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吾輩向天苟生盡恥羞離天赴死終不朽

字數:4851   加入書籤

A+A-




    “什麽!”
    尚未落地的白玉堂一聲驚呼,竟然從空中墜下,砸在了地上。
    他顧不上身上疼痛,趕忙起身道:“大將軍,你剛才說的是誰?”
    “不休...我兒不休!!!”
    年梁庚再也繃不住了,老淚奪眶而出!
    白玉堂“噫”了聲,險些暈過去。
    他看著年梁庚懷中的無頭屍身,顫聲道:“這...這是我不休兄弟?”
    年梁庚微微頷首。
    顫抖著走到了年梁庚身前,在年不休身上輕輕撫過。
    “不休怎麽會......”
    白玉堂一把摟過了年不休,大聲哭嚎。
    年梁庚在旁邊抹了把老淚,哽咽道:“不休在牆外戰死,到了牆下,卻進不去夫子牆。”
    白玉堂猛然抬頭:“哪個混蛋敢阻我兄弟歸葬!”
    這時候,書不同幾人也過來了。
    華不明哼道:“不僅不讓進,反而置疑起了小師弟的死因。”
    “狗日的!哪個混蛋!”白玉堂雙目赤紅,怒聲罵道,“給老子站出來!老子活撕了他!”
    所有人同時看向了剛落到地上的常坤。
    常坤揮著手中劍道:“你們看什麽看?本官有哪裏說錯了?此人無任何手令出牆,這死在牆外,誰知道是戰死的還是怎麽死的?”
    “你他娘的再給老子說一句!”
    “呼!”
    伴隨著一聲怒吼,白玉堂已經將常坤死死抵在了牆上。
    常坤手中的長劍在他被撞飛的時候被白玉堂順手操到了手中,橫在了常坤的脖頸處。
    九門巡妖司的十二位副都巡檢,雖然官職一樣,可修為有高有低。
    白玉堂掌管外事司,常年在牆外執行任務,是十二副都巡檢中修為最高的一個,憤而全力出手,常坤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常坤被砸在了夫子牆上,看到近在咫尺的長劍,依然冷聲罵道:“白玉堂,你想做什麽?你難道想為了一個莫名其妙死掉之人對同僚動手麽?”
    白玉堂死死盯著常坤:“你...說誰是莫名其妙的人?”
    常坤硬氣道:“當然是年梁庚懷中的死人!”
    白玉堂咬牙問道:“九門巡妖司司律第七十二條,若有同伴戰死,我等該如何做?”
    常坤莫名道;“你問這個作甚?”
    “別廢話,回答!”
    常坤被白玉堂的凶相嚇到了,喘了口氣道:“若有同伴戰死,我等生者須不惜一切代價,帶兄弟手足歸鄉。”
    “好!不愧是執掌軍法司的,條令背得很熟,那七十三條和七十四條是怎麽說的?”
    常坤雖然不知道白玉堂的用意,隻能答道:“七十三條,我司凡在牆外殉國之士,不論時間,不論身份高低,須以國士之禮待之。”
    “七十四條,若有人膽敢折辱殉國之士,輕者去職流放,重者...梟首示眾!”
    “白玉堂,你問本官這些又有何用!”
    “那死的又不是我們九門巡妖司的人!”
    白玉堂一把拎住了常坤的衣領,將他扯到了年不休身前:“你瞪大眼睛看看,這是不是我們九門巡妖司的袍服!!”
    常坤定睛一看,才看到年不休身穿的長袍之下,還有一身破損極其嚴重的衣物。
    這衣物雖然破得不成樣子了,可常坤身為副都巡檢,自然一眼認出了這衣物正是九門巡妖司的袍服!
    “這...這...”
    常坤見到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這了幾聲後,才憋出了句:“穿著我九門巡妖司的袍服,又,又不能說明什麽......”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強詞奪理。
    九門巡妖司的袍服豈是常人敢穿的?
    兩千年來,也不是沒有人冒充官員,可從來沒有人膽敢冒充九門巡妖司之人。
    除了九門巡妖司凶名在外以外,但凡身穿九門巡妖司袍服之人,隻要遇到任何險情,必須要衝在最前麵,否則便會死得極度難看。
    白玉堂也被常坤氣笑了。
    他在年不休腰間摸出了一塊鐵牌放在了常坤眼前:“你不認袍服,總認得九門巡妖司的腰牌吧?”
    常坤怔怔地看著腰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玉堂仰麵愴然道:“九門巡妖司,外事司副執事,年不休,殉國歸鄉!”
    聲音刺破雲霄,直衝牆上。
    軍法司的巡檢聞言立刻刀劍歸鞘,單膝跪下道:“跪迎壯士歸鄉!跪迎兄弟歸鄉!”
    平西軍眾將士此時也紛紛放下了兵戈,再次跪下:“平西軍叩拜公子歸鄉!公子壯哉!”
    白玉堂將常坤扔到地上,冷冷道:“你是軍法司的,你自己去領罰吧。”
    常坤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他知道,這次事情鬧大了。
    本來他隻是來護個短,順便防止自己手下收受賄賂之事曝光,給這些人一個警告。
    隨後見到年梁庚後,他更是生起了文武之間的意氣之爭,絲毫不退讓。
    口上還不積德,惹怒了平西軍。
    如果這人隻是個普通人,哪怕就算是年梁庚的兒子,也不算什麽。..
    可偏偏死的竟然是九門巡妖司的副執事!
    年不休,這個名字常坤自然聽過。
    甚至於其他幾個副都巡檢也找他來一起算計過這個叫年不休的後生。
    隻是他根本沒有往心裏去而已。
    他知道九門巡妖司的家法。
    九門巡妖司內部的人,不管彼此有什麽嫌隙,可隻要是在牆外戰死,就必須要以最高的禮儀待之。
    像他這樣刻意阻攔,並且惡語相向的,是不會被九門巡妖司所容的!
    半個時辰後。
    這一段夫子牆半牆覆白。
    在牆上的所有九門巡妖司人員,平西軍將士,甲胄批白,都到了牆下,站成了兩列。
    戈矛之上,白布飄飄。
    一具上好的楠木棺槨擺在了隊伍最前方。
    年梁庚看了眼棺木中的兒子,與書不同三人以及白玉堂,緩緩將棺蓋合上。
    這時,嗚咽的號聲響起。
    兩列隊伍緩緩單膝跪下,用低沉的聲音吟唱道:
    “恨悠悠,愁悠悠,千年悲歡千年愁。”
    “戰悠悠,淚悠悠,百戰生死百戰休。”
    “試問蒼天,諸生前路何處?”
    “來處埋骨,去處埋骨,四顧處皆為壯士墓!”
    “敢問蒼天,吾輩刀劍何誤?”
    “下斬敵酋,上斬妖顱,天地間吾命斷春秋!”
    “嗚呼!”
    “一人一劍血淚成歌,半門半戶飲淚沉醉方休。”
    “萬世萬代縞素爛柯,無畏無悔護我人間千秋!”
    “嗚呼!”
    “吾輩向天苟生盡恥羞,離天赴死終不朽!”
    “吾輩向天苟生盡恥羞,離天赴死終不朽!!”
    歌聲蒼涼悲壯,吟唱者淚流滿麵......