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忘文和寸心在無夷山的第一個夜晚，前半夜過得無驚無險，甚至有些無聊。
    卞五糧不愧是無夷山活地圖，這一路上基本上哪裏有幻陣，哪裏有“地雷”，都被他指出來了，前進的效率極高。
    關忘文一路上也不停地和寸心確認他們與龍遨天之間的距離。
    寸心給出來的反饋是他們離龍遨天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關忘文才稍稍放下了點戒心。
    行至後半夜，三人才找了個地方宿營。
    安頓下來後，卞五糧便開始在四周布置一些東西。
    關忘文看了奇怪，問道：“掌櫃的，你弄這些粉末是為何？”
    卞五糧一邊小心地撒粉一邊答道：“這山中雖然沒有什麽妖怪異獸，可那些毒蛇毒蟲卻很讓人頭疼，這些煉製過後的雄黃粉能驅趕蛇蟲鼠蟻，撒上後，能睡個好覺。”
    這個在年不休的入山指南中也有提到，無夷山的土著宗門喜歡煉製一些毒蛇毒蟲之類的。
    當年掃蕩土著宗門的時候，人是清理了，但這些毒蛇毒蟲要趕盡殺絕的話還是有些難度。
    這些經過人為煉製的毒物生命力極其頑強不說，繁殖能力也強，毒性爆炸的同時，又有數量的保證，讓入山的人防不勝防。
    在山中殞命的兩門修士起碼有八成是喪命在這些毒物的劇毒之下。
    這也是年不休勸阻關忘文入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過關忘文倒是不擔心這些玩意，他看了眼已經躺平的寸心，心道有她在，還能有什麽蛇蟲鼠蟻進窩不成？
    龍族身上自帶的物種壓製，人是感受不到的，但是野獸之流卻是能真切感受到的。
    別的不說，書院裏那匹大白馬，平時除了餘秋風誰都不鳥，靠近了更是馬蹄子招呼，連關忘文都沒慣著，卻被小白輕鬆拿下，由此可見一斑。
    卞五糧撒完特製雄黃粉後，便盤膝坐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時間慢慢過去，殘月當空，宿營地中，除了中間火勢已經去了大半的篝火還在獵獵作響，隻剩下震天的呼嚕聲。
    一直閉目調息的卞五糧緩緩睜開了一條眼縫。
    眼珠子先往躺平打呼的寸心看了一眼，又轉向了靠在對麵樹根上，把腦袋都要埋到懷中的關忘文，卞五糧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哼哼，到底是年輕人。”卞五糧緩緩站了起來，盡量讓自己不發出大的聲響。
    這樣的年輕人，他是見多了。
    如今的離天皇朝，二十出頭便能考個功名，入朝為官，這要是放在宗門內，二十幾歲毛都沒長齊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掃地呢。
    儒家進境極快，是他們佛道兩門比不了的，可論到歲月積累的人世經驗，就算他是個半步立言，和他這個活了快百年的老家夥相比，那也是比不了的。
    “九門巡妖司……”卞五糧的神色冷冽，“就算你是中書省的丞相，在這大山中死去，也沒有人知道你是怎麽死的。”
    他緩緩抬起了手。
    宿營地中間的篝火瞬間熄滅。
    可四周卻沒有陷入一片黑暗中。
    慘淡的月光下，宿營地四周亮起了無數個綠色的光點。
    卞五糧發出了輕笑聲：“嗬嗬，你以為我十年來能全身而退隻是因為我熟悉道路麽？幼稚啊……”
    “小寶貝們，這段時間，你們也受苦了，這兩個，算是給你們的一點小補品。”
    “上！”
    四周的綠色光點，在這個上字響起之時，如潮水一般向宿營地奔湧而來。
    卞五糧跳了身邊的樹上，冷冷看著綠色光點以最快的速度匯聚到兩處，緊接著，啃咬之聲便響了起來。
    他輕出了口氣。
    這些毒物的毒性，他十年前可是領教過。
    若不是當年他入山時僥幸得了本土著宗門控製毒物的秘典，他怎麽可能還能活到現在？
    這些土著宗門培育的毒物十分特別，和尋常毒相比，它們的毒似乎有著自我意識，能夠自發地隱藏自身，不到關鍵部位，不會爆發，連浩然正氣都拿他們沒有辦法。
    毒隻要入體，就算你是半步立言，當即也是口不能言，連手指頭都動不了，然後便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這些毒物一點一點啃食幹淨。
    也隻有到了亞聖以上，體內浩然正氣無比充盈，沒有任何空隙可鑽，方能完全免疫。
    當年掃蕩土著宗門的時候，朝廷也是付出了一些血的代價。
    “可惜了，若不是這些毒物離開無夷山的腹地，便難以存活，否則就憑借這些小寶貝，我回到宗門，這宗主的寶座也是我的。”
    卞五糧聽著啃咬聲，輕聲暗道。
    可誰知道他話音未落，就聽到頭頂上有人說道：“那個破宗主有什麽當頭？水元門很快就要沒了。”
    卞五糧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抬頭一看，就看到關忘文蹲坐在樹頂上，一臉玩味的笑容。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卞五糧指著關忘文瞪眼驚道，“我明明看到你被……”
    關忘文歪頭道：“被啥？被啃了？”
    卞五糧僵硬地點點頭。
    關忘文往地上一指，熄滅的篝火再次熊熊燃起。
    卞五糧低頭一看，就見到關忘文躺著的位置隻是一個木頭人偶而已。
    “嘶……”卞五糧倒吸了口涼氣，“你什麽時候覺察到的……”
    關忘文聳肩道：“我沒有覺察到啊，就是睡覺的時候常規操作而已。”
    卞五糧：……
    常規操作？
    你他麽睡覺的時候，都要擺個傀儡在床上？
    卞五糧臉色陰晴不定，轉眼看向了寸心躺著的位置。
    還好，這個小娘們已經被各種毒物爬滿了，命不久矣。
    就剩一個，還能打！
    卞五糧打定主意，猛然抬頭，伸手往關忘文臉上一指：“寶貝們，上！”
    原本聚在木頭傀儡上的毒物猛然之間騰空而起，直衝關忘文臉上撲了上來。
    很顯然，關忘文似乎並未來得及反應，瞬間便被密密麻麻的毒物蓋住了。..
    卞五糧眯眼冷笑：“哼，半步立言很牛麽？不到亞聖，還不是寶貝們的口糧而……嘰！天尊在上！”
    隨著他的一聲驚呼，關忘文身上的毒物紛紛落下。
    那些毒蛇身子鼓脹得和個球似的，落到地上後“叭”的一聲便破開，隨後便化成了粉塵隨風散開。
    卞五糧看著連根毛都沒被啃下來的關忘文，喃喃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他又聽到一聲長長的哈欠。
    “啊……哈……大爺，大晚上的，你老撓我癢癢幹嘛？”
    卞五糧張大嘴，緩緩低頭看去，就看到渾身附滿毒物的寸心寸心伸了個懶腰慢慢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