知道此時半步都退不得，絲毫沒有被大司學的扣過來的大帽子嚇到，反問道：“那大司學將我書院降品的依據又是什麽？”
    “依據？還不簡單？”大司學早就準備好了考功單，此時拿出來道，“你嶽麓書院，無論從學生數量，入科舉人數等等其他方麵，從來就沒有合格過。之前之所以一直位居一品，是因為你嶽麓書院山長從來都是法隨境以上的大儒。”
    “可如今，你自己看看，這個座位上坐得可是位亞聖？如果是的話，本官立刻取消對嶽麓書院的評定，如何？”
    從公理上說，確實如此。
    嶽麓書院因為一脈單傳在其他考評項上幾乎都是零分，也就是徒弟出名了，才會在教學單項上得到較高的分數，而這一屆的石文山如今的修為，顯然沒辦法得到高分的。
    嶽麓書院一直都是靠一個十分強勢，且實力穩居天下前三的山長支撐著的。
    石文山憤然道：“大司學，我家山長隻是重傷昏迷，還未醒來，並不是已經過世了！嶽麓書院山長依然是歐陽守道！”
    歐陽守道這四個字在集賢堂炸開，讓集賢堂頓時完全安靜下來。
    這個名字，如今提起來，也讓人心生敬仰。
    數個月前，當歐陽守道入聖失敗的消息傳到各大書院時，無數儒門中人為此神傷。
    片刻後，大司學冷哼道：“好，如果歐陽先生能即刻到此的話，那本官即刻恢複你嶽麓書院的品級如何？”
    這話，連關忘文聽了都要暗罵聲無恥。
    歐陽守道人家還在萃華池書院裏躺著呢，你讓他怎麽過來？
    都說人走茶涼，這人還沒徹底走成呢，你就茶杯都洗了？
    石文山已經氣得手開始發抖了：“你，你，你……”
    大司學繼續道：“今日過不來，你嶽麓書院便再無一品之可能。當然，明年此時，如果歐陽先生醒來，又或者……你石文山踏入法隨境，那這一品本官自然還是會給你的。”
    “嗬嗬，當然了，你若是今日便能入法隨境，本官自當登門認錯，並將嶽麓書院重歸天下一品之列。”
    他冷冷地盯著石文山：“石文山，你能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